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苦寒,秋日暖陽沒人願意錯過。
正是晌午。
整個外城炊煙裊裊,吃飽的漢子就躺在道路兩邊曬襠。
武陽城一連陰了半個多月,再不曬曬可真要爛了。
就算外城的外圍。
那幫倒霉的棚戶區流民,都難得的將藏在沙地里的肉給刨出來掛在木架上晾曬。
雖然每戶的肉都少得可憐。
城南
狗屠家的院子里。
一桌熱騰騰的涮狼肉冒著熱氣。
黃狗蹲著一旁可憐巴巴的等著骨頭。
狗屠的架子大,自己用的石桌也是特特制的大號。
不過凳子是用不了了,只好坐在地上。
一旁的秦猛靠在一旁啃著骨頭。
本來兩米的壯漢到狗屠面前直接小了兩個號。
黑狼王是沙地里的頭狼。
身形巨大。
一身精肉頂的上兩三頭黃牛肉。
兩個土匪也不涮肉,直接抄起骨頭在火上燎熟了,抱著就啃。
一人一根,算是較上勁了。
不一會兩人身邊的骨頭就堆成了小山。
可把黃狗給高興壞了。
“我說狗屠兄弟,你說你一個狗屠,卻從不殺狗,只獵狼,這我不信。”
秦舞陽幾人在一旁斯斯文文的涮著肉,邊吃還邊喝幾口馬奶酒。
酒雖然釀的粗劣,但卻暖胃的很。
黑狼王的肉不但不柴,而且沒有狼肉特有的酸味。
算得上柔嫩滑口了。
倒不愧是開了靈智的靈獸。
關于狗屠說他從不殺狗這事兒秦舞陽是完全不理解的。
不殺狗的狗屠,名不副實。
“為何不信,我狗屠孑身一人,浪跡天涯多虧有黃狗相伴,狗屠不過是個諢號,我又不以屠狗為生,為何殺狗,至于狼肉,北地多狼,成群結隊殺傷人命禍害牲畜,我這可算是行善積德,嗝。”
自己好歹是諸子門徒,行走江湖實在沒錢了,多得是為富不仁的土豪劣紳,劫富濟貧不丟人,可做些蠅營狗苟之事豈不是丟了身份。
狗屠說著張手甩了根骨頭,打著飽嗝就要倒酒喝。
這些都是城南的一些小幫派平日里進貢的。
外城雖然艱苦,但還是有不少人能從內城倒騰些好東西出來。
這酒就算是外城最珍貴的東西了。
除了極少數幫派頭目,一般人連想都不敢想。
不過狗屠身手高強,那些人常常請他幫忙收拾敵人。
代價就是酒肉。
狗屠從不拒絕。
反正這些家伙狗咬狗,沒一個好東西。
“嗚••••••••”
眾人吃喝正酣。
城樓上傳來低沉的號角聲。
“嗚嗚•••”
號角聲音漸密。
鄰街的院落家家戶戶窗戶都打開了,伸出許多頭來,再確認了號角聲無誤後。
隨後便是叮叮咚咚的吵鬧聲和兵器的踫撞聲。
“秦兄弟,這是聚眾號角,三停號響不到校場,立斬,咱們還是帶上兵器去看看吧,這酒肉等回來再吃不遲。”
狗屠嘆了口氣,拍拍手站起身。
都是亡國之人,整天還要听敵兵使喚。
實在是喪氣。
然秦法酷毒,懲罰大秦百姓尚且嚴厲,更何況他們這些草芥一般的亡國流民。
外城每天因為饑餓,斗毆,致死的人不下數百。
死了直接抬到城外扔了。
根本沒人去管。
緝凶,捕盜,典獄只有在閑暇時過來揩些油水,其余時間連個毛都見不著。
眾人連忙點齊裝備飛奔上街。
“快走,號角三停不到就要斬首,你不要命啦。”
“不知道這次聚眾所謂何事,怕不是又要打仗了吧?”
