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擦掉眼淚,要不然我就把你報送衙門,說你偷我原中物件。”漂亮公子扯出一條錦帕揚在手里,似乎最怕別人哭起來髒兮兮的模樣。
雲淡擦去了眼淚。
“最討厭看到女人哭,尤其是你這麼丑的女人。給本公子笑一個。”
雲淡半是敵意半是奇怪地看著他,心道這人也真是小氣,為著一點小事處處與她為難,本來說了只是誤會,何必如此當真。
“好,不听話?我現在就去殺一只——”漂亮公子轉頭就走。
“別——不要……”雲淡明明想哭,卻還要強牽出一個笑。
貴公子看了她一會兒,退後幾步,不屑道︰“笑得也丑。”
雲淡無奈,知道他只是想找借口來說自己丑、來報那一個元寶之仇而已。
“既然你這麼心疼這片花原,本公子可以答應你不鏟——”漂亮公子像是突然冒出了個什麼邪惡的主意,轉著雙目得意道。
雲淡喜上眉梢。
“不過,這蘭原被損得難看至極,你修得好讓本公子順眼,本公子說不定留著它——若是不然——”
“修得好!修好好!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讓它恢復如初!”雲淡很意外,難得這喜怒無常的公子會肯讓一步。
“誰準許你打斷本公子講話?——蘭原未修好前,不準下山。你一出我視線,我馬上就殺——”
雲淡不想再听那“殺”字,飛快點頭。
漂亮公子臉上露出不易查覺的笑,揚了揚手道︰“呆會去向宗柏報道,給你配個柴房什麼的休息,省得丑兮兮的死在我的原子里頭。”
“誰?找誰?”雲淡遲鈍道。
“就是前幾天那個跟你多費唇舌的丑男人,他知道你的。都丑,丑人才听得懂丑人的話。”漂亮公子慢悠悠地走遠了。
“哎,這帕子——”
“扔了吧,反正也是垃圾了。”他背著手,頭也不回。
雲淡唯看著手中的錦怕,宛如嶄新,上面金線錦繡,一條這樣的帕子,都抵上窮人家十來天的伙食。
貴人自有貴人的活法,哪是她所能理解的。】
韓三笑搖頭嘖道︰“強搶民宅,地痞流氓啊!”
我竊笑,這無賴說誰是流氓呢?
宋令箭開始有些不耐煩了,轉頭狠狠地“嘖”了韓三笑一聲。
于此同時,一直沉默的曹南也不滿地“嘖”了一聲,擰著眉毛道︰“別人听故事,你也听故事,怎的你話就這麼多?”
韓三笑凶巴巴地瞪著曹南,兩人好像從一開始就不對路,一直要對嗆︰“這不是討論一下麼,我入戲呀我!”
雲娘看著幾人笑了︰“不礙事。”
【雲淡去找了漂亮公子口中說的宗柏,宗柏看起來很嚴肅沉默,但卻是個好人——】
雲娘不再扭頭看宗柏,她早已將恩情記在心里,倒是宗柏,不苟言笑的臉上露出溫暖的笑意。
他們相識也有幾十年了吧,難怪雲娘對他們毫無主僕之態,應是早當成了知己家人了吧。
【好心的宗柏還給雲淡拿了傷藥涂治下巴上的瘀青,還會自己的公子解釋開脫︰“公子是個練武人,下手沒輕重,姑娘不要見怪。”
“不,不會,不敢。”
其實剛一開始,雲淡也怕宗柏,覺得這群人都怪里怪氣的,那漂亮公子張口閉口的話中也能感覺出來他們來歷不凡。她只管自己做好份內事,修好蘭原,送走這批瘟神就好了。
那日約定後,雲淡一直勤勤懇懇地在原間種花,偶爾趁他們出去打獵,她會偷偷跑到後院去,瞧瞧那對養得精致的白鹿。
有時候她也會想,或許這樣對它們來說會更好,不用懼怕外面弱肉強食的世界,可以在別人的保護下平安地成長。
她始終不知道那漂亮公子叫什麼名字,是什麼來頭,大家都叫他公子,她只依著那塊石碑上的字,猜測他的名字之中應該帶個博字,于是便依著眾人,叫他博公子。
那個好心的僕從宗伯曾透露過幾句,說其實博公子是害怕白鹿太小,會受不了水土變遷而夭折,故而選在這里將他們養得再壯些,然後再帶回去。
雲淡就追問,若是想將白鹿留在原中生長,她肯定會非常願意,為何要拆了她的房子,還要強留她在原中修花呢?
宗柏也回答不上來,只說公子心思難測,就像猛虎毛發,只能順摸,絕不能逆。
雲淡本來也不善于猜人心思,這奇怪的公子心思更讓她覺得恐怖。
宗柏還反復交代,博公子很容不下身邊任何丑陋的東西,他經常嫌棄長相不好的東西、或人,所以這片蘭原若是修不好,他一看到就會心情暴躁。
雲淡認真記下。
宗柏最後慎重地強調,讓雲淡任時任地都不要夸贊公子容貌,那是他的大忌。
雲淡奇怪,他明明長得英俊少有,為什麼要忌諱別人夸贊?難道他不喜歡自己的長相麼?難怪上次她說他長得漂亮,會惹得他如此生氣。
“那——博公子經常說我丑,哭起來丑,笑起來更丑,他——他會不會像拆了我的房子一樣,也將我拆掉啊?”雲淡恐懼道。
從來不苟言笑的宗柏竟忍不住笑了,他笑得很開心,好像在將心中壓抑了很久的快樂都暴發在此時一起笑一樣。
“不會的,我們公子不會亂殺人的。”
“不會亂殺人,那就是會殺人了——”雲淡話剛說完,就突然覺得寒毛直立,背後一陣冰涼。
這時宗柏愕然閉上了嘴巴,向後退了幾步,垂下頭。
這是——這是他遇見博公子時的慣用姿態——
雲淡感覺自己的心跳都要停止了,那家伙怎麼無處不在,半點不給人清閑?
