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深皺眉︰“你很擔心她?”
“是啊。”
曲著手指,輕彈她的腦門。
而後起身,居高臨下地鎖定林語的瞳孔。
她眼中的確有緊張,望向他的眸光亦有不解,一雙明眸瞠得碩大閃亮,右手正輕輕揉著被他彈得有些發疼的眉心……
四目相對,最終還是林語先開了口,面露困惑︰“邢大組長該不會認為,不用擔心秦蓉的人身安全吧?”
“不是。”
對待案子,她的確一視同仁。
邢深只是在想12年前,林語小小年紀,便經歷了這麼多事。
老吳還提到,她當年的生存能力和應變能力,快要趕上他訓練的時候。
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才需要她機制應變,尋求生機?
林語還隱瞞了什麼情況?
這個情況,會不會和該團伙只對付性侵案有關?
呼吸沉重。
他伸手,輕撫林語的臉頰。
筆挺的後背,自然而然倚向桌沿。彼此靠得很近,卻依舊隔著一段距離。
就像他們的心,在最貼近時依舊各懷心事……
林語轉動眸光,掏出手機給李教授打電話︰“老師,監控資料我和邢深看過了。是,陶靜文離開海天市機場時,應該換了衣服。”
她的聲音很是清亮,又如流水般劃過耳畔︰“嗯,我還有個想法,加大對酒店的排查,尤其是林氏酒店和其競爭對手的酒店。
對方如果試圖將這件事鬧大,越豪華的酒店,越有可能是她藏身的地點。”
掛上電話,李教授把海天市機場監控的情況也發過來了,電腦傳來郵件到達的提示音。
林語拍拍邢深的胳膊,示意他挪開一些位置。
人倒是動了,但邢深的目光依舊籠罩在她臉上,想要忽視也不行。
林語點開郵件︰“你不是因為辦案心情不好,而是在生我的氣。”
邢深低頭,听她毫無停頓地說︰“12年前的事,不是我有意要瞞你的。
上頭明令將此案封存,就和4年前我們執行的‘臥虎行動’一樣,你會主動對身邊的人提起案情的細節嗎?
即便是邢叔叔問你,你恐怕也不會說的吧。”
“但你可以生氣,可以生我的氣。”話鋒一轉,林語旋轉辦公椅,面向邢深,“我瞞了你這麼久,你生我的氣是應該的。
只是,這案子不止和我一個人有關,我可以告訴你屬于我的那部分,但別人的情況,我不能泄露。”
她知道,之前提到素素和沈清的感情問題,邢深明里暗里都有暗示。
不是她不想說,而是她不能說。
一雙眼目不轉楮地上揚著,邢深斂眉望著林語的右手纏上了他的手掌,不禁輕輕一握,納入指間︰“我不是在怪你,只是想要知道詳情罷了。”
偏偏是在今天。
在他決定登門拜訪林語父母的時候。
無奈勾唇一笑,他摩挲著林語的手背,眼中風采決然︰“那秦蓉針對你的原因呢,僅是因為你在被人營救這件事上說了謊?”
“不是。”林語皺眉,“她針對我,應該不是因為說謊的部分,而是沒有說謊的地方。”
抽出右手,林語轉身滑動鼠標,將注意力集中在了電腦屏幕。
“我和素素被困三天,那幾乎已經是我的極限,在警方未曾到達之前,我開始想辦法自救。
可想要徹底擺脫綁匪的監視和追蹤,我至少要弄到武器,才能和他們周旋。”
回想起那段時光,熟悉的亞熱帶氣候便將她圍困。
那間用來囚禁她和素素的屋子,又濕又悶。
窗戶都被木板封死了,只有稀疏的陽光從縫隙里透進來,落下一縷縷延長料峭的光束,照亮地板上囤積的污垢。
還有不少昆蟲沿著牆縫爬過,個頭比城里的大了不少。
素素醒來瞧見這樣的環境,很快就嚇哭了。
汗濕的頭發緊粘著她的臉,身上的衣服也仿佛浸了水。
彼此卻依舊挨靠在一起,等待下一步事態的進展……
“像一個大蒸籠。”回憶起這段舊事,林語只能找到這麼個詞來形容當時的環境,“吹拂在臉上的暖風好似隨時可以擰出一把水,身上的汗水卻又全都堵在毛孔里,渾身上下連襪子也是濕的……”
“後來呢?”邢深壓低了聲音問。
林語擰眉細想,後來發生的事,便是那群人當著她的面兒,對素素做了什麼。
她沒提,腦海中的畫面,很快追溯到她奮起反抗的那一幕。
“我在觀察日升月落的角度,判斷所屬方位,計算他們的換班時間、吃飯時間、睡覺時間……”
總之,她把一個高智商少女可以發揮的長處,全部發揮到了極致。
甚至從一開始,她就不是為了自己在戰斗。
而此刻,呼吸壓抑,仿佛又嗅到了當年麻醉劑撲入鼻息的氣味。
林語起身,對著邢深緩緩嘆氣︰“其實,當年還有個情況,是眾所周知的。
在我被綁架前,我爸正在參與一個項目的競標。
他當年最大的競爭對手是董鶴翔,外省人,做煤礦生意發的家,認識不少外地的黑社會分子。
我出事後,警方重點調查了董鶴翔的背景,掌握到了不少他涉黑的線索,唯獨沒有查到他參與策劃綁票的證據。
可不管怎麼說,這件事是我連累了素素。我可以獨自面對危險,但她不能有事。”
她想過情況或許會變得很糟糕,但再糟糕的情況對于林語來說,也不過是撕票。
後來發生的事,卻徹底顛覆了她的世界。
林語只能慶幸,從第一天開始她便計劃著逃跑,用身邊灑落的啤酒瓶碎片,一點一點磨松了捆綁雙手的繩子。
再看她的左手手腕。
她小時候慣用的這只手,因為當年反復重復著同一個動作,導致腕關節嚴重磨損。
現在,若是長時間敲打鍵盤,她的左手手腕還是難免會隱隱作疼,敷再多名貴的中藥也沒用。
但這些細節,林語一字未提。
她只是仰頭,面露微笑︰“我曾經想過要殺人。”
一字一頓。
她毫無顧慮地對邢深說︰“為了自救,我不得不這麼做。
從窗戶木板上撬下來的釘子,一直在我手里握著。
我知道頸動脈的位置,知道心髒的位置。
就算動手時拿不準,我也可以用它戳爆綁匪的眼楮。
或者,其他足以令他們痛不欲生的地方。
而這些解剖學位置,我都知道。”(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