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景,就像陽光明媚時我、宋令箭、韓三笑三個人在院子里聊天時的樣子,大家的臉上都保持著深淺不一的笑容,隨著十一郎的離去,多了一個沉默微笑的海漂,一切都顯得很快樂,然後突然一陣風,將陽光吹滅了,山雨欲來,大家慌亂起身,都朝著各自的方向躲避風雨,誰也顧不上為誰挽衣撐傘。
我的手上突然一陣冰冷,我打了個哆嗦,從這個慌亂的淺夢里驚醒。
我馬上睜開眼,模糊地看到有人站在我邊上,拿著信紙,還有剛從我手里走走的竹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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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令箭翻轉著竹蝴蝶看著,道︰“恩。這蝴蝶哪來的?”
我盯著她手里的信,知道她肯定看過了,不過就算她自己不看,我也會拿給她看,道︰“與這信放在一起的。”
宋令箭道︰“燕錯的?”
“恩。”我尋思著還是要問一下宋令箭信的事情。
宋令箭道︰“燕錯今天有沒有出去過?”
我一愣︰“怎麼問這個?有事情嗎?”
宋令箭道︰“就問問,你一整天沒出門吧?”
我心跳得很快,搖了搖頭︰“沒有——”
宋令箭將信和竹蝴蝶放回到信封,放在回到我手里,這時,我居然在她手袖上也聞到了與燕錯身上傳來的類似的味道,酒燻的臭味和血腥味,不過她的比燕錯身上的要濃,也許是因為接觸更多,或者更久——
怎麼會有一樣的味道?他們去過同個地方?
我抓著她的手,問道︰“等了你一天都沒來,都去哪了?”
宋令箭冷笑道︰“什麼時候這麼關心起我的去向來了?”
“我怕你還生我的氣,故意躲著不見我。我現在半瞎不瞎的,想要找你都找不到。對了,我覺得今天眼楮能微弱地辯出點顏色了呢!”
“恩,晚上施最後幾針。不能太長時間用眼,酸澀了便閉一會兒,搓熱手心捂一下,活絡血氣。”說罷宋令箭就開始給我施針,她袖子上的酒臭味更濃,不停在我臉邊上飄動著,燻得我想吐。
我找著事情轉移自已的注意力,想起白天在鄭府時海漂好像出了什麼事,便問道︰“海漂呢?今個怎麼都沒見他來找我聊聊天?”
宋令箭手停了停,道︰“躺著,一身毛病。”
我擔心道︰“是不是以前落的病患,能根治麼?”
宋令箭道︰“你擔心你自己就行了,他身體好著。”
我突然想起來道︰“對了,你瞧我,才想起來我給你們備了新衣衫,天冷了好一段時間都沒記得拿出來給你們,今年生意好,給你們做的衣裳布料也都特別好,呆會我找來給你——還有海漂的,你記得帶去給他。”
宋令箭道︰“銀子從月錢里扣。”
我笑著說︰“知道了,會的。”
這個宋令箭,什麼都喜歡算得明明白白,每年給他們做衣裳,每年都是這句話,我也懶得再與她爭辯,最後象征性地從月錢里面扣個半兩錢意思意思。
施好了針,那股惡心的味道總算離得遠了,我忍不住道︰“宋令箭,你袖子上沾了什麼東西,味道這麼奇怪?”
宋令箭抬手聞了聞,輕皺了個眉頭,我居然能很清楚地看到她的表情,看來這最後一針,還真的非常有效。
“許是哪處飯湯里沾的。我回去了。”
我站起身道︰“等等,我把衣服找來給你,馬上。”
宋令箭點了點頭,我向外走去,衣服放在繡房,宋令箭便也拿著燈燭走在我邊上。
到了繡房,我去櫃里翻找,宋令箭可能很久沒進過我的繡房,看著一房的火紅道︰“這些便是鄭珠寶的嫁衣與喜物麼?”
我應道︰“恩。那緞子都是黃老爺從帝都運回來的,材質極好,摸著滑滑的,像水流走在手上似的。”
“鄭珠寶新的嫁期定好了沒有?”
“不清楚,她離開後,我們便沒有見過面……”我心虛道。
“她于你尚且有些恩情,現在大病在榻,有機會你去看看也無妨。”宋令箭居然說了一句讓我很意外的話。
我停下了手頭的事,一邊假裝不知情況,一邊意外道︰“她又病了麼?怎麼會這樣——我以為,你應該不太喜歡她,也不會喜歡我們有所來往呢。”
宋令箭盯著燭火道︰“你與什麼人來往我干涉不了,恩情怨意,總是拉扯公平點好,欠了別人的,總是要還的。”
我瞪了她一眼道︰“不都是朋友嘛,干嘛要分得這麼清楚,那你治好我的眼楮,我是不是也要報答你的恩情?要怎麼報?賠你一對眼楮麼?”
