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 行抱臂皺眉。
趙素素恢復得太快，顯然是在壓抑情緒。
但他是滸市支隊的刑警，趙素素開槍的筆錄並不能由他來做。
只是于私，他想弄清一些情況。
招手叫來另一位刑警，宋 行比了比旁邊的審訊室︰“現在？”
“嗯。”趙素素點頭，“就現在。”
她怕接下來沒時間，更擔心她會遺忘方才的細節與心境。
徑自步入審訊室，在房門關上那一刻，趙素素理智坐下︰“開始吧。”
——
盡管走廊上有監控，但在警局發生了槍擊案，所有在場人員的證供都需要詳細記錄及核實。
宋 行一邊听趙素素詳細闡述整件事發生的過程，一邊觀察她的神情反應。
她說話的語調總是一層不變，只是說到羅娟開槍時，語氣稍有停頓。
和他之前設想的一樣，趙素素的確在刻意壓抑內心情感，這不是一個好跡象，宋 行的手指徐徐在桌面上輕敲。
直到筆錄結束，旁邊刑警關閉了攝像，他才緩緩開口，和趙素素單獨聊了幾句。
“你有沒有和任何人主動談起12年前發生的那起綁架案？”他問。
“這是在審問我有沒有泄露案情細節嗎？”趙素素抱起手臂，倏然呈現出防備姿態，目不轉楮望向宋 行，“我還以為你知道，這種令人屈辱的事，除了關鍵時刻，我是不會說的。”
她只是想知道林語在12年前為了保護她還做過什麼，並非希望可以回憶起那些不愉快的細節。
趙素素也告訴過告訴自己，只有在對付秦蓉的時候，她才會說出全部的事實真相。
其他時候，她絕對不會給予任何人機會，用異樣的眼光看待她的成長背景和童年經歷。
然而，經歷了這一切，她才發現不會用異樣眼光看待她或是同情她的人，依舊是兩位教授和沈清、林語。
他們依舊和以前一樣，自然而然地和她交流，討論案子。
只是林語的目光中，多了幾分擔憂和關心……
趙素素暫時不想考慮這件事，抬眸正視宋 行清冷的眼眸︰“你突然問我這件事，莫非是懷疑我也有涉案？”
她的確憎恨性侵犯，和劉晴的童年經歷如出一轍，宋 行有此懷疑並不奇怪，趙素素只是好奇怎麼到了現在他才有這樣的顧慮。
不過，她是沒料到宋 行是打算找她談心的。
搖了搖頭，宋 行語氣平靜地作答︰“和案子無關，和你談一些私事。”
他起身，和一起做筆錄的刑警聊了幾句，那位刑警就離開了審訊室。
留下宋 行和趙素素面對面交流，審訊桌前，是他同樣清瘦孤絕的身影。
“你應該找人談談。”他說，“這次和袁緣交流，就是很好的機會。”
是，她也是這樣想的，但這件事不需要其他人提醒她，更不需要秦蓉的學生來提醒她。
而趙素素眼中的宋 行，和小時候的林語類似，看人很準，仿佛一眼便可看穿她的所有心事。
雖然不知道宋 行看穿了什麼，有些話，她擺在了前頭︰“你和沈清共事多年，應該听他說過，我這個人最討厭別人試探我的想法和心思。”
“既然你提到了沈清，我們就聊聊沈清。”宋 行偏頭，平靜的目光與趙素素對視，“他最近變化很大，是因為你的緣故。”
趙素素張口，沒來得及反駁，宋 行便進一步追問︰“你又故意傷害他了？”
故意？
傷害？
趙素素眉頭緊皺，立即起身，懶得和宋 行多談︰“和你沒關系。”
她走到門口，打算拉開房門離去，宋 行清冽的嗓音依舊從身後響起，驟然闖入她耳中，無比清晰地說著︰“我和他是朋友。他喜歡你，也不是什麼秘密。”
出于對朋友的關心，宋 行不想看著沈清繼續消沉，更不希望在辦案期間趙素素又和林語產生矛盾，影響林語的辦案情緒。
“這是危急關頭，所有人都在全力辦案，因為你一個人，沈清和林語的情緒都受到了影響。而他們會受到影響，都是因為他們是這個世界上真正關心你和愛護你的人。你要繼續傷害他們，是你的事，但如果影響到辦案，就是所有人的事。”
宋 行冷冷說完，趙素素轉身便對上他冷若止水的黑瞳。
“你的意思，是說我的私心傷害到了大家，給所有人都帶來了危險？”趙素素強忍著淚水，不想和宋 行爭辯，可垂在身旁的手還是不自覺地握緊，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
她怎麼可能去傷害真心關心她的人？怎麼可能不知道昨晚對林語說的話，會讓林語有多難受？
但不管怎麼說，這些事不用跟宋 行解釋。
右手抬起，趙素素握緊門鎖。
末了，又想起方才宋 行說的那句——他和沈清是朋友。
遲疑的，趙素素回頭，艱難地與宋 行對視︰“我以為你會懂。”
就算其他人不明白她在顧慮什麼，童年時同樣有過悲慘遭遇的宋 行，至少會明白她為什麼會抗拒與人接觸。
對她來說，這份抗拒不僅是因為童年時的遭遇，更關系到後來她的家庭變故，以及兩年前沈清母親對她說的那番話……
最絕望的時候，仿佛徘徊在生死邊緣，撐著一口硬氣活下去，更想逃到沒有人認識她的地方重新開始。
可過了12年，整整12年，趙素素才意識到，她根本沒辦法失去身邊人的保護和幫助，更別說前往陌生的地方生活……
那麼宋 行，他一直留在滸市的原因呢？
趙素素擰眉看他，不知道該談沈清的事，還是該談她幾乎不敢暢想的未來。
但最終，她什麼也沒說，拉開房門走了出去。
一片寂靜的走廊，空蕩蕩。
殘留在腦海中的，依舊是之前發生的事。
不過短短十幾分鐘的時間，專案組就完成了拍照取證、轉移尸體。
子彈停留在姚女士的大腦，地板上一絲鮮血也沒有留下。
如同什麼也沒發生，一個生命就此逝去，再也回不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