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正常反應的妻子，對徐正來說就是一塊木頭。
他後來盯上了楊柳，便是有了另謀新歡的想法。
不只是因為楊柳的樣貌和林語有幾分相似，更是為了避免有更多女性受害。
這類普通人想都不想、提都不敢提的事，成為他們選擇謀殺對象的最新方式……
“所以我們殺了徐正，是想告訴這個世界，正在吞噬我們靈魂的東西不只是犯罪，還有這個社會正在悄然改變的一種現象。”她始終仰著頭，目不轉楮地對趙素素說，“發展太快，思想教育卻跟不上，外界的信息就像洪水一樣涌入我們的生活。那些色情刊物、流傳網絡的視頻，還有兒童邪典片……每一樣不好的東西都隨著網絡信息時代降臨我們的生活，即便我們關上了閘門，還是不能將它們徹底阻擋在我們的生活之外。”
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下一代。
羅娟明確地告訴趙素素，嚴博文其實和林語有著同樣的思想，只是嚴博文選擇了犯罪，林語始終走在光明的正義大道。
“你不知道那孩子是怎麼想的，但他真的沒有謀殺姚女士的意思。他曾經提出，或許給姚女士一大筆錢，就能讓她放棄對徐嬌嬌的撫養。可是，一個人的欲望豈能這麼容易就被改變？”羅娟再度失笑，搖了搖頭，“姚女士可比秦蓉可怕多了。秦蓉會講道理，姚女士可不會。只要是她想要的，她就會去得到。為了能夠生活得更好，滿足她向往虛榮的欲望，她甚至可以委身黑社會分子，和其中多個人保持交往關系。你認為這樣的女人會為了徐嬌嬌的未來，而選擇不去打擾她的新生活嗎？”
“她不會。”不待趙素素回答，羅娟就堅定地看著她說，“姚女士會和你的母親一樣，在你活得很好很好的時候，出現在你的身邊，剝奪你現在擁有的一切，甚至利用你所擁有的那一絲絲慰藉，去達到她的目的。”
一字一頓，正中趙素素內心最柔軟的地方。
她的眼眶立即紅了，倔強地偏到一旁。
羅娟卻再次拉住她的手，用力握緊，傳遞著她僅有的力量，嚴肅地對她說︰“但你還有朋友，還有其他家人。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就算有一天同樣的事情再次發生，李教授、沈教授、林語的父母、你的朋友們依舊會站在你身後，幫你渡過所有難關，絕對不會讓人有機會欺負你、傷害你、惹你不高興。”
“唯一的取舍，只在于你內心的選擇。那是一場道德的審判，當下社會許多世俗的人都緊抓著這一點不放，折磨著無數個像你一樣的孩子，反復提醒你們何為孝道，何為教養。”
她也年輕過，在年輕時也曾擁有過幸福注目的人生。
若不是曾經落在毒販手里，受盡摧殘，把她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沒人能夠想到今時今日躺在病床上的殺人犯羅娟，也擁有著這樣朝前的思想，說的話盡顯人生哲理，同樣令人聞之落淚……
室內幾位沉默的刑警，這時也將目光集中在了趙素素臉上。
回想她曾經告訴楊柳的童年經歷，她的母親的確找過她，希望她能幫忙讓弟弟進入B市的國際私立學校。
這樣的事，別說在B市久居多年的人做不到，只怕稍微沒有一點兒人脈關系的人，連想都不敢想。
趙素素自然是拒絕了。
她知道，母親這通電話打來，並非真的想讓她幫忙，而是想要借助她和林家的關系，讓她向林語或是林語的父母開這個口。
可後來呢？
在她拒絕之後，她的母親是怎麼說的？
說她不孝，說她沒人性，說她去了B市以後見異思遷，不認親生父母，只想做有錢人家的女兒……
後來，她就從林語家搬走，入住了李教授的四合院。
無數個夜晚她都在噩夢中和淚水中渡過，徹徹底底地感受自己的孤獨和無助，想要去恨，卻又恨不起來。
而羅娟輕緩的聲音，又一次飽含感慨的語調，拉回她感傷的心事︰“你害怕以後結婚的時候，他們會提出天價彩禮的要求？”
趙素素苦笑︰“我不會結婚。”
她低頭回答羅娟的問題，眼中泛著淚光︰“但您說的，倒真像是他們會做的事。”
“不喜歡他？”
趙素素一怔。
羅娟輕拍她的手︰“在你來之前，沈教授和他都來看過我了，說的都是和你有關的事。他們希望我能將你想知道的情況都告訴你，好讓你安心，又希望我能勸你不要胡思亂想，不要將當年發生的事怪罪在自己身上。”
他們都很關心她。
羅娟看得出，趙素素心思敏感，恐怕只有她能勸得住。
而她說這些話，自然不是以一個殺人犯的身份在和趙素素交流。
現在，她只是劉元明警官的妻子，以一個長輩的身份，語重心長地對趙素素繼續說道︰“很多人終其一生，也不會遇到一個知己。今天中午，我……我在走廊上，看到了你和林語相處的畫面，似乎不怎麼開心。”
“我和林語不是知己。”
從很多年前開始，她就沒辦法單純和林語做朋友。
重新坐回椅子上，趙素素難得開口和羅娟說起了心事︰“她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有了這種想法，我和她之前就不可能對等。何況她真的很優秀，有時候我會將她當作我人生進步的方向和目標，但不管我怎麼走，好像都走不到她所在的地方，和她之間總是隔著很長一段距離，只能遙遙望其項背，和她身處不同的世界和領域。”
小時候也是這樣。
她一門心思想和林語搞好關系，卻從來不了解她的思想和內心。
或許對林語來說，這不算什麼。
可對趙素素而言，這是一種差距。
兩個有差距的人，仿若隔著一道鴻溝，又怎麼成為朋友呢？
羅娟又看著她問︰“那沈清呢？你和他，算是朋友嗎？”
不算吧。
至少，趙素素從來沒有認真思考過，她和沈清究竟算是什麼關系。（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