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俠傳之錦瑟

第一七二章 十六年來失蹤事(三)

類別︰其他類型 作者︰上官知之 本章︰第一七二章 十六年來失蹤事(三)

    葉眉死後,再無藥可控制燕生的病情,他開始越來越嚴重,不再只是僅僅的發呆失神,而是經常開始頭痛,做噩夢,發言不清地說夢話,嚇著了暖玉,更嚇著了葉心。

    暖玉很早就開始懂事,從他有記憶以來,父親一直是這樣的,但也不可否認,他對母親的確是好的,添衣加被,無微不至,只是他病了,經常病得糊涂,這是母親說的。

    燕生因為長期服用葉眉的藥物又突然停止,思緒經常變得很混亂,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的這個狀況,所以在狀態好的時候他就會把自己關在房中,就著那一時半會的功夫,努力地將腦子里閃過的畫面記下來。

    那天,燕生給女人寫了紙條,上面清清白白的,兩個字︰燕錯。

    葉心滿眼淚水,燕生悲傷地看著坐在一邊沉默的暖玉,轉頭走了出去。

    葉心哭了,自葉眉死後她從來沒有再哭過,她的堅強讓所有人心酸,而今她哭了,在自己要保護的十歲兒子面前,哭得肝腸寸斷——

    暖玉問母親︰娘,我為什麼要改名字?為什麼要叫燕錯?是因為我做錯了什麼嗎?

    葉心忍著眼淚,不知道該怎麼向兒子解釋這一切的變故,其實她只是不願意承認,不管是孩子還是她,在燕生的生命里都只是一場錯誤。

    燕生終于將所有記憶的片段拼成了回家的路,他知道自己犯了一個無法挽救的錯,這個錯誤像眼皮子上的印記,睜眼閉眼都印在眼前,所以他給兒子換名燕錯,好時刻提醒自己。

    他開始向村外走著,不斷地尋找回去的路,又不斷地在某個深夜饑寒交迫地回來,他本不該回來,既然走了,即使找不到出去的路,也應該有骨氣地爛死在荒郊,而不是次次要葉心如此痛心地照看他,期待他回來的身影。

    生活悲傷地過著,葉心與暖玉習慣著燕生總是不停失蹤的事實,相依如命地過著。

    直到有一天——那個噩夢,燕生的那個噩夢,終于也給這個家庭帶來了噩夢。

    每次他做這個噩夢都會發狂,不停地吼叫著,叫得整座屋子都在發抖,暖玉會離他遠遠的,安靜地躲在牆角,擔憂地看著娘親為他打點一切。

    這一次,這一次過頭了,他整個人拉直得像一條即將破碎的牛筋,突然間急劇收縮,猛地坐了起來,青筋爆烈的喉間發出驚天動地的吼叫︰黑俊!

    黑俊,黑俊!差牌上的那個名字,終于出現了!

    這個名字是他的噩夢,也是葉心與暖玉的噩夢,一個人如此痛心憤怒地喊著一個名字,那代表著什麼?

    葉心被狠狠推開了,她似乎感覺到了什麼,沖過來緊緊捂著暖玉的耳朵。

    兩道赤紅的血不斷地從葉心的雙耳流出,像兩道詛咒揮之不去。

    從那以後,葉心的身體開始變得很差,經常時不時的就會有鮮血從她的耳朵爬出來。她隱藏得很辛苦,她要保護這個家庭,要給暖玉一個正常的家,暖玉也假裝得很辛苦。

    年輕氣盛的暖玉再也無法忍受了,那天是母親的生辰,燕生仍然流連在外不知回來,只是一年一次的生辰,他都這樣吝嗇嗎?

    他知道燕生總是外出去哪里,他跑到了那個地方,看著自己的父親那樣深情又絕望地看著那個女孩子,她笑得如此開心,她以為,這世上會有這麼多好心的路人?!她以為這世上每個人都會為她賠盡笑臉?她知道這一切是用別人的血和淚換來的嗎?

    她怎麼可能會體會到他與母親的痛苦?這麼多年,她的世界被保護得這麼完美,沒有任何風霜雨雪,但這一切,都是從他們身上換走的!

    他越看越恨,恨不得拿刀刺破她的笑容,撕碎她的笑臉,他沖了上去,將她狠狠撞倒在地!

    他恨得快要吐血,卻下不了手殺她!他只是恨恨地轉頭跑走!

    他回到家,燕生已在家中等他,他們起了爭執,燕生不知揮還是推,將暖玉推倒在地,暖玉的左耳,廢了。

    葉心治不好他的耳朵,她每天翻閱藥籍,企圖能找到半點生機來治他,她心血耗盡,終于在四年前去了。

    這個為愛而生、為愛而死的女人終于解脫了。

    燕錯一人親手將她下葬,母親的臉蒼白又安詳,永恆的詛咒也隨著她的死去而消亡。

    葉心死的那天,燕生又離家在外,燕錯因為耳朵失聰的事情再沒開口說過一句話,人聾易啞,葉心很擔心自己的孩子會在這樣的自閉上連話都不會再說。

    葉心嘆口氣,將兒子擁在懷里,仍舊勸慰道︰會有辦法的,你外公醫術可高明了,會有辦法的。

    燕錯一聲不吭,神情呆滯地放空著雙眼。

    葉心悲涼地嘆了口氣,松開兒子輕輕走了出去,燕錯甚至不記得那時他有沒有抬頭去目送自己的母親,他不知道,那將是母親的最後一個擁抱,最後一聲嘆氣。

    葉心再沒有回來。

    等燕錯饑腸轆轆仍舊沒有等到母樣的送飯時,他才想起來去找她,但是母親已經冰冷地倒在書籍案卷堆中死去了。

    燕錯痛得叫不出聲,他的母親,他答應過要讓她過上好日子的母親,沒有等他長大,沒有等他成為一個男子漢扛起重擔,撒手人寰。

    他該去恨誰?該去將一心的怨恨傾泄在誰身上?!

