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孩子前程可期一世平安時,鄭老爺夫婦臉上的神情十分好看。再听到孩子和他們緣分淺,眼神微微有些黯淡。鄭夫人頭一偏,默默流淚。不過青鳥能看出來爺爺不凡,倒是有些本事。
鄭老爺嘆了口氣︰“仙道,十三年前,你說我們夫妻二人沒有子女緣分,十三年來,無論妻妾有孕,亦或是撿來的孩子,無一例外夭折或走失。如今你說我們和玉翎緣分淺,我們便不強求了,惟求仙道,讓我兒一世平平安安便罷。”
嗯?沒有子女緣分?如此說來就算被爺爺克死了,也不能全算在爺爺頭上。這冥冥中的安排,竟然這樣的巧妙。
“你們放心,有在下一日,定然讓他無病無災。”青鳥說完,從懷里拿出了一枚玉玨遞給鄭老爺,“他日若家中有難,遣僕人帶著孩子和這枚玉玨來蓬萊尋在下。”
是夜在爺爺家喝了點水,鄭老爺夫婦就著下人安排我們去客房休息。
到了客房,下人告退。我問青鳥︰“他們一口一個仙道的客氣稱呼著,為什麼就給兩口水喝?這樣的有錢人家,怎麼著也得山珍海味的……”
“喬姑娘,我只喝清水,你是我的婢女,所以他們當你也只喝清水。”青鳥尷尬的打斷我的話,“喬姑娘請勿介懷。”
這樣啊,難怪他之前先帶我去酒樓飽餐一頓呢,原來知道自己到人家家里沒飯吃。鄭府入夜燈火通明,十步一盞燈籠,我搖頭嘆氣︰“這一天得花多少燭火錢。”
青鳥笑了笑︰“左右不需要喬姑娘出錢,喬姑娘,你若肚子餓,在下帶你出去吃這東西吧。”
“不用不用了。”我擺擺手,“白天吃了三兩銀錢的飯菜,自然十分經餓。”
不曉得為什麼,我總覺得自己在這個青鳥面前很沒有禮數,行事太過大大咧咧。這個青鳥如此靦腆,像個十分好捏的軟柿子,我倒也不覺得自己過分。這要是黑無常,我指不定得不對,黑無常來了我也不怵他!
“當心腳下。”青鳥冷不丁冒了一句。我一愣,只見腳下豎著一根樹枝,借著通明的燈火,我辨認出來這邊是白天所見的煞骨。
打兩下四周,這個和白天見煞骨不是一個位置啊!
青鳥平靜的說︰“這是煞骨,平日在這宅子的花園里,今日移到這里,必然是尋著姑娘的鬼氣來的,姑娘離遠些,一會在下給姑娘設個結界擋住……”
“青鳥,你能察覺我的……鬼氣?”我打斷青鳥的話,“你究竟是什麼人?”他有個神奇的錢袋,一眼能看出我爺爺不凡,還察覺到我的鬼氣,難道真是個仙道?
青鳥不解地說︰“姑娘為何有此問,我說了,我是青鳥啊。”
呃?青鳥……蓬萊仙山,西王母居之。西王母養青鳥,取食傳信,神鳥矣。
我有些不敢相信,望著他清秀的面容,喃喃道︰“你居然真的,是只……神仙?難怪只喝水不吃飯,話說,你既然是神仙,為什麼專程跑來鄭府又看像有送玉?”
“十年前在下在人間誤落獵人手中,是鄭老爺花錢救了在下,恩深似海,自當報答。”
原來如此。真想不到,我喬雲輕還挺有仙緣的,爺爺是大羅金仙轉世,如今又遇上個鳥仙。我看青鳥的眼神多是帶上了幾分崇拜︰“真看不出來,你真身竟然是一只鳥兒。”
“姑娘的意思是一直沒看出來在下是鳥?”燈火通明,青鳥忽然目光灼灼望著我,“其實在下並非孱弱的一眼看起來就像小鳥兒對嗎,所以姑娘才不知道在下是青鳥。”啊?這突如其來的期待口吻是怎麼回事?我一個凡夫俗子,哪里能看出來眼前的大活人是鳥變的?青鳥低下頭羞赧一笑,“在下的仙友,總說在下沒有男子氣概,一看就是鳥變的,如今,姑娘竟然”他說著說著沒了聲,就紅著臉笑吟吟的看著我。
那副純真期待的模樣,像極了等待夸獎的小孩子,我回之一笑︰“誰說你沒有男子氣概,風度翩翩,很好啊。”
青鳥開心的朝我作揖︰“在下多謝姑娘,夜色也已晚,在下不耽誤姑娘休息了。在下這便將煞骨趕走。”說完手中一劃,之間亮出一點青光。
“等等。”我叫住他,“你能不能把這煞骨弄走,離開這宅子,這個鄭府的運勢一日不如一日,都是這些東西在作祟。”
青鳥搖搖頭︰“姑娘,鄭家命中有個家破人亡的大劫,劫數將近,便是除了煞骨也沒有用。”
“那,那我爺……那孩子怎麼辦?他還這麼小?”
