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時間的奔跑，考驗著每個人的耐力，即便是像林語這樣訓練有素的警察也會漸漸體力不支。
不知不知中，嚴博文放緩了追蹤的腳步，隨著時間的流逝，山林間的天色越來越暗，周圍的漆黑伸手不見五指。
林語靠著樹干喘氣︰“或許一開始我就不該跟著你跑，將追蹤的任務交給宋 行，就陪你去自首。”
陪？嚴博文頓步，回頭看她。
清冷的月光穿透樹梢，照亮林語漂亮的黑眸。
許是累急了，她喘氣的弧度有點大，望向他的眼神也沒有先前那般冷澈，猶如倒映出了星光。
她張口，清亮的嗓音伴隨著氣息傳出︰“其實你根本不想回去自首，剛才說的話都是騙我的，算是你交待遺言的最後一部分。只要我不跑，你因為和黑子正面交鋒遇害，也不算是違背了對我的承諾，是嗎？”
看穿他的想法，林語慢慢露出一絲微笑︰“我知道你最害怕的是什麼，你就是不敢回去見秦蓉。”
之前，她一直提到他的母親，從來沒有直接喚出秦蓉的名字。
但這一次，她直接提到了她，眼底卻有笑︰“嚴博文，想不到你這麼厲害的人，讓多國警方跟在你身後追蹤數年，竟然是個膽小的孩子，做錯了事不敢回去見自己的母親？”
她不是嘲弄，而是像個小孩兒那樣笑了起來，同情和憐憫的表情掛在臉上，視野沒有絲毫偏移︰“你什麼時候才能長大，面對自己曾經犯下的錯誤呢？”
“曾經？我剛剛才殺了人。”
“老實說，剛才那種情況，你算是自衛過當。”林語漸漸收斂笑意，輕緩搖頭，“不，你是為了救我，為了替我復仇，才選擇犯罪。”
她終于承認這件事，因為被嚴博文危及到人身安全的人，第一個，是12年前參與綁架卻僥幸逃脫的綁匪；第二個，是綁架案策劃者董鶴翔的兒子董新宇；第三個，是企圖謀殺她的舒曼；第四個，就是剛才會對她生命構成威脅的犯罪分子……
“不要再做這樣的傻事，沒有必要。”林語依舊輕緩說著，“就算你想要將黑子親手送入我手中，也要考慮到是否真的需要繼續參與接下來警方的行動。”
這是他們警方該做的事，不是需要他參與解決的事件。
能夠對她提供的最大幫助，就是現在跟隨她去自首，接下來她就可以專心對付黑子。
但嚴博文望向她的眼神卻是清冷無波的，反而流露出了一絲絲的不解︰“現在不追蹤，接下來的情況，你無法預計。一旦黑子去了金三角，告訴靳耀這里發生了什麼事，不止你有危險，邢深、宋 行、秦釗……他們每個人的生命都會因此受到威脅，你明白嗎？”
“我知道。你這時候能想到你表弟秦釗，已經很難得。”趁著原地休息的機會，林語繼續說服嚴博文，“老實說，你這些年一定很羨慕他，能夠在國內長大，留在父母身邊，春節期間還能去看望你的母親，偶爾還能得到秦蓉的指導。就連哥哥請私家偵探去調查秦蓉的家世時，都誤以為秦釗是她的兒子。”
看著嚴博文始終沉默的雙眼，林語的語調又柔和了幾分︰“早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12年前見到你的時候，我就不會和你談什麼祖沖之、陳景潤，還是告訴你做人的道理。”
“你以為我不懂？”
“不是。應該說，是我沒來及告訴你，做人要像太陽，去發光發熱，去……”
話未說完，她就被嚴博文打斷︰“榮格名言？”
“嗯。”
道理他都懂，林語也不是想說教。
既然有心打斷她的話，林語便不說了，休息好了就繼續往前走，沒有在意嚴博文會不會繼續跟著。
但他還是跟了上來，突然開口說︰“娟姐曾經也給我講過許多大道理，但她後來被我說服了。”
言外之意，是不希望同樣的話也用來反駁她？
林語擰眉，回過頭去︰“論輩分，你應該叫她阿姨。”
別的不再追問，她只是提醒了這件事，便又一次選擇了沉默。
嚴博文越來越不懂她，心底卻有些不安︰“林語。”很艱難地，才叫出她的名字︰“你究竟想說什麼？”
“你猜素素恢復記憶，會有什麼反應？”不再正面回答，林語旁敲側擊著。
“她會感激。即便沒有想起綁架案中發生的每件事，她也會感激你這些年來為她提供的保護。”
“那沈清呢？他們會在一起嗎？”
“這件事很難判斷。至今為止，我都不知道她為什麼要拒絕這樣好的一個人。”
林語笑，漸漸加快了腳步，雙眼盯著地面，偶爾抬頭看看前方的情況。
嚴博文感激她徹底放松了，卻不明白她為什麼突然轉移了話題。
待到他陷入思緒疑雲，林語清亮的嗓音才再次傳來，隨著晚風涌入耳中︰“她尚且可以開始新的人生，你卻將自己的人生毀了，不管在你看來這麼做是否值得，反正對我來說，你就是太有能力，覺得人生無聊，才走上了這條道路。”
因為奔跑，兩人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濕了，晚風一吹，更是濕漉漉的黏在肌膚上，潮濕得格外難受。
嚴博文隨意笑笑，不再反駁。
她說什麼就是什麼吧，反正能為她做的都已經做的，剩下的只有黑子和邊境毒販兩個心頭大患，還未消除。
——
從上山到下山，林語帶著嚴博文一路追蹤黑子和刀疤留下的足跡，迎著天光從最不可能行走的東側下山，進入了鉞州市的另一小縣城。
前方一排老舊的民房，都是六層樓或是八層樓高。
沒走多久，林語就听見前方傳來喧鬧，發現民警正在調查什麼案子，被居民們圍著，議論紛紛。
她擔心嚴博文突然跑了，一把擒住他的手就走了過去。也不管此刻樣子看起來有多麼狼狽，林語的另一只手從兜里掏出證件出示︰“這里發生什麼事了？”
“哦。”轄區民警看了看她的證件，狐疑的目光在林語布滿污跡的臉上掃來掃去，“有居民保安，說車輛丟失，我們正在調取監控。”
“車牌號是多少？”
民警報出一串數字，打量她身後的嚴博文。（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