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人，那個名字，那段影像，那段回憶……
早已在心底糾纏多時，根深蒂固。
無數次，趙素素回想起“劉元明”三個字，心髒就像被針扎過一樣，連呼吸起來心口都會傳來鈍痛。
而劉元明不僅是她和林語的救命恩人，更是她們人生轉折點上的指明燈。
若不是他及時出現，別說當警察，可能她的一生都會被犯罪分子徹底毀滅……
伸手，趙素素指向資料上的內容︰“我們被救，而救我們的人，是12年前執行‘臥虎行動’的禁毒警察劉元明。秦教授您沒有听過這個名字，也不可能听過這個名字，因為在救了我們之後，劉元明警官就失蹤了，他的妻子和孩子同樣下落不明……”
再翻開賀明的資料，趙素素將這張DNA報告單推到秦蓉手邊︰“我和林語努力成為警察，加入‘失蹤人口調查小組’，是為了尋找他們的下落，但劉警官的兒子劉銘是被i找到的，這是徐正司機賀明的DNA檢查報告。您要不要先看看，再對林語的人品、人格提出質疑呢？”
午夜夢回時，趙素素總會想起這一幕。
有一天，她會當著所有人的面說出當年舊事，給秦蓉當頭一棒，還林語一個公道。
她告訴自己，在這天到來之時，她不能哭、不能抖，不能讓秦蓉看出她的怯弱，不能讓林語之前付出的努力全都功虧于憒。
今天，她做到了，抬起的眼眸中目光始終堅定，聲音沒有絲毫戰抖，一雙眼依舊牢牢盯著秦蓉的臉部，希望能從她堅定的臉上看到一絲挫敗的神情。
但秦蓉看上去更像是在思考，思考怎麼反駁，思考怎麼揣度林語在12年前選擇說謊的意圖。
而這時，邢深松開了林語的手腕。
林語也知道，在他們看來，真正的時機到了。
可許多話千頭萬緒，林語權衡良久，總覺得不將12年前橫在彼此心底的那根刺徹底拔除，依舊是個隱患，對她和對素素未來在警局的發展都很不利。
“這件事是我自己要說謊的，無論是對當時處理綁架案的調查組，還是對秦教授你，我說了一模一樣的話，做了兩份一模一樣的口供。”
“你承認你在沒有得到任何人的授意下，給了假口供？”
“不錯，事實的確如此。因為我不知道，如果我說真話，會給劉警官帶來怎樣的麻煩。”
她想，或許秦蓉無法明白，當時的情況對她來說，是一面天堂，一面地獄。
如果劉警官沒有出現，為了救素素，她會殺人，就算因為年齡僥幸逃過牢獄之災，難保她長大以後不會成為像劉晴、舒曼那樣的人。
可劉警官出現了，以臥底警察的身份，開槍擊斃了兩名企圖傷害素素的綁匪。
林語致死也不會忘記，他在開槍之後，劉警官利落地收槍回套，右腳踢開虛掩的房門，大步邁向她和趙素素，一把將素素從骯髒布滿灰塵的地板上扶起來，牢牢握住她們的肩膀說道︰“孩子，別怕，我是警察，來救你們的人很快就到。我現在還要去執行別的任務，你們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听見警車的聲音再出去，知道嗎？”
那個時候，素素早已哭得泣不成聲。
不到三秒鐘的功夫，劉元明就注意到林語藏在手里的鐵釘，和她望向綁匪尸體冷漠憤恨的眼神。
她很清醒。
很清醒地意識到，那一刻她最想做的是什麼。
而劉元明握緊她肩膀的手，也是在那時加大了力度︰“孩子，知道了嗎？”
這短短六個字，喚醒了她所有理智。
林語用冷靜、略帶感慨的語調，將當時的情況一一描述︰“他說他是警察，不管是他的槍法還是他的眼神，我都相信他是一名很好的警察。
但他當時的穿著、他手臂上的紋身，他說他還有任務需要執行，即刻要走……”
林語略微停頓，嘴角彌漫出一絲苦笑︰“其實前一天我就見過他，通過封住窗戶的木板縫隙，看見他蹲在外面半人高的草叢里一動不動，整整蹲了五六個小時，沒有換過一個姿勢。”
那是多麼堅定的心智，才能塑造出這樣高尚的靈魂。
可惜，她只見過他兩次。
之後，李教授帶隊出現，她拉上趙素素沖上馬路、攔下警車，綁匪的兩把土制手槍都被她用衣服包裹好，在手里提著……
然而這些細節，早已被趙素素遺忘。
在林語描述的過程中，她慢慢垂下眼眸，皺緊眉頭，十指在不知不覺中收緊，又一次意識到她和林語之間的差距，竟是天壤之別。
“我是在接受警方第五次調查時，才對李教授和沈教授說了實話。他們告訴我劉元明警官失蹤了，為了救我和素素，他的臥底身份曝光，他和他的家人全都下落不明，而劉警官的聯絡員只在他的安全住所中，找到一張屬于他們一家三口的合照。”
林語再度抬頭，目光堅定地與秦蓉對視︰“這就是我成為警察的原因，我要把所有被犯罪分子帶走的人安全送回家，不僅是對付戀童癖和性侵犯，人口販子和綁匪。我要對付的是所有的罪犯，讓他們因他們犯下的罪惡接受法律的制裁。”
只有法律，才是伸張正義的唯一途徑。
林語深知這個道理。
否則，她不會為了12年前那一剎那的殺人念頭，而感到恐懼；甚至不會意識到，秦蓉的判斷或許是對的……
在當年那個環境下，內心瞬間燃起的憤怒，彰顯在她稚氣未脫的臉上。
饒是林語一貫冷靜得令人懼怕，她也不敢想象那時的她在秦蓉看來，有多麼像一個正處于發展期的連環殺手。
好在，最糟糕的時期已經過去。
在秦蓉打算繼續追問之時，沈柏昌抱著手臂，用清冷的語調將她的話語打斷︰“秦教授，你還是把手機關機吧。不出意外，該團伙能夠熟知警方的動向和我們掌握到的線索，都是因為i監听了你的手機。”
秦蓉渾身一怔，目光凌厲地轉向沈柏昌︰“沈教授，你們到現在還不相信林語有涉案？”
“是你執迷不悟了。”
畢竟是法醫，以往和尸檢結果無關的線索，沈柏昌很少參與討論，或是發表意見。
他想說的話，大多數時候，李賢寧教授也會做補充。
而正是因為他平時不怎麼說話，此刻才能顯出他話語中的分量。（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