“顛沛一生,嘗盡孤寡窮困之苦。”青鳥沉了口氣,“方才騙了鄭老爺和鄭夫人,在下心中有些不安。”
“為什麼啊!”我有些生氣,“憑什麼那孩子就得這樣?”
青鳥神秘道︰“此乃天機,姑娘還是不要多問。”說完揮手將煞骨弄走,又在我的房門前設了一道結界,“喬姑娘安寢。”
安寢?誰要安寢?我來這里的目的就是那根煞骨!我假意和青鳥道了晚安,等青鳥進屋去了,我便悄悄地在這大宅子里尋覓起來,今次我是以仙道使女的身份進來的,要是有人問我,我就說自己在查看風水。
這個青鳥,說是報恩,可是明知人家要家破人亡,知道人家孩子要顛沛孤苦一生,去視而不見,報恩?這分明是來報仇的!還有黑無常,也看出來這鄭家江河日下,自己不管還不讓我管?哼,我自己爺爺,能不管嗎?
煞氣?呵呵,本大仙不能驅鬼,還破不了煞氣?
在宅子里轉了沒幾步,只見花園的一處假山塌了一塊,破口的地方正對著主人家的居所窗戶,哎喲喲,這麼個大凶之煞用個假山來做,真是用心良苦啊!我從地上撿了塊石頭,在假山塌了一塊的地方刻了一個八卦。
再走幾步,恍然發現這宅子里的水做成了彎彎曲曲的形狀,曲水流淌,月光下波光粼粼,甚是好看,但是,曲水的每一道反弓處,都對的上宅內某個屋子的正門——人手一道反弓煞啊!這戶人家福澤到底多深厚,才能在這麼惡劣的環境下發財?
我走到曲水邊,在每個反弓煞的弓緣處踩塌掉幾塊土,破了弓緣,便行不成反弓煞了。
再溜達溜達,破了尖角煞、穿心煞、破門煞、天斬煞……哎,這鄭府倒也是厲害,一個大宅子里,把本大仙畢生知道的煞氣格局都擺了一遍。我不由得再次感慨他們家福澤深厚,深厚至此,所以才能這麼凶的格局活得這麼好!換做等閑人,可能摔個跟頭就命喪黃泉了。
走到御花園,花朵芬芳里,偷著絲絲怨氣,我尋著怨氣走到煞骨邊上,蹲下身,說︰“你這怨靈煞器要成精嗎,方才跑我身邊,是想吸食我的鬼氣,增長你的怨氣麼?”我敲了敲那根煞骨,只覺得寒意從手指瞬間蔓延四肢百骸,冷的我多是打了個哆嗦,慌忙退了一步。
如此具有攻擊性的怨氣,這煞器莫不是真的要成精?我皺皺眉︰“看我今天怎麼收了你!”說完捏起六甲秘祝的手決,念叨,“臨兵斗者……”
“小姑娘,你切等等。”不曉得哪里傳來溫柔的女孩子聲音,我情不自禁停住了捏決的手,四下張望,並沒有看到什麼人。
“我在你跟前。”那聲音又說,“你低頭看看我。”
我不由得打了個寒顫,望著面前的煞骨︰“你這煞骨,說話了?”真的成精了?!
“你為何要對我動手,我並未傷害你。”煞骨說,“都是鬼物,何不饒了我?”
“啊”我倒吸一口冷氣,腦子里慌得像一鍋打翻的粥。這是死人骨頭練成的煞器,是鬼物,若成了精,應當是鬼還是魔?
“小姑娘你不筆害怕,我生前是個好人,如今也不作惡,魂魄被惡人困在自己的骨頭里,我很痛苦,你能救救我嗎?”
別理塌!別理它!理智告訴我必須趕快走,但是身體不听使喚,我問︰“你怎麼會說話了?”
煞骨回答︰“此處煞氣頗重,人氣旺盛,日月精華深厚,還時常有小鬼來偷吃的,我吸食煞氣、人氣、陽氣、陰氣和鬼氣,若連話都不會說,豈不是浪費了?小姑娘,你能救救我嗎?我困在自己的骨頭里,真的好難受啊!給我幾滴血,救我出來,你讓我做什麼都答應你……能不能啊……”
做什麼都答應我?包括離開這里別傷害我爺爺?如果那樣的話,救它應該劃得來,幾滴血而已!
“不能!”身後傳來一聲輕喝,一道紅光倏地飛向那根煞骨,“大膽妖孽,妄圖蠱惑人心,本座今日便法滅了你,免得徒生事端。”話音剛落,紅光如釘子般釘入煞骨中,斯啦啦一陣響,煞骨直冒黑煙。
我回頭看去,只見黑無常臉色蒼白現在我身後,一臉的驚魂未定。(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