她在硬撐，永遠不知道生活的壓力會在什麼時候將她徹底擊垮。
宋 行淡淡看著，轉身關上房門，去旁邊的廚房和師母打了聲招呼。
寧歡嬌俏的身影早已落入對方眼中。
師母在圍裙上擦擦手，臉上笑意良多︰“小歡怎麼來了？”
她走出來，熱情地按住寧歡的肩膀，帶她去遠離油煙的客廳，視野瞥見她手里的東西，無奈搖頭失笑。
而見到還算熟悉的阿姨，寧歡的表情明顯自然多了。
她不再局促，將手中袋子和保溫瓶一塊兒放下，先將瓶蓋擰開，取出用錫箔紙包好的手工餅干。
大概是找不到別的容器來保溫，只好用這個來放。
東西擺放得很整齊，每種不同的餅干都區分開來。
相比于買來的東西，手工做的，很有誠意。
但寧歡卻擔心送的禮物未免太小家子氣，又將旁邊的棕色布袋拾起來，取出里面同樣是手工織的圍巾和手套。
這些東西都用好看的包裝袋包裹著，若不是瞥見那條她昨晚還沒織完的黑色圍巾也在里面，宋 行幾乎要懷疑這些東西都是她買來的，包裝才會這樣精美。
不過……
他微微皺眉，端著剛沖好的咖啡，朝寧歡抬了抬下巴︰“兼職？”
突然冒出來的聲音，嚇了寧歡一跳。
她呆呆傻傻地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瞥見那雙無波無瀾的平靜眼眸。
隔了良久，她才意識到他說了什麼，臉頰刷地一下紅了，又像剛才那樣手足無措地抿了抿唇，連垂在身側的手也在緩緩攥緊。
師母卻沒听懂他們在說什麼，視野在兩人臉上來回掃來掃去。
瞧見寧歡難堪的神色，宋 行眉頭皺得更緊。
末了，他解釋，嗓音低且愧疚︰“這是她接的情人節訂單。”恐怕從聖誕節之前開始，就一直不停地在接各種單子，做各種各樣的手工，來賺錢家用。
現在，她把原本可以牟利的東西用來還禮，那麼接下來又要補做多少東西，才能匆忙趕上發貨時間寄出去，或是交到顧客手中呢？
人情世故，她若是看重，日後勢必會承受得更多。
這原本是宋 行想要表達的意思，沒想到卻觸及了她的自尊。
師母也算听明白了，知道給錢，寧歡也不會要，反而會讓她更加的難堪，便隨即取出一條深紫色的圍巾拆開，捧在手里，仔仔細細地去撫摸，嘴角依舊掛著笑︰“你看這手工多好，叫我們織還織不出來呢。以前啊……”她抬眸，思緒像是飄到了很遠的地方，一點一點在回憶，“我給我家老頭子也想織點兒，好好的毛線到我手里，硬是織得一條袖子長，一條袖子短，根本沒法穿出去見人……”
她輕緩的聲音打破僵局，無措的女孩依舊定在那兒，垂眸盯著腳下光潔的地板，一動不動。
“您喜歡就好。”良久，她才說，“我先回去了。”
“誒，叫奶奶一塊兒過來吃早飯。”
“不用了。”她走到門口，離開的腳步有些急，余光迅速瞄了一眼面色緊繃的男人，寧歡的手扒著門板，急匆匆地說道，“下次吧，奶奶還沒起呢。”
後來，師母把他訓了一頓︰“你這孩子啊，明明是關心人家，偏偏跟審犯人似的，把事情刨得明明白白。人家是女孩子，臉皮薄，本來就在意這個，你何必說穿呢？”
因為沒辦法心安理得，沒辦法明知道那是她辛苦勞動才換來的成果，就這樣輕而易舉地取得。
吃完早飯，宋 行便回到車旁，打開後座車門，將那台他剛買來還沒怎麼用過的筆記本電腦取了出來，送到寧歡家去。
老舊的木門前，還是那株掛滿積雪的國槐下，他將沒有任何包裝的筆記本遞到寧歡手里，另一只手遞去了電源連接線︰“還禮。”
他言簡意賅地說著，寧歡微微一愣︰“昨晚的禮物……不是你們送的嗎？”
“不是，那是師母讓我們拿來的。”宋 行將兩件事撇得清清楚楚，收了她的圍巾，禮尚往來，他也應該還她一份禮物。或許這東西在她看來太貴重了，他解釋，嗓音清清淡淡︰“我和你一樣，不喜歡欠人人情。之前說的話也沒有別的意思，單純只是工作習慣，你別介意。”
難得說這麼的多話，他瞬也不瞬的視野，再次瞥見寧歡頰邊淺淡浮現出來的紅色。
這一次，不是因為難堪，而是他毫無斜視的視線，太過于直接，讓她不由地心跳加速，胸口處傳來撲通撲通地震動。
盡管那雙眼中，一絲別的情緒也沒有，但回想他的話，想他說話的平靜語調，寧歡大致覺出他是一個什麼樣性格的人，情不自禁地露出一絲笑來，心情突然變得很放松很放松。
“我知道了，但這麼貴重的東西，我不能要。”
“大三的女學生，無論是即將面臨畢業還是考研，都不能少了電腦。”
“我有……”
“在學校呢？”
她家有光縴，可擺在家里的，就是一台老式的台機電腦。昨晚去的時候，電腦屏幕雖然一片漆黑，但電源燈還亮著，旁邊擺放著她的課堂筆記和老式手機，大致分析就能知道她如今的生活過得有多麼艱難。
恐怕自她母親患病起，她的生活就翻天覆地。
是否有借錢給母親治病、辦葬禮，是否有入不贅出，宋 行無從知曉。
他只知道一個在校大學生，就應該過她該過的生活。
將有些重量的筆記本電腦硬塞到她手里，他轉身，邁下一步台階。勁瘦修長的身影，依舊在寒風中顯得落寞，可無形中卻有在女孩心里變得愈發高大，愈發神秘起來。
這個警察……
他到底是哪方面的專家，怎麼什麼事都知道，什麼事都能看透，還知道她缺少一部筆記本電腦在學校寫論文呢？
總不能總是借同學的。
她小小的自尊心，有著太多太多不容她去觸踫的事。（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