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告白，而是告別。”
低沉的口吻，一字一頓。
邢深再次偏眸，正視林語的眼，瞳孔里蘊藏的深意與篤定，幾乎快要將她的思緒灼傷。
但他還是說了，說得干脆而果斷︰“最擔心的，是他會出其不意地在計劃快要成功前，先一步瓦解一手成立的團隊，畢竟這樣做，才會不給林語增添任何麻煩。”
是了，無論她曾經的願望是什麼，現在擺在眼前的難題，是要將整個殺人團隊的成員全部逮捕歸案。
可對方先一步行動，就可以解釋為什麼郭凱會主動投案自首……
她觀察邢深的表情，再揣摩秦局長的反應。
估計這一點很難勘破，林語緩了緩氣，安靜坐在椅子上，等秦局長鋒眉舒展，才緩聲解釋︰“區別只在于，他是在和警方叫板，還是為了我的想法去犯案。”
“嗯。”秦局點頭，指端又在桌上輕敲了數下，“道理我懂，但一層大多數人想不到，即便勉強去說服……”
“不用說服的。”林語小聲提醒，“邢深不是已經提到了後續的安排計劃嗎？我們主動出擊，加上有所防備，主導權就會回歸我們警方手中。
至于第三道防線，在我手里把握著。即便事態真的如邢深推斷那般，我也會全力去逮捕犯罪分子，確保這個人不會在我眼前自行了斷。”
她知道這個世界上有許多瘋狂表達感情的愛慕者，為了讓心儀的對象注意到他們的存在，不惜使用各種過激手段，去引起對方的注意。
而當同樣的情況發生在自己眼前時，林語只能盡量保持理智，接受來自各方的觀點和意見，再去總結思路與想法，安排出最為合理的計劃。
但這些計劃，邢深考慮到了，甚至以自身作為出發點，揣摩出了犯罪分子的內心世界。
他的行為分析能力越來越強悍，連林語也自嘆不如。
末了，用余光掃視他的神情。
那張鋒毅的面孔依舊籠罩在愁色里，修長的手指相互輕握搭在膝上，一副深思熟慮的模樣，如同藏著心事，反而讓林語更加不安……
他在想什麼？
想接下來是應該全力去逮捕犯罪分子，還是不惜一切代價地保護她的安全？
微微皺眉，前方傳來一陣翻找聲。
秦局長從手邊整齊擺放的資料中抽出一張傳真，遞給林語︰“看吧。知道你心氣兒高，不屑與犯罪分子為伍。秦蓉做的這份犯罪嫌疑人畫像，還是沒能把你看透。”
雙手一僵，林語正猶豫要不要接過，也沒有想到素來嚴肅的秦局長，會對她說出這麼一番話。
見她躊躇，秦局長便直接將畫像分析，擱在了桌沿︰“我沒帶過你，你進局里工作，平時開會也不怎麼愛說話。但你從小到大，和李教授高談闊論了什麼，思想和境界擺在什麼位置，我還是听老李說過。可惜秦蓉……”
秦局長搖頭︰“她原來的研究，的確有所成就。可一旦在成就中迷失了心智和方向，忽略了最早從事該行業的初衷，人就越來越糊涂，變得愛鑽牛角尖。”
“可是，這不是秦教授個人的問題，是我當初誤導了她，後來還……”
“好了，過去的事，不用提了，你也不用在我面前維護她。”
他知道林語這些年多次引起秦蓉的注意，一方面是為了守住當年的機密，另一方面則是為了保護好身邊的朋友。
起身佇立窗前，迎著撲面而來的暖風。
秦局長再次嘆氣，垂下雙眼，目光微滯︰“不管她現在針對你是出于什麼原因，從一開始那麼明顯的道理也看不穿，她對受害人的關注和研究，就已經失去了原來的意義。
用最簡單的道理來講，李教授和沈教授德高望重，他們願意出面擔保，秦蓉就應該想到，當年你隱瞞的部分，都是出于正義。就算她當年看不明白，現在呢？”
轉身，無奈搖頭，愁色彰顯在暗沉的瞳孔。
秦局心里明白，許多事到了如今，已無力換回什麼。
可秦蓉到底是他的親妹妹，這些年看著她一步走錯，步步皆錯，曾經試圖提醒，但秦蓉呢，卻以他不懂犯罪心理為由，拒絕了他的好言相勸。
後來，他也就不提了。
但秦釗每次去了姑姑家總拜年回來，總是會問他許多問題、說許多奇怪的話……
那些話，恐怕秦釗不記得，他卻記得清楚。
再次嘆氣，秦局憂心忡忡地說出心底最為擔憂的猜測︰“我問你們有關宋 行的事，是因為老沈提過那孩子和林語小時候很像，而且，他也是在12年前被警方解救的。”
林語和邢深同時一怔，听秦局長繼續說︰“如果秦蓉也用同樣的方式去試探宋 行的內心世界，從最初的心理輔導到後來的指導教學，這孩子究竟是被她重點培養了，還是被她當作了研究對象，我都很難想象他這些年究竟經歷了什麼，有沒有被她過度解讀思想，導致他心里陰暗面加重，產生更加可怕的後果。”
難怪。
難怪他們沒有察覺出宋 行有任何異樣，秦局長依舊對宋 行有所顧慮。
原來，宋 行也是在12年前被警方解救的，幾乎和林語在相近的時間內，同時接受了秦蓉的心理評估！
而上次素素在電話里沒有告知準確的時間點，恐怕是不想加深林語對12年前某些細節的印象……
可是，現在知道了這件事，會影響到之前做出的安排和決定嗎？
和邢深相視一眼，林語始終態度誠懇︰“局長，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就算有問題，我相信在執行任務的過程中，我們還是有機會去控制局面的。”
說罷，她便被邢深掃了一眼。
也不知道他想說什麼，前方桌沿上擱著的畫像分析就被他倏然拾走，握在手里翻看。
秦蓉做的畫像分析，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看上去與林語的背景十之八九吻合。
與他們做出的畫像相比，最大的不同便是，秦蓉認為現場留下的數字密碼，是犯罪分子在與童年時的那個自己，在進行對話。
看到這一句，邢深眸色加深。
他深吸一口氣，將畫像迅速放回原位，牽著林語的手起身，向秦局長告辭︰“我和林語想核實一下徐嬌嬌的失蹤信息推廣情況，接下來的調查任務，望局長批準。”（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