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看這個老將軍說得慷慨激昂,他也不由得暗自動容。
這西夏小小彈丸之地,能在蒙軍強攻之下數十年屹立不倒,果然不是毫無緣由。
就因為他們有阿沙敢不這樣的將領,才是西夏一直存活至今的原因吧?
沈墨一邊讓人牽過阿沙敢不的馬來,一邊笑著對老將軍說道︰“誰告訴你我要去夏州的?”
“……啊?”
阿沙敢不听到了這句話,他站在沈墨馬前臉上驚愕萬分,一時間竟是無言以對!……剛剛阿沙敢不所說的夏州,就是整個西夏的最東端的一座邊防大城。
夏州處在鳳翔府路的北面,就在西夏和沈墨的勢力交界的地方。
如果沈墨進軍西夏的話,他只要攻入夏州後,向西急行數百里,就是西夏的都城中興府。
如今在西夏的北方,他們還死扛著蒙軍的進攻。
這還是沈墨支援了他們大批鋼臂弩和鋼制鎧甲的情況下,西夏才得以和蒙軍形成了相持之勢。
不過雖然如此,曾經強盛無比的大夏國現在也被蒙古人打得慘不堪言。
他們的國土原本就像是一面旗幟一樣,大致呈現出一個長方形。
不過現在這面旗幟上面的北方已經被蒙古人足足切去了四分之三,剩下南面的一條兒,就像是西瓜皮一般又薄又窄。
所以沈墨要想攻取大夏,他走夏州是唯一的一條路線……不過听沈墨的話音,他顯然並不打算這麼做!阿沙敢不正在驚詫錯愕之際,沈墨一邊讓人將他扶上戰馬,一邊笑著說道︰“你剛才問我是好意還是惡意,我也不管你大夏君臣怎麼理解,總之我是心懷好意去的。”
“不過我所以帶著這些軍隊去,就是怕你們這些人听不進去勸……別跟我瞪眼!”
說到這里,沈墨朝著一臉怒容的阿沙敢不,正色說道︰“你們黨項人什麼脾氣,你自己心里沒點數嗎?”
“反復無常、說了不算、無信負義、脾氣暴躁、好話听不進去,見便宜就玩兒命上……我說錯沒有?”
阿沙敢不此時還想要辯解,可是仔細一回憶,卻又覺得沈墨說的句句在理。
一時之間他倒真的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了。
沈墨接著又說道︰“現在你回去告訴你的大夏朝廷,我這次造訪是一手持劍,一手持著馬蘭花而來。”
“……請不要讓花朵,從我手上滑落。”
……听到這里時,阿沙敢不將軍也是默然無語。
馬蘭花是盛產于西夏荒野上的一種花,開放時呈現出色澤鮮艷的紫色,漫山遍野分外艷麗。
這位通州統帥既然用了這個比喻,阿沙敢不也知道,顯然沈墨並不打算純粹地用武力去解決大夏。
從這一點上來說,其實對大夏是一個最好不過的消息。
可是與此同時,這位沈郎君也沒向他交一個底兒,他到底這“一番好意”是怎麼回事,這也讓老將軍的心中暗自忐忑不已。
當老將軍被沈墨的護衛牽著戰馬,護送他一路向著夏州方向走去時。
阿沙敢不將軍越往西走,心里就越覺得沒底!剛才通州統帥沈墨的那句話,到底是個啥意思?
他是不是說︰最好大夏國不要拒絕我的請求,不然我就動刀了?
還是說大兵入境的時候,所有的大夏國軍隊要是敢阻攔他的通州軍,那時他就立刻翻臉?
沈墨的這句話,把阿沙敢不老將軍愁得摘了頭盔,直撓腦袋!這真是打不過人家,便要處處受制。
要是他的大夏國實力強盛,今日又何必把他臉都憋青了?
終究還是形勢比人強,特麼的人家給你出個啞謎,你就得猜上一路!……而且回去之後,他的大夏國朝廷還得接著猜!……等到阿沙敢不一路來到夏州,一過國界,沈墨派去護送他的衛兵就回去了。
阿沙敢不火速趕到了國境線以西的夏州,然後立刻命令夏州守將向東派出了大量哨探部隊。
以防通州軍突然越境,對夏州發起攻擊。
之後阿沙敢不將軍瘋了一般,朝著中興府的方向快馬狂奔!夏州到興慶府的距離是四百六十里,這一路上老將軍換馬不換人,差點沒把他給累死。
等到他一路到了興慶府,當然是立刻進皇宮覲見太後。
老將軍不顧疲乏,把自己此行的經過,尤其是沈墨率大軍直奔大夏而來的事,原原本本地向著小皇帝和太後,還有幾位朝中重臣匯報了一遍。
在這期間,大殿內的項嫦兒也在角落里,一言不發的听著。
等到阿沙敢不將軍說完後,大殿內一時間鴉雀無聲。
在場的所有人都是面如土色,臉色蒼白。
大家都知道這個消息意味著什麼,如果要是通州統帥強攻大夏,就以他們進攻金國故地和燕雲十六州的速度。
打下整個大夏國,基本上就跟策馬從頭跑到尾的速度不會相差太多。
更何況現在大夏國的國土形狀,完全就是一長條,正好讓人家的大軍一條道從頭打到尾。
沿著夏州、中興府、西涼府,甘肅軍司,肅州、一直打到西平軍司……從國境以東打到最西,中間都不帶拐彎兒的!用後世的形容詞來說,這就是貪吃蛇玩家最喜歡的陣型……當然他們是不知道這一點的。
只見朝堂上那位年輕美艷的太後元靈兒,沉吟了許久之後,揮手讓朝中的諸位大臣退下。
還命他們商量後擬出一個章程來。
等到他們走了之後,其實現在的大殿中,才是真正到了決定大夏命運的時刻。
因為此時的大殿中一個皇帝一個太後,全都是位高權重,項嫦兒姑娘更是這個大夏國實際上的掌舵人。
再加上阿沙敢不這個最了通州軍虛實的老將軍,這四個人其實才是真正有話語權的人。
所以外邊的群臣再怎麼商量,其實都是無濟于事,真正的主意其實是在大殿中的這幾人中產生的。
此刻的項嫦兒一身雪白的素衣,坐在大殿黑暗的角落里。
身上一動不動,就像是一尊無瑕無垢的白玉雕像一般。
這一刻她看似寂靜如水,實際上心中卻是波瀾翻騰,心似狂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