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慕棠看了無悔一眼卻默不作聲,只顧著拿過一個海碗來將干紫菜撕碎放進碗底。
然後又加上蝦米和姜末,準備一會兒用來裝煮好的餛飩。
這邊廂宋無悔卻在笑嘻嘻的沒話找話︰“海棠師姐還是姑娘打扮,這麼多年還沒找著下家?”
海慕棠聞言,听出了宋無悔話里面的親切和玩笑之意,就見她嘴角上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答道︰“那你為什麼不一統天下呀?
是因為不喜歡嗎?”
海慕棠的言辭也夠犀利的,如今這種兩人互損的對話方式,卻是比恭恭敬敬的行禮參見,然後照例寒暄要親切多了。
宋無悔卻絲毫沒有不好意思,笑著摸著鼻子說道︰“海棠師姐如此人品樣貌,也不知道將來要找個怎樣的夫家,才能配得上我家師姐?”
而這時的海慕棠嘆了口氣,用勺子推著鍋里的餛飩攪了攪說道︰“老師早早的就教會咱們要勇敢真誠,追尋心中所愛之人。”
“可是老師卻也讓咱們的眼光見識異于常人,使得大多男子都黯然失色……唉!話都聊不到一塊兒去,很難下得去手啊!”
然後就見海慕棠笑著把鍋里煮熟的餛飩撈出來,盛在了裝好配料的碗里,把這個大碗端給了宋無悔。
宋無悔眉開眼笑的伸手去接,猛然間就覺得後腦勺上“啪!”
的一聲,被海慕棠扇了一巴掌。
“洗手去,規矩都忘了?”
被海慕棠這一聲訓斥,宋無悔立刻捂著後腦勺,灰溜溜的到營帳一角的水盆邊去洗手。
一邊洗他嘴里還一邊嘟囔著說道︰“跟學校的時候一模一樣!”
……說實話,海慕棠今天準備的這一碗臨安餛飩,還真是煞費苦心。
海慕棠還記得他們剛剛在天驕五營求學時,還都是一群少男少女。
那個時候每逢十天就吃一次這樣的餛飩,如此美味自然受到了學校里每個孩子的熱烈歡迎。
因為這種餛飩餡爽皮滑,雞架湯頭滋味醇厚。
這樣的餛飩湯就著蔥油餅一頓飯下來,往往吃得孩子們忘乎所以。
當時的宋無悔還是一個小毛頭,總是趁著滾燙將一碗餛飩吃下去,滿臉通紅的淌著汗珠大呼過癮。
在那個時候,咱們的少女花神組連小半碗還沒吃下去呢!當時的情景深深地印在海慕棠的腦海中,所以她才在見到自己這位久違的師弟前,煞費苦心給他準備了今天的宵夜。
只見宋無悔洗完了手以後,一邊把一個瓷瓶打開聞了聞確認里邊是醋,然後吞吞吞的把醋倒了幾匙在餛飩碗里,一邊還笑著說道︰“相傳漢朝時,匈奴屠戮邊疆百姓,其中有渾氏和屯氏兩族,最為凶殘暴戾。”
“所以我中原百姓用面皮包了肉餡,就把它當成那些狠毒的匈奴人,一口口吃下去聊以解恨……這就是餛飩這個詞的來歷。”
“咱們第一次吃這個的時候,老師就是這麼說的,海棠姐你還記得嗎?”
“你先別高興的太早,趕緊嘗嘗吧。”
海慕棠笑著說道︰“我很少下廚的,當心毒死你!”
隨即就見宋無悔哈哈一笑,就用湯勺舀起了一個餛飩吹了吹,放進了嘴里。
然後就見無悔一邊呼呼的吹著嘴口中的熱氣,一邊咬著餛飩,眼楮爍爍放光的挑起了一根大拇指。
而且還不住的晃動著加強語氣……看起來海慕棠對自己的廚藝還是太過謙虛了。
……一碗餛飩吃得宋無悔滿頭大汗,直到他戀戀不舍、滿懷愛憐的將碗底最後一點湯汁全都倒進了嘴里,這才深深吸了口氣,靠在椅背上滿足地長嘆了一聲!等到宋無悔吃完,海慕棠將一盞熱茶放在了他的面前。
這位女將軍就一邊清洗收拾著家什,一邊和宋無悔聊起了接下來兩軍該如何配合行動。
當海慕棠把老師沈墨的作戰意圖全部講述過一遍之後,兩個人又不斷的交流溝通雙方軍中的情況。
他們制定作戰計劃、相互間拾遺補缺、兩個當世少見的聰明頭腦踫撞發出的火花,讓雙方都是驚詫欣喜不已。
在這之後,軍帳中兩個人細語的聲音越來越小。
直到他們把整件事全都商量妥當之際,已經是月影西斜,眼看著再過不多久天就快亮了。
等海慕棠把事情全都說清楚之後,就見她笑著向宋無悔說道︰“天色不早了,你趕緊回去吧,想吃餛飩的話下次請早!”
“我還想求海棠姐點事兒。”
宋無悔這時站起身來整理好了斗篷。
然後他轉身向著軍帳外做勢要走,卻又停下來,笑著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後腦勺︰“拜托海棠姐,再給我來一下行不?”
“有病!”
海慕棠哭笑不得的伸出手來,又拍了一下無悔的後腦笑著說道︰“滾蛋!”
“得令∼∼啊!”
宋無悔如願以償的挨了這一記腦瓢,他心滿意足,笑嘻嘻的走出了中軍帳。
……等宋無悔出了大帳之後,他出了軍營,走在蕭山城下清冷的夜色之中。
宋無悔一臉懷念的一邊走,一邊摸著自己的後腦自言自語地說道︰“有了這一下,我好歹還能堅持幾年!”
“謝謝你海棠姐,讓我知道我不是屠夫,也不是天魔……而是無悔!”
……而這時,軍帳里的海慕棠見到宋無悔出去之後。
她看著這個青年的背影,臉上的笑容也漸漸變得沉重起來。
此刻海慕棠眼圈兒也稍稍有些發紅,她看著外面濃重的夜色,喃喃自語地說道︰“個小王八蛋真是條漢子!這潛龍……真不是人干的啊!”
……第二天,宋無悔率領南宋大軍沖出蕭山縣城門,烈火燎原一般向著南面狂奔而去。
而海慕棠則是毫不猶豫的領兵就追!天下所有的人誰也沒想到,這一對表演得異常投入的師兄妹,當他們拉開這場曠日持久的追擊戰時,這場戰斗竟然會打了那麼久!宋無悔一路從他進軍臨安的原路返回,在兩浙東路像扭大秧歌一樣走了個迷蹤步,將兩浙東路差不多所有的地方全都流竄了一遍,然後又一頭扎進了福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