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情一定好,接下來的事情就開始張羅了,兩人細細為孩子合了八字,剛好也是配的,于是定好日子,打算在八月十五那天宣布這門娃娃親。
這個決定,黑俊與嚴父血也非常高興。
燕沖正如果與當時的雲淡做了親家,鎮上就不會再有多那麼側目與流言,雲淡也不必內疚地背負著什麼。
幾個人都興致高漲,總是湊在一起神神秘秘地為八月十五的宴會籌備著,嚴父血還特意用自己的攢了好幾個月錢買了一匹上好的布送給雲淡,雲淡用這匹布做了兩套新衣服,一套給自己,一套給博兒,大喜之宴,能寒磣自己,卻不能寒磣了燕家。
她滿心歡喜,幾乎喜到泣淚,八月十四,她還在為博兒與飛兒繡一對喜氣富貴的金鯉,博兒愛魚,飛兒喜歡金色。這對金鯉最適合。
她一直趕工繡著,繡啊繡,日繡夜繡,一直繡到八月十四,那鯉魚兒都還差個尾。
那會兒飛兒才六歲,站起個頭來,才過了雲淡的膝蓋,她小小年紀就對繡活兒特別感興趣,每次雲淡坐窗繡鯉,她就會坐在一邊的小凳上細細看著。
但是越接近雙鯉收尾,飛兒卻不如以前熱情了,燕沖正忙于宴事,自然沒空多管,每次放下飛兒就走,但飛兒卻不像以前那麼開心干脆地跟父親說再見,而是嚶嚶碎碎地拉著父親衣角,不舍父親離去……】
雲淡悲傷地看著我,我態度發生變化了嗎?
是不是因為,我見識到了狠毒的雲清,並將雲清當成了發病的雲淡,所以才開始怕了她,但又不敢與爹說,才會有那樣的態度?
【不僅是飛兒,連雲博的性情也孤僻了許多,不僅好多次與飛兒發生爭執,還一直任性要趕飛兒走。
也許,他們還太小,不懂得父母的苦心。更或許,他們失落了,以為疼愛自己的父親或母親不如以前那樣關心自己了。
許多復雜的想法,弄得雲淡心神不定。
同時,可能是燕沖正要中秋擺宴的事情被鎮上的某些人知道了,可能他們誤會了,以為是燕沖正要納雲淡為妾,心中有了怪責,雲淡偶爾會發現自己家中地上有些驚悚的污漬,或者是門外某處花原又受到了破壞。
她很心疼,但一直堅持著,等到八月十五那天,所有的一切都明朗了。】
不是……不是……這一切的變化,是因為雲清來了……
雲淡的命運,又要開始變化了嗎?
雲娘,苦澀地咽了咽口水——
【八月十四那天,雲淡與燕沖正約好了,要再好好商量一下第二天的喜宴,他們都不想有半點瑕疵。
她一邊繡著金鯉,一邊甚至想象著孩子長大成婚後的光景,盼著他們能伉儷情深,舉案齊眉,一切,都會變得簡單美好……
但是,她那時怎又想到,自己與燕沖正的時間,永遠只停止在了八月十四。】
這時,在座所有的人都直起了身子,八月十四,那個神秘的夜晚,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也是,那個令人抓狂的八月十四,它無情地改變了燕家的一切!
雲娘的神色很平靜,好像在說著一個與自己無關的故事,說著她也累了,端起茶喝了一口,她的茶是從自帶的壺中沖出來的花茶,翠綠,帶著一股奇怪的香味。
她正要繼續,卻瞧見蓉葉匆匆從後院趕來,神色焦急,輕聲對雲娘道︰“夫人,黃少爺突然哭了,怎樣都勸不住,他非說要見飛姑娘。”
黃善柔一皺眉,想是怪大寶任性得不是時候,但卻不起身去看,只是擔憂地看著雲娘。對他來說,好像雲娘比自己的兒子還要重要。
“我不要,我不要,飛姐……”隔壁院子少年們似乎在吵嚷,黃大寶的聲音突然拔高,又像是被誰捂住了嘴,突然又低了下去。
這個大寶,怎麼偏要在這關鍵的時刻哭了,而且還非要叫我呢?我不想去,我想在這把故事听完……
“大寶只听你的話,你先去哄哄,落下的片段,呆會我們補上跟你說。”韓三笑勸著我走。
我不想走……
我苦苦看著宋令箭,希望她能說什麼留我——可是宋令箭二話不說地站了起來,拉我起身,像是要親自送我去後院,不容我找借口推托。
我心里一百萬個不願意,但又不好拒絕,大寶的確對我有種超乎尋常的親近,總不能拂了人家的心,只得起身道︰“抱歉了,我先去後院看看,你們慢吃。”
我的雙腿,千斤重,一步,三回頭。
芙葉飛快上來迎我,對宋令箭道︰“燕姑娘由我扶去便好,宋姑娘請回座吧。”
芙姨堅定有力地扶著我向後院走,我戀戀不舍地回頭看了看,雲娘正安詳微笑著目送我,我有很多的抱歉,一定要在宴後跟她一一說過,我誤會了她,怪過她,也恨過她。
她看著我輕輕點了點頭,那種表情,令我恐慌,好像在作某種訣別似的。
我的心,沉得厲害。
芙媽將我送到後院,就點頭離開了。
黃大寶撲向我,像個小姑娘似的嚶嚶哭道︰“飛姐,她們笑我!壞雀兒!”