“說不準,眼看就要冬至了,北邊的蠻兵,東邊的凶獸都得下來打草谷,誒,其實凶獸還好,夔牛,風狼雖然厲害,但數量畢竟不多,哪比得上那些蝗蟲一般的蠻兵凶暴。”
“放屁,前年折缽山夔牛族聯合猙獸集體出動,將武陽城的守軍打得大敗虧輸,要不然你以為秦兵一來就修建外城,還不是怕凶獸攻城,那三四丈高的夔牛沖起來誰能擋得住。”
南街上人頭攢動,塵土飛揚,眾人都是邊走邊議論。
畢竟這一年也難得听見一回號角,許多剛入城的流民壓根不知道情況,只好傻乎乎混在人流中往校場涌去。
“都閉嘴,這不是平常召集,沒見著城樓上的衛兵吹的是白牛號角,你們再聒噪,待會我可救不了你們。”
狗屠碩大的身軀在人群里格外顯眼,幾乎是一個人居高臨下佔了半個街道。
他這一發話,人群瞬間寂靜無聲,所有人都加快腳步,朝校場狂奔。
狗屠冷哼一聲,不再言語。
時間緊迫,這些潑材竟然還在邊走邊聊,當真是不想活了。
秦律之中可沒有法不責眾這一條。
一人不到,斬一人。
百人不到,斬百人。
萬人失期,從將官至輔兵自上而下一體斬絕,首責之人抄沒家產,夷滅三族。
天下七國人口億億萬,最不缺的就是人。
軍司馬可從來不考慮轅門上掛得腦袋是否太多。
••••
外城校場。
長一萬步,寬八千步,土地平闊。
皆是用黑土夯實,堅硬的與石塊無異,縱然暴雨,人馬不陷。
場內嗚嗚泱泱的已經擠滿了十幾萬人。
但卻沒一個人敢說話,空氣中只有呼呼的風聲。
高台之上,三名黑甲將官居高臨下。
校場兩邊各站三百名鐵鷹銳士。
個個虎背熊腰,高八尺有余。
執戈佩劍,盔甲鮮明,清一色的獸頭面甲,只露出兩只放光的眼楮。
這不到千人的隊伍,氣勢凝結不散,煞氣在空氣中彌漫,宛如實質,似乎是一頭蓄勢待發的凶龍,令人心悸。
“狗屠,我這輩子第一次見秦軍列陣,我終于知道你為何要逃了。”
秦舞陽臉色平淡,心中卻是贊嘆。
這些鐵鷹銳士靈氣飽脹,精氣神凝聚不發,動靜之間處處得法,彈指間撲殺敵人于百步之內如同探囊取物。
每一個都是貨真價實黃階7級以上的大高手。
這樣的高手組成軍陣,沖殺起來。
豈不是絞肉機一般。
威力恐怖絕倫。
毫不客氣的說,只需這校場上的五百鐵鷹銳士,就足以平滅東海上的一個島國,潰其軍,破其城,生擒國王。
要是這些人進入現實。
秦舞陽一陣頭皮發麻。
還好不管是華夏聯盟還是美洲聯盟,通過游戲磨煉,皆是高手輩出,不久的將來,黃階,玄階,甚至更高階位的強者都會出現。
不過在現在這個時間點上,這樣的軍隊放到現實那是無敵的存在。
老馬躲在人群中也是暗暗擦了把汗。
“秦舞陽,這什麼情況,你看看這些兵,莫不是糧食不夠了,要來個消滅人口吧。”
老馬扯了扯秦舞陽的胳膊,現在這陣勢看起來可不太妙。
“閉嘴。”
秦舞陽還沒發話,狗屠先低聲道。
場邊的士兵警覺的朝老馬的方向看了過來。
狗屠歪了歪脖子,一雙牛眼對上秦兵的目光。
那健碩的鐵鷹銳士竟然身子一震,把頭轉了回去。
“將軍,東面人群中那個大漢,似乎和陰陽閣發來的緝拿文書上形容的一般無二。”
高台上,一個面容冷冽的副將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一眼便瞧見了身形高大的狗屠。
“要不要抓起來,大王現在寵信陰陽家,還特地設立了陰陽閣,專司煉制靈丹妙藥,那幫孫子別的不說,花錢可是豪奢至極,咱們幫忙抓人,倒是能賺些金銀。”
另一個副將嘿嘿冷笑。
帝國緝拿的要犯,居然敢出現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當真是不怕死。
這叛逆東張西望,神情木然,一副豬狗模樣,卻是白瞎了一身好皮囊。
“愚蠢!汝等幾十年的兵書都讀到狗肚子里了,兵者,堂堂之陣,正正之師,若是心懷鬼蜮,讒佞巴結,貪生怕死,這樣的將領如何帶兵,如何殺敵?你們以為我大秦連滅諸強,括地十萬里,靠的是陰陽家那幫整天求神問卜的巫婆神漢?退下!”
