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丫頭道︰“二少爺離家數年,好不容易見著,連這番路都不肯陪夫人一起走呀?”
上官禮笑道︰“不是不肯,是難以雙全呀——你看,我的流風在等我了,那便等雲娘與衍弟歡聚過後我再拜訪,也是一樣的。”
我听到了幾聲馬蹄聲,原來上官禮口中的流風是一匹馬,還真是個風流雅公子呢。
“禮兒有約在先,盡約沒有錯。我們先去找衍兒吧。”夫人輕聲道。
“好吧。那三少爺可記得來找我們呀。”雀丫頭倒是依依不舍。
“放心吧,我還要等著吃為有表弟的喜酒,能跑到哪里去。”
過了好一會兒,我都沒有听到馬蹄落地的聲音。
我問韓三笑︰“他們都各自走了嗎?”
“哦,夫人和丫頭是走了,上官禮還沒有。”
“還沒有,他在干嘛呢?”
“站在原地,看著。”
一瞬間我有點心疼,既然也是依依不舍,何必要故作輕松呢?
“他說的流風,是一匹馬麼?”
“恩,一匹通體雪白的戰馬。好多年了,沒見過體態這麼矯美的馬了。”
“戰馬?”
“是呀,奇怪吧,一個游學的儒雅公子,騎得卻是一匹戰馬。”
“你怎麼知道是戰馬?有什麼特征嗎?”
“沒特征,不過比別的馬聰明矯健些而已。但是它的鞍座上,有一個家族印徽,是一個消失很多年的家族。”
“什麼家族?”
韓三笑靜了靜,拍了拍我的腦袋道︰“問這麼多干嘛,跟你說了也不知道。戲看完了,你飯還吃不吃了?”
我嘆了口氣,心里還在消化著一早上這新鮮的八卦事情。
回到舉杯樓坐下,剛沒吃幾口,我直起身子道︰“是不是海漂來了?我好像听到了他的聲音。”
“哦?”韓三笑放下碗。
但是我沒盼到海漂進來的招呼聲,而是有個焦急的腳步聲向這邊沖來,沉重,雜亂,喘氣,讓人覺得很不安,于是我也放下了碗。
“宋姑娘?宋令箭姑娘可在?”一個聲音緊張道。
熊媽?怎麼是熊媽的聲音?
“熊媽?”我奇怪地問了一句。
“您——您先跟我來一下,這里說話不方便。”熊媽到了我們桌邊上,我聞到她身上濃重的藥味,這讓我感覺更不安,她沒有理會我的招呼,直接沖著我右手邊上的宋令箭說道。
韓三笑也沒問是什麼事,而是勸了句宋令箭道︰“去吧,能找上你,估計也是萬不得已了。我在這里陪燕飛。”
宋令箭恩了一聲,起身跟熊媽走了。
什麼事?怎麼像是他們都知道,我卻不知道?
我奇怪問道︰“海漂呢?我明明听到他的聲音。”
韓三笑道︰“在前櫃呆著呢,這會跟宋令箭一起出去了。”
我喃聲道︰“熊媽這麼急來找宋令箭,不知道有什麼事——听她語氣這麼慌張,會不會出什麼事了?”
韓三笑道︰“擺明了人家只想找宋令箭,還要借一步說話,咱能咋樣哦?”
我嘟著嘴道︰“他們借一步,我們也可以借一步呀,就是不知道他們去哪了。”
小驢過來收碗,道︰“宋姑娘他們麼,在後巷里頭,似乎有人在那等著。”
後巷?那很近。
我一笑,韓三笑很機智地問道︰“你這哪個包間朝後巷,我們想去參觀一下,給點風水上的意見,不收錢。”
小驢笑了笑道︰“二樓包間碧沈正對著後巷,這下是沒人的。”
韓三笑立馬拉上我就走了,真是命中帶八卦,明明自己好奇得要死,還要推在我頭上假惺惺地說︰“你這丫頭,好奇心怎麼這麼重,瞎了也要跟著來看風水,看得見嘛你。”
我懶得理他。
一到二樓,門口韓三笑還交待我︰“呆會你淡定點,二樓離地面近,宋令箭那家伙耳朵可尖了,別露馬腳,別連累我啊,我可是陪著你來听的。”
我咽下這些損話,哼道︰“知道了知道了。”
我們一起進了房間,蹲在窗台下面,听著窗外對話,這時他們應該也剛到不久,韓三笑能看見外面情景,輕聲道︰“喲,巷里停了倆轎子,鄭府的轎子。”
“夫人,他們來了。”熊媽的聲音響起,這兒听得很清楚,可能巷窄巷牆卻高,回聲也特別重。
“你就是他們口中說的宋令箭?”問話的是鄭夫人,好久沒見著她,听著聲音我還是有點磣得慌,這平時不與鎮上人打交道的鄭府夫人可能也沒見過宋令箭,故而這麼一問。
“鄭夫人找我,所謂何事?”宋令箭的語聲里沒有多少疑惑,好像知道她的用意。
靜了會,鄭夫人沒說話。
宋令箭語聲里帶了不悅,道︰“鄭小姐前幾日已經離開繡莊,若是她仍沒有回家,鄭夫人更應該找衙門的人以做交涉。”
對了,難道鄭夫人是來找鄭珠寶的?不過她不是已經回去了麼?找鄭珠寶應該來找我啊,為什麼要找宋令箭單獨會談?