夏夏與雀兒咯咯低笑。
說實話,我還沒有適應他稚嫩的聲音和這麼大的個子結合起來。
我看了看眾人,一笑︰“你真來了?”
鄭珠寶站在一邊,盈盈笑道︰“對啊,我說過我會來這,宴未結束,這呆瓜倒是哭著鼻子吵著將你搶回來了。”
黃大寶一直拉我,試圖讓我將注意力轉到他身上︰“飛姐,飛姐,雀兒說我以後要是娶了媳婦,就不能跟飛姐玩兒了,是不是真的?”
我笑了笑,心系對院的故事,也不知道說到哪里了,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我心不在焉道︰“怎麼會——你們這些丫頭片子,就知道欺負老實的大寶。大寶放心吧,只要你來找飛姐,飛姐都會跟你玩的。”
“那,你呢?”大寶可憐巴巴地看了一眼鄭珠寶。
鄭珠寶歪著頭,長長的頭發甩在身後,凱肩夾襖,多了些俊秀之氣︰“你不像個孩子一樣哭鼻子纏著飛姐了,我自會允許的。不然你飛姐每每見你在哭,倒以為是我欺負了你呢。”
大寶立馬就變了臉,淚仍在,笑如花︰“不會不會,爹爹說了,成了親,大寶就是男子漢了。”
鄭珠寶看了看我,道︰“我與你飛姐有話要說,可不準哭鼻子要找她了。”
大寶立馬就松開了我的手,將我推向了鄭珠寶︰“說說說,你們女兒家家,總有一堆的事兒說,我才不會哭鼻子了。”
鄭珠寶拉著我向門房走去,我突然發現,她變得開朗了許多,笑起來的時候,眼里是有笑意的,而不是勉強牽扯出來的笑容。
彎過廊道,離後院有了些距離,鄭珠寶停下問我道︰“怎麼了?看你神色不喜,像是有許多牽掛,是不是有什麼事情?”說罷她頭輕輕向大院方向點了點,意思是問我大院里是不是說了什麼讓我掛心的事。
鄭珠寶的確是個心思細膩的人,我點頭道︰“恩,前院有些事情,听到一半沒听完,心里有些堵。”
鄭珠寶道︰“我能問什麼事麼?”轉一念她又苦笑,輕聲道,“或許,不方便?”
我嘆了口氣,拉著她的手道︰“沒有不方便,不過是些舊事,與我爹失蹤有關。”
鄭珠寶瞪大了眼,嚴肅道︰“那一定很重要,那愛哭包真是壞了事。那你現在趕緊回去吧,時間不久,應該不會落下很多。”
我想著剛才臨走前,韓三笑哄勸我走、宋令箭主動起身送我走的表情,竟有些不是滋味,喃聲道︰“或許,接下來的真相,我不該知道……”
鄭珠寶皺眉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你爹是怎麼失蹤的麼?燕錯也是——這些積怨,總需要個了結吧?”
我茫然看著門道,不知進退。
鄭珠寶拉起我往前走,道︰“我知道這主院毗鄰處有個廢置的雜物間,與主院同牆而砌,你若想听到主院說話,在那雜物間中就能明白听見。或許你有顧忌,但我不想你失了這個機會——畢竟,故事經過不同人的演繹,是會變質的。”
最後一句,她說得意味深長。
我點了點頭,跟著她往那雜物間走去。
一靠近雜物間,的確就听到主院雲娘的輕聲細語——
屋內灰塵落立,但還算整齊,我們找了最靠近主院的那面牆,小心翼翼地對坐下來,院里有耳朵極尖的宋令箭與韓三笑,我們都怕被發現。
主院的聲音清晰地隔牆傳來︰
【……她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雍容華貴,卻的的確確的老了許多,頭發不如從前烏黑,臉頰也不似當年光滑,眼角皺紋縱生,手上青筋突顯。
“我每天都花很多的時候去想,去搭建回我們同胞所生的心有靈犀之橋——我的好妹妹,你果然還沒有死,你過得,還不錯嘛。”雲清撥出桌上花瓶里的一朵花,用力地掐了一下,汁葉飛濺出來,在她干淨貴重的衣服玷上了綠污。
她狠皺了眉,將花用力扔回了瓶中。
“你為什麼,要找我?”雲淡與生俱來的,對自己的姐姐畏懼多過尊敬,此時已經全身發抖,連話都說不清楚。】
完了,果然是雲清這惡鬼,又找上雲淡了?!
看來之前她裝成雲淡嚇我們多次,雲淡都還不知道,以為是鎮中人因不滿她的行為而做出的泄憤之舉——
雲清為什麼要這樣?就像貓逮著耗子要戲耍一番才開心麼?
她們可是親姐妹啊!
鄭珠寶一臉雲里霧里的表情,但還算鎮定,她從故事的中間開始听,自然不懂了。不過她心思細膩,一定很快會懂的。(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