坐在主將位置的是一個白面將軍。
方臉寬額,年齡不大,但眼神卻格外犀利。
他這一訓斥,身旁的兩員副將紛紛低頭不語。
“咸陽來的了不起?虛偽之徒,嘴上說著堂堂正正,還不是干這欺上瞞下的勾當•••••”
兩人心中怨恨,卻不敢發作。
這位武陽城新任主將乃是章台宮親衛,不是他們能得罪的起的。
“各位,听我說!”
白面將軍從站上高台,朗聲道。
他的聲音不大,但傳到場中的每個人耳中卻如黃鐘大呂一般響亮。
“玄階之上的大高手?!”
這樣的人怎麼會在武陽城留守?
狗屠眼皮一翻喃喃道。
“我大秦一統山河乃是上天之意,燕王昏聵不堪,好戰無謀以至于民生凋敝,秦王陛下順承天命掃蕩諸侯,蕩平寰宇,汝等雖為燕地之民,但如今已在我大秦治下,理當為國盡力。”
將軍把手一招。
校場東門洞開。
上千車的鎧甲長刀堆放整齊。
在日光下閃著銀光。
“這里有戰甲十萬副,百煉刀十萬把,我屠雎今日宣布,征召十萬運糧兵士,負責押運我北地大軍糧草至折缽山,路程七百里,凡是能完成任務,保護糧草安全抵達者,則可以正式成為我大秦的運糧官兵,獲得鎧甲兵器,以及大秦百姓戶籍,入武陽城居住!”
白面將軍的話配上那無數的鎧甲兵器瞬間點燃了場中十幾萬人。
“鎧甲!!長刀!!!麻蛋,東城的吳老三,等老子回來,看我怎麼收拾你。”
“傻了吧,入城!大秦的戶籍,咱二牛能娶老婆了,還能分到三十畝永業田,三十畝田,你知道不。”
“我不管,進城有酒喝,有肉吃,我一定要進城。”
“老馬,大哥,嫂子,韓櫻,咱們往那邊擠擠,待會挑幾件成色好點的鎧甲。”
秦舞陽招呼幾人朝東門去。
這些流民實在是異想天開。
破損的玄鋼甲,缺口的百煉刀。
是,雖然都是破的,但那也是制式裝備,一身甲冑在身,長刀在手,戰斗力立馬倍增。
還有大秦戶籍,永業田?
武陽城的良田還不夠城內的秦人分的,分給流民?
“呵呵呵,似不似傻。”
“秦舞陽,這趟不是什麼好差事,待會你可得跟著我,不然人多雜亂再走丟了。”
狗屠撞開人群,領著幾人走到車子面前。
“那是那是,狗屠大哥如此雄壯,我等自然是誓死相隨啊。”
老馬一副老臉笑得跟菊花似的。(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