宋令箭看了我一眼,若有所思。
我已經找到了衣服,四件,抱在懷里,厚厚的︰“宋令箭,我最不喜歡听悲劇結尾的故事,因為我總是害怕某一天,自己也會變成某個悲劇故事的主人公——咱們都要好好的,誰也不能變,好麼?”
宋令箭從我手里拿過衣服,心不在焉地翻著︰“又听誰說了無聊的故事,感慨到自己身上來了?”
我愣著神道︰“你不覺得,身邊發生的事情都很悲劇,讓人覺得很絕望麼?”
宋令箭意外地盯著我︰“你听到些什麼了?”
我搖頭道︰“沒听到什麼,光是爹與燕錯的事,我時常想起來就很難受,我經常夢到爹,夢到他一聲聲叫我飛兒,夢到他寸步不離地跟著我,說要一直看著我長大,誰會知道未來會發生這樣的事呢。”
宋令箭白了我一眼,端起燈道︰“沒事不要總是陷身在已經發生不可挽回的事情里面,走吧。”
宋令箭拿著她與海漂的衣裳走了,連打開來看看都沒看。
我回到房中,拿著燕錯的書信和竹蝴蝶猶豫了一回,還睜眼仔細地瞧了好一會,現在視線清楚許多,能基本看清竹蝴蝶的樣子——怎麼越來越覺得好像哪里有看到過呢?
想了半天沒想起來,我從小就愛蝴蝶模樣的東西,或許小的時候爹爹也做過一只給我吧。
不想這麼多了,既然這信還有這蝴蝶是燕錯的,那還是及時還回去的要,免得不小心被他看見東西在我手上,以為是我撿了不肯還,到時候關系又要惡化一層了。
我披了衣憋,摸去找夏夏,想讓她想個辦法將燕錯的書信不動聲色地還回去。
我敲了敲夏夏的門,道︰“夏夏,睡沒?”
夏夏的聲音有些惺松,道︰“什麼事?”
我輕聲道︰“有個事想你幫忙。”
夏夏開了門,道︰“飛姐,你眼楮都能看清了?大半夜出來也不點燈?”
我這時才發現自己真的沒點燈,一路過來,好像也是閉著眼摸來了,看來當慣了瞎子,都忘記自己可以睜眼看了。
我笑了,道︰“也是哦,都差點忘記自己不瞎了——我想讓你想個主意,把這信封還給燕錯,他上次發了瘋一樣的要找的東西,可能就是這個信封。”
夏夏奇怪道︰“飛姐你從哪里找來的?為什麼現在才拿出來?”
這可把我問住了,我想了想,道︰“是上次鄭小姐撿到了,放在我房間抽屜里,我一直沒想起來,今天找東西的時候才想起來。”
夏夏點點頭,接過信封道︰”我明天找個機會還給他。”
我嘆了口氣,道︰“夏夏,上次燕錯這麼凶,你能不能不要怪他?他聾了,你就讓讓他——我不是在偏坦他,我只是——只是覺得——”
夏夏道︰“別說了,我知道的——”
“你別跟飛姐說氣話好嗎?”
“我沒有說氣話,真的——飛姐,我有點不舒服,明天我會把這事辦好,我想先休息了。”
我幾乎听到夏夏聲音里面有了哭腔,我懷念以前夏夏總是冷天鑽到我房間來睡覺的時光,強笑道︰“天這麼冷,要不到我屋里來吧,兩個人睡著暖和。”
夏夏卻拒絕了,道︰“明個要早起,怕起身的時候吵醒飛姐,下次吧。”
我哂哂點頭︰“哦,那好吧,你早點休息吧。”
夏夏恩了一聲,慢慢關上了門,沒留我,更沒說送我回房。
我們怎麼會成這樣?要怎麼修復現在的疏遠,回到以前的親密無間?
回到房間,再難睡著,床上無聊地照著宋令箭的方法按了一下眼楮,的確是舒服了許多,正想起身給小火爐換個位子,突然听到後院響起“ ”的一聲——燕錯?
我披上衣服,悄悄地出門向後院走去。
快到後院時,我突然听到一個冰冷的聲音,穿過夜色刺破靜謐,冷生生地響了起來︰“我會讓他付出代價,在恐懼折磨中痛苦地死去——娘,等我做完這一切,我就去找您,您黃泉路上等等我……”
我全身冰冷,燕錯在自言自語什麼?他還有什麼仇想報?難道他留在這里養病只是為了等待時機再報仇?難道他活著除了報仇再沒有其他意義麼?
開門聲,腳步聲,燕錯應該從房里出來了,我躲在黑暗處,盡量控制自己的呼吸,燕錯在後院徘徊了一小會,突然的一陣風聲,他的動靜聲消失了?
我睜眼看了看,院里已沒人——燕錯翻牆出去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