“小姐她的確回來了——但是——”熊媽欲言又止,語氣里傳遞著讓人不安的訊息。
但是,但是怎麼了?
“小女回家後不久便抱病在身,鎮中大夫尋遍無策。听說宋姑娘通曉醫理,能理人所不能之疾,所以特地前來請宋姑娘到府上一聚。”鄭夫人這次講話也算得體,可能有求于人,跟平時的嚴苛的形象有點不符。
鄭珠寶病了?听起來好像很嚴重,鎮上大夫都束手無策?
宋令箭輕笑推辭︰“鎮上無稽之談,我只是個打獵的粗人,醫人治病之事多屬遙傳,鄭夫人勿多輕信。”
“宋姑娘?”海漂突像沒听懂宋令箭口中的辭意,叫了句。
宋令箭道︰“……”
“去看看,總也不會損失什麼。”海漂替宋令箭答應了。
鄭夫人︰“宋姑娘請上轎。”
進轎,起轎,走轎。一會功夫,巷子里安靜如初。
韓三笑喃聲道︰“這小氣的家伙,怎麼突然變了心意要去看鄭珠寶?這可是要鬧事的前調啊。”
我有點不高興道︰“鄭珠寶什麼時候病了?為什麼我都不知道?”
韓三笑嘶聲吐氣,沒有回答。
我猛地站了起來︰“別跟我說你們不知道,鄭夫人說鄭府請了鎮上所有的大夫,你這麼八卦的人肯定早就收到風聲,居然瞞著我!”
韓三笑道︰“這不是,這不是告訴你也沒用嘛,你又不是大夫,又是個瞎子。”
我喘著氣︰“別一天到晚拿我瞎的事情說事,我說鄭珠寶走了怎麼一點消息都沒有,原來是病了。”
我懶得再問韓三笑,一出包間,我就找小驢問他︰“鄭小姐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熊媽這麼急來找宋令箭,是不是給她看病的?”
小驢道︰“恩,這是我沒想提起的,不過飛姐知道了總歸是瞞不住。鄭小姐重病難治,鎮上能醫人的大夫都去看過了,鄭老爺也匆匆趕了回來,但鄭小姐的病一直沒什麼起色,許是鄭府的人听了什麼傳言,這會兒來找宋姑娘吧。”
我疑惑道:“我只知道鄭小姐身體不太了,長年進食伴藥,她到底得的是什麼病?鄭府這麼有錢都治不好?”
小驢道︰“心病。”
我皺了皺眉,不禁有點來氣︰“小驢,你怎麼也跟韓三笑似的亂開玩笑啊?!”
小驢道︰“我沒有開玩笑啊,真的是心病,听說她是小時候意外受傷,心門受創十分嚴重,差點沒能活過來,後來好不容易救了下來,差不多也只剩這半條命了。近幾年身體有了起色,才重談聯姻之事。”
這我倒更意外,鄭珠寶在我家這麼多天,我竟沒問起過這件事︰“鄭小姐不是自小就體弱多病麼?我以為她是天生的。”
小驢道︰“自小身體如何便不知道了,畢竟鄭府不多與鎮上來往,但總歸是比現在要好的。”
我點了點頭,心中如壓了重石疲于喘氣。
韓三笑扶著我走到樓下,嗡嗡昏昏的人聲再讓我沒了剛才的歡愉,韓三笑吞吞吐吐道︰“一回去就病得快沒命,該不會是被我上次的話氣的吧。”
我猛地瞪著他,也不管眼楮好壞,道︰“你還說了什麼話氣她了?”
韓三笑哆嗦了下道︰“瞪我干什麼,不是全跟你說了麼,我現在只是在進行深刻的自我反省,你瞪得我魂飛魄飛消化不良了你。”
我悶聲道︰“我吃飽了,想回去休息了。”
韓三笑道︰“我也嚇飽了,看你是個瞎子的份上,送你回去。”
誰說我瞎,我剛才瞪眼的一瞬間,模糊的真的已經能看見大概的東西了,那麼一瞪,現在眼楮又有點發痛,還是要好好休息,快點好起來,宋令箭說,治好燕錯的前提條件是我的眼楮要先好。
回到院子,夏夏和大寶都沒在,可能真上街買菜去了,我扔著韓三笑一個人在院里道︰“你自己找消遣,我回房抹藥去了。”
韓三笑道︰“你看得見抹嗎?”
我氣道︰“看不見也抹了好多次了,我抹完藥要睡會兒,你別在院子里瞎搗亂吵到我。”
韓三笑道︰“得瑟,了不起,抹你的藥去。”
我進了房間,房間里一陣溫柔,像是夏夏在我走了起了大暖爐。但這依舊解不了我的悶意,無精打采地摸到桌邊,藥碗還在桌上,溫溫的一點也沒有涼掉,在眼楮周圍抹了抹,又是舒展的一陣輕松。
我躺回到床上,吃飽捂暖,真的有點沉沉欲睡。(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