    三年後,燕生也死了,不管他生前是什麼樣的英雄好漢,有著什麼樣非凡傳奇的人生,始終都只是血肉之軀。在十幾年的夢魔折磨下,他也離開了。

    死前他留了一封信,指名要交給在外的那對母女——

    這十幾年,是誰無怨無悔地陪在他身邊的?為什麼他連死前的遺言都這樣吝嗇?

    ——火化,骨灰灑在子墟之西,花原之,男人十幾年的第一句話,也是最後一句話。

    原來他早就會開口說話,燕錯倍感憤怒。他收拾好僅有的行李離開牢籠一樣的家,將所有的東西付之一炬,他不會再回到這里,或者一去再也無法回來,他要為他母親這十余年的痛苦報仇,不惜毀滅自己。

    一場偏執的復仇行動開始了。】

    ……原來……是這樣……

    原來是這樣,那些讓我肝腸寸斷的猜測,終于得到了解釋,我錯怪了我爹,也錯怪了燕錯的母親……

    ————

    然後燕錯來到了這里,他要將這麼多年他娘受的委屈,她娘的忍讓與妥協,報復在我身上——

    這時我再去看燕錯的臉,才發覺這張倔強的臉後藏著這麼多令人心疼的軟弱,他再不能將一切未來的承諾報答在早逝的母親身上,爹離開我的這十六年,我雖然要自食其力,卻受到鎮上所有人的保護,而燕錯有什麼呢?

    燕錯閉上雙眼,滿臉已是淚水。

    這麼多年,是他欠我的?抑或是我欠他的?

    海漂輕拍著他的肩膀,有些傷痛只能忍受。

    院里靜悄無聲,先前一直劍拔弩張的韓三笑也悲著臉容,他靜靜地看著黑叔叔陰沉的小院,不知在回味著什麼。

    燕錯生在春天,梨花滿天,爹是不是在那時想起了我?想起了我出生時那個雪花滿天的深冬?

    我見過葉心事無俱細為爹打點一切的樣子,她看起來那麼溫柔,無論何時都帶著笑,若不是那次事故,若不是她一心想要治好我爹,或許她會有很美滿的一生,世上沒有燕錯,也沒有我爹自認為的這一生的錯……

    “你知道這天下有什麼藥,目前無藥可解麼?”韓三笑清了清嗓子,問宋令箭。

    相比于我的悲傷難過,韓三笑更在乎的,是我爹身上中的,那個“無藥可解”的毒,可能就是那毒令我爹病了這麼多年,活得那麼痛苦。

    “萬物相生相克,這天下哪有解不了的毒,更沒有破不了的功。”宋令箭道。

    “可能是有,只是還沒有人知道而已。”韓三笑道。

    宋令箭不耐煩道︰“你也說有些毒沒人知道怎麼解,你還問我干什麼?”

    韓三笑也不甘示弱︰“我隨意問問麼,萬一要是知道,我又沒問出來,到時候你又要怪我為什麼不早點問。”

    宋令箭白了他一眼。

    海漂圓場道︰“黑俊一定知道什麼所以才瘋了,而並不是像他們說的,是因為受不了燕伯父與雲寡婦私奔的打擊才瘋——嚴父血多年一直沒有出現,燕伯父後來也沒有再提到過,會不會已經死了?”

    嚴叔叔死了?——

    不——不會的——我已不能再承受更多悲劇,我記得嚴叔叔,那個總是抱著我在空中旋轉的大男孩。

    韓三笑嘖著踱了幾步,望著屋里問宋令箭道︰“你有沒有什麼神奇的銀針,能給這瘋子扎一針,一盞茶,只要一盞茶的時間,給他清醒,讓他把當年知道的事情說出來,就不用我們猜得腦袋子都破了。”

    宋令箭沒好氣道︰“我有那針也先給你扎一針,把你扎死了,省得煩人。”

    韓三笑幾乎要被氣死。

    他們正斗著嘴,我看到海漂神情不太對勁,一臉冷汗——

    他的眼楮——

    我听到自己腦子里聲音在尖叫,若是此時我能叫出聲,也許早就破口大叫——

    我看到海漂的眼楮冷冷地發著白色,碧綠色的眼珠子已經變成了一種奇怪的白玉一般的顏色——

    我瞪大了眼楮,但此時海漂卻突然閉上眼楮,向後倒去——

    “海漂哥!”燕錯飛快扶住海漂,但海漂已經沒了聲響。

    韓三笑好像已經習慣海漂如此,淡定道︰“我說你多給人家吃點飯,天天都貧血暈倒。”

    燕錯狠狠瞪了一眼說風涼話的韓三笑,咬牙將他扶進了屋。

    宋令箭也走了進去,正走到我所在位子這處時,她突然扭頭打量了一圈,好像知道有人在附近一樣。(www.101novel.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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