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見這時的沈墨擺了擺手打斷了趙若愚的話,向他說道︰“我也不用你赴湯蹈火,你就回臨安去,把我的話帶給鄭清之。”
“就這麼簡單?”
這時的趙若愚听完之後,立刻就是精神一振!他意識到自己不但能活命,而且還用不著被這位統帥用詭異的手法控制住。
此刻的他簡直難以相信,自己會有這樣的好運氣!在他被沈墨擊敗得體無完膚之際,就在他被人家像一只青蛙一樣捏在手里,攥得直翻白眼兒的時候。
他竟然可以這麼輕易地逃得一條性命,這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就見這時的沈墨淡淡地說道︰“你去告訴鄭清之,”“叫他們這些小打小鬧的陰謀詭計,以後就不要再用出來了,我沈墨不但根本不怕這個。
而且說不定什麼時候一高興,我就會用比他們更陰險得多的手段,反擊回去!”
“這些話,你必須一個字不差的告訴鄭清之,你要是膽敢擅改一個字,或者不去轉達……”是時的沈墨冷冷的看了一眼趙若愚道︰“……你可以試試。”
“小的記住了!”
這時的趙若愚,恭恭敬敬的重復了一遍沈墨的話。
果然,他說得一個字不落,甚至連語氣都不帶差的!“小人萬萬不敢欺瞞統帥,必定如實轉達。”
就見這時的趙若愚激動地說道︰“畢竟這幾句話說就說了,鄭清之必定不會將小人至于死地。
但要是不說出來,那小人失信于統帥,卻是必死無疑!”
“……滾蛋!”
在沈墨說完這兩個字之後,就見趙若愚的身體隨即就像一顆彈丸般,從地上一躍起!只見他兩步跳躍縱身飛騰,這家伙居然像一只靈巧的野貓一般,迅疾無比的跑出了古剎!他終于逃得了性命,在如蒙大赦之下,他比真是跑得比兔子都快!……這時的沈墨看著趙若愚的背影遠去,然後一回頭,就看到安俊臉上滿是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
“怎麼了?
是不是想不通?”
這時沈墨臉上的神情異常復雜,像是有些好笑,又像是在思索著什麼。
他見到安俊的表情,于是隨口向自己這位弟子問道。
“弟子猜不出老師放他回去,這件事里有什麼玄機。”
這時的安俊依然是神色怪異,他莫名其妙的說道。
“但是我知道老師此舉,絕不是因為要借這個趙若愚的嘴,去威脅鄭清之那些朝臣那麼簡單!”
“我知道你會想到答案的,用不了多長時間。”
就見這時的沈墨一邊擺手讓自己的人撤退,一邊淡淡的向著安俊說道︰“答案就在那句話里,你想到了也不要說出來……千萬不要說出來!”
……正當沈墨在鎮江一帶,忙于處理臨安軍騷亂這件事的時候。
與他相隔著一條長江,恰好在他正西的滁州一帶,八十萬淮南西路饑民已經跨過了兩路之間的邊界,沖進了淮南東路。
這些難民拖家帶口扶老攜幼,形成了一片浩大驚人的饑民潮!此時的滁州以西和清流關以東的廣大區域里,從高處向下看去,在滾滾東流的襄水河谷里,像是蟻群一般鋪滿了黑壓壓的人群。
這數十萬人的數量,使得難民前鋒的十余萬人已經到了滁州城下,而後面六十余里之外的饑民,還沒有跨過兩路之間的邊界清流關。
此時這些難民衣衣衫襤褸,食不果腹,面容憔悴。
卻依然在扶老攜幼的掙扎著向前走。
他們知道只要到了有人煙的地方,自己就能活!此刻在襄水河谷里,到處都充斥著小孩無力干啞的哭泣聲,還有傷病者倒伏在地時,再也無力向前之際發出的絕望呻吟。
遠遠的一股難聞的惡臭和絕望的死氣,從這片浩蕩猶如浪潮般的隊伍中不斷散發出來。
在隊伍里有些青壯漢子,但是他們也被折磨的猶如餓狼一般。
只要是有人倒地或是無力掙扎,就會被這些人沖上去,把全身的東西搜個精光。
哪怕就是半片麻袋或是巴掌大的一塊布,他們也會搶過來揣在自己身上,好在夜間保暖。
若是有人在河谷里發現了河蚌,或者找到了可以吃的草根。
這些青壯更會一擁而上,拳打腳踢地把所有能吃的東西搶走。
饑餓,讓人絕望的饑餓!只有真正嘗試過那種胃酸不斷腐蝕著胃腸的人,只有曾經被它折磨得死去活來的的人,才真正明白它有多大的力量!所謂“易子而食”這個詞,並不是說明了那些人有多殘忍。
而是因為饑餓真的能夠讓人忘記人性,退化成一群野獸!所以當這近百萬饑民被人驅趕到淮南東路時,那些一手造就了這些難民,並將他們驅趕到這里的人。
才是真正罪孽無數、惡貫滿盈之輩!……此時就在這些饑民中間,白發老嫗面容枯槁,還在搖晃著一步步的向前捱著走。
小小的孩童餓得連頭都抬不起來,卻被他們的父母拼命拖拽著,無聲地哭泣著前行。
無數傷者的傷口上流淌著紅白色的粘稠膿血,身患重病的人每走一步都要奮盡平生之力。
他們就像游魂一般,不知自己的下一步還能不能有力氣邁出來。
那些依然還保有一絲體力的饑民,目光一直在望著遠遠的東方。
他們希望看到一座城池,一片民居,好讓他們能找到一點吃的東西。
在他們的眼中,充滿了饑餓造成的凶狠和絕望。
使得他們就像是草原上,遷徙路途中的一群餓狼!那些滿口仁義道德,憑著一句話就煽動起淮南西路叛軍作亂,使得數十萬百姓變成饑民的朝堂大臣。
如果此時他們就在這里,不知還能不能保持得住那副看起來胸懷天下,內里卻偽善之極的面具?
眼看著這片饑民如同汪洋大海,蔓延得無邊無際,一直延伸到遙遠的地平線盡頭。
他們淹沒了大片田野和道路,這片浪潮的前鋒,終于還是抵達了滁州!……此時饑民隊伍的前鋒,正緩緩走進滁州城西二十里遠的青蒿谷。
在青蒿谷上一處高高的懸崖邊,一行人正居高臨下,看著下面那片逐漸加速的饑民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