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小時後，回到“失蹤人口調查小組”，林語將“513白骨案”的資料交給趙素素過目。
清爽簡潔的辦公室內，翻看資料的聲音時不時響起。
趙素素臉上的表情就和她身上那套黑色女士西裝一樣，孤傲冷素。看不出有任何想法，神情冷靜得像一台持續運作的冰冷機器。
直到看完所有資料，她的頭才抬起來，消瘦的臉，下巴削尖，皮膚被燈光映得十分白皙。
但她的分析就和她這個人一樣直截了當，干脆果斷。
“沈教授的分析很合理，皮帶、皮鞋、西裝、手表……這些物品，通常會比掩埋的尸體保存得更加完好。唯一會被自然消融的衣物用品，只有純天然的縴維制品。”她又翻了翻報告，眸光再次鎖定林語，嘴角倔強的揚起來，笑得有些冷，“你是名副其實的富二代千金大小姐，你告訴我，你家衣櫃里有這樣的衣物嗎？”
“有，但不至于渾身上下每一件東西，都是純天然制品的。”她知道素素想說什麼，冷靜接上她的話，摩挲著指腹邊緣不易察覺的淡淡細紋，“現在添加人工縴維的紡織品太多了，所以尸體沒有衣物，或許不只是掩蓋死者身份的一種手段，也是剝奪死者身份的一種象征。”
趙素素笑著，細長的眉角彎了彎︰“如果尸體發現得更早，即便沒有完全腐爛，也無法分清是否屬于活埋。塑封袋可以導致窒息，同時也可以阻止泥土進入死者的呼吸道……這樣高明的手法，不只是在挑戰我們法醫專家的尸檢能力，也是在考驗我們的想象力啊。”
她收回手，手臂搭在辦公椅上，隨意轉動了一下︰“不過，窒息死是肯定的。至于是不是活埋，抓到犯人一審問，就可以了解到他的作案方式。”
林語點頭，認同趙素素的觀點。
仰頭望向淺灰色的天護板，她微微嘆了口氣︰“能夠長時間、不引人注意出入化工廠的，只有本地人了。我只是擔心抓到他之後，不一定能夠順利揪出他的犯罪同伙。”
“因為對方太謹慎？”
“嗯。”
那樣的繩索打結方式，最早出自更加專業的訓練部隊。但這幾年愛好戶外運動的人多了，各種繩索打結方式在網上應有盡有。
排除這條線索，白色尼龍繩的材質也很普通，在任何地方都可以買到。
林語垂下眼眸，收回視線，重新落在趙素素神情冷清的臉上︰“我也擔心我調查的性侵犯死了，沒有確認身份的8具無名尸體中，還有他的犯罪同伙身份沒被核實。”
“這也是我想提醒你的事。”素素語氣慎重，將白骨案的資料一合，丟回林語手邊， 里啪啦的開始敲動鍵盤，“協助海天市公安局尋找尸源就好，他們破不了案，也不關我們的事。‘失蹤人口調查小組’成立，是配合各省警方尋找失蹤人口和被拐人員的，目標是大活人，不是幫他們核實什麼死者身份。”
林語沉默著沒有說話，清亮的目光轉向了一旁雪白的牆壁。
牆前擺放的穿衣鏡，是用來正衣裝的。映照出她白皙的臉，眉眼柔和，清淡的沒什麼表情。
而後，她慢慢想起邢深對她說的話︰“你和4年前有些不一樣。”
現在她的神情已經很自然了，會比4年前偽裝出來的樣子還要古怪嗎？
林語揚唇，自顧自地對著鏡子展露微笑。
眼中剛剛浮現出一抹柔光來，趙素素的手就擋在了她眼前。
“去了國際刑警組織4年，你待傻了嗎？”
收回手，趙素素狐疑的目光掃向她，重新坐回辦公椅。
林語一愣，連忙正色問︰“我是不是看起來和以前不一樣？”
“嗯。”
“什麼地方不一樣？”
趙素素對著電腦，繼續敲打鍵盤。
視野淡淡朝前方一掃，漫不經心地收了回去。
“就是傻。”她毫不猶豫地說，“傻得該吃藥了，也該回你自己的辦公室去處理新到的失蹤人口報告。新到的幾個案子也有疑點，上報失蹤的未成年女孩越來越多。老實說，我更希望你這次回來，能夠破了杜元華曾經參與的性侵案。”
趙素素停止手上的工作，目光再度與林語對視︰“性虐錄像中的女性受害者身份一直沒有被核實，你抽空去京州市問問，讓他們把和杜元華相關的資料全部發給你，你再繼續查查，看看有沒有什麼別的線索，能幫我們破了這起性侵案？”
“我看海天市就有，不用刻意跑一趟京州拿資料。”林語靜默了一會兒，將之前和報告一起帶進來的禮品袋，放在了辦公桌的空位上，“這是沈清讓我帶給你的，南陽特產，別浪費。”
“不想浪費，就別擱我這兒。”林語靜了靜，看著趙素素將禮品袋擰起來，隨手扔進了腳邊垃圾桶，“在我這兒，就只有一種處理方式。東西丟了，我也肉疼。”
“肉疼你就別扔。”林語走過去，將禮品袋撿起來拍了拍，幸好沒髒，“心意你可以扔了。東西應該留下，發揮出它的全部價值。”
趙素素不容置信︰“你這句話是不是說反了？”
“沒有。”林語實話實說，提著禮品袋走到門邊，“我的意思很明確，你可以拒絕沈清，也可以拒絕他送你東西，那是你的事。沈清繼續喜歡你，追求你，是他的事。對于你們之間的問題，我作為雙方朋友，只能保持中立，但隨便亂扔東西可不好。像你說的，這是浪費。”
她提了提手里的袋子，替趙素素關上房門，拿到指揮室去和同事們分了。
回頭一看，趙素素漆黑又干練的身影就站在指揮中心門口，目不轉楮地看著她，神情認真，關注中又透著審視和思考。
林語愣了一下，走到她跟前，小聲問︰“怎麼了，發揮禮物的剩余價值也不行嗎？”
她像是那種不願意和別人分享的人嗎？（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