果然——
“你要是再跟這笨女人多說一句話,我就殺了你。”博公子就站在她身後,輕言輕語地對宗柏說道。
宗伯無奈地看了一眼雲淡,垂下頭道︰“宗柏記住了。”
“後院施肥去。”
“是。”宗柏像見了鬼一樣飛快地走了。
博公子氣乎乎地湊近雲淡,威脅道︰“你要是再多跟我的任何手下說話套取交情,我見一個殺一個!”
雲淡嚇得冷汗直流。
博公子哈哈大笑,張狂明朗,發帶指在身後,俊朗如神明。這麼英俊的臉,卻有著這麼奇怪的性格,真叫人不敢接近。
從那天後,宗柏見到雲淡,如同活鬼見到惡鬼,掉頭就走。
再過幾天,雲淡就再也沒有見到宗柏這個人了。
他也許,可能,真的被這殘忍好喜又喜怒無常的博公子殺掉了。
雲淡一想起這事,就有無限的愧疚,她不該跟他的下人多說話,不該拖累無辜的人。
蘭原一直在修補,雲淡從早忙到晚,博公子的下人會定時送來飯菜,皆面無表情一聲不吭,她若是說句謝謝,他們就像見了鬼一樣飛快離開。
天近黑時,她會結束一天的忙和,吃完飯,偷偷躲到大院里頭去看一對小白鹿——
有一次,她剛進院子,就听到了博公子的聲音,她嚇得魂飛魄散,以為自己會抓包了,結果半天也沒見那凶惡的臉出現,偷偷一看,見博公子正蹲在院中,捋著袖子拿著草干專心志致地逗著小白鹿,還時不時將它們舉起來放在自己的肩膀上看著它們搖搖晃晃地落到自己的手中,然後將它們舉到半空中舞來舞去,那樣子就像個漂亮又任性的大孩子。
雲淡倚在門邊,看著他一個人在那玩得忘乎所以,也許是他天生太過優越,所以才總是這麼不在乎別人的想法,那麼尖銳自傲。他習慣了囂張,習慣了傷害別人來體現自己的與眾不同,所有他的單純與童心,都只能在人後偷偷展示。
她很喜歡看到那樣的他,自然,毫不偽裝的真實——平時他每次動不動喊打喊殺的,其實也沒有真正傷過誰,除了那個消失許久的宗柏以外。
但這個疑慮,十二天後就被宗柏的再次出現而打消了。
宗柏回到了原上。
雲淡松了口氣,他還活著。
宗柏顯得很憔悴,雖然還是以前的宗柏,沉默,善于行事,但眼間卻多了一股消不去的焦慮。他還是照著十幾天前博公子的命令,看到雲淡掉頭就走。
這種感覺,很差勁。
眼見蘭原已經修補完成,那對小白鹿也健康成長,雲淡覺得自已也該離開,她不敢自尋死路地去找博公子,只能等在宗柏的門外截住他。
宗柏一出房門,她馬上心急地拉住他,將設想好的話一股腦兒飛快說了出來︰“我知道,公子不喜歡我跟你們談天說笑,他不喜歡我,所以連累了你們。但是我真的有事想要找你商量,我只知道你,所以只能跟你說——”
宗柏停下了腳步,一聲不響地看著她。】
這時我感覺自己的頭發被誰扯了扯,扭頭一看,居然是韓三笑,這家伙繞過海漂與宋令箭躲在後面扯我頭發。
我瞪著他,他笑嘻嘻地坐直身子,對我說道︰“完了,要出事了。”
我奇怪道︰“出什麼事?”能出什麼事?我們都好好坐在這里吃著飯呢。
韓三笑心中自有天機地笑道︰“你听下去就知道了。”
我瞪了他一眼,原來是在說故事呢,不過,能出什麼事?那博公子不是挺好的麼,就是面惡心善的人,跟宋令箭一樣。
【雲淡緊緊拉著宗柏怕他走掉,小聲道︰“這院子里頭,只有你跟我說過話,我知道你是個好人。因為我,公子擠兌你,我很抱歉,我無心的。”
宗柏四處環顧,生怕被人看見,一邊要掙脫雲淡拉扯,一邊道︰“我明白。”
“這些天你不見了,我以為,我以為公子真的將你殺了!”雲淡心有余悸。
“公子沒姑娘想得這般殘忍。我外出辦事去了。若沒其他事,我——我還有事要走了。”
雲淡還是緊緊扯著他不放︰“我,我的事還沒說——我是說,我我在這里讓你們都很為難,反正這里的蘭花我也補得差不多了,我在想,我是不是該走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