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墨的身邊,都是楊延彬和歐陽名洲這些內政經濟方面的弟子。
此刻的沈墨正在听著歐陽名洲的匯報。
歐陽名洲正在說的內容,是他在走訪了江南各地的市場之後,做出的調查報告。
根據歐陽名洲的調查結果,大宋經濟在三年前經過了統帥的整改之後,已經得到了極大的提升。
此時的沈墨听著歐陽名洲的話,思緒卻漸漸的飄離開去。
他望著青蔥欲染的暮春山水,神情卻是若有所思。
在歐陽名洲說完之後,隨即楊延彬和其他的人也都向沈墨一一匯報了這次考察所得。
在這之後,就見歐陽名洲笑著說道︰“老師!”
“匯總了我們調查所得之後,發現如今江南的經濟,已經大大超過了咱們預期的增長。”
“要是照這樣的增長速度,十年之後,我大宋的經濟實力就可以超過現在的兩倍還多!到時候大宋資源富集、兵精糧足。
再有什麼侵略外辱,都難以對咱們構成威脅了!”
“這都是老師您……”當歐陽名洲說到這里時,他卻忽然看到了老師臉上的神色一片冷淡。
統帥的臉上不但沒有見到絲毫喜悅之色,反而還面露不快。
他立刻凜然一怔,停住了下面的話。
這時的沈墨看著他們每個人手里拿著的一份報告書,微微搖了搖頭。
“這些數據……都做不得準。”
此刻的沈墨說出了句話,頓時就讓歐陽名洲這幾個人臉上陡然色變!……“在前幾個月,我讓溫四娘子回家去了一趟。”
這時的沈墨淡淡的向他的這些弟子說道︰“然後她回來,向我如實報告了家鄉的情況。”
“在這之後我另派了一個調查組下去,把江南各地的百姓民生情況歸攏匯聚在一起,做了個總結”說到這里時,就見沈墨抬起頭來,兩道閃亮的目光看向了自己的弟子們。
“你們是不是覺得經濟上漲了,百姓的日子就好過了?”
听了統帥的話,這時的歐陽名洲和楊延彬才猛然想到。
自己收集數據、觀察商業的時候,卻都把百姓民生這條重要的情況給遺漏了。
此時在場的這些年青人,頓時就窘得面紅耳赤!只見此時刻的沈墨淡淡地說道︰“除了最開始的時候,底層百姓的生活因為咱們的經濟改制發生了一些變化,還有咱們在各地開辦的繅絲廠和其他工廠的工人,他們的生活還過得去以外。”
“實際上在在最近這一年半之內,百姓的收入和生活品質一直在下降……這一點你們知道嗎?”
看到面前的這群白衣學子全都低下了頭,沈墨的語氣也開始有些漸漸沉重。
就見他接著說道︰“咱們畢竟不能把通州經濟區的證件發到每一個商人的手中,也不能時時刻刻的保護他們。”
“可是地方上的宗族勢力、守舊思想、官府的脅迫,卻從來沒有一天停止過對他們施加影響!”
“換句話說,地方官府或許不敢把他們明目張膽怎麼樣。
但是他們有的是手段讓這些商人們,不得不屈從于宗族和官府的力量!”
當沈墨說到這里的時候,他看向眾人的眼神,已經開始漸漸冷了下來︰“當年我集合了手上所有的力量開辦泰山商社、發動四大財團、才打下了那場經濟戰的勝利。
當時我們成功的把大宋的經濟模式改了過來,可是實際上呢?”
“只要當家作主的還是他們那些人,咱們培植起來的新興商人,就會難以避免被他們拉攏和脅迫,使得他們不得不屈從于強權。”
“用不了幾年,不管茂林那樣的人願不願意,天下就會再度出現下一批壟斷商人!”
……“所以你們犯了幾個錯誤,”這時的沈墨看著亭子內的那些白衣學子們,搖頭說道︰“首先第一點,你們錯誤的估計了經濟增長的速度。
現在的虛假繁榮,實際上是咱們前期對市場做出的有效調控,還有海外市場被咱們急劇擴大的結果。”
“其次第二點,底層百姓的生活沒有變化,市場上的商品加速流動並沒有讓百姓得到實惠,他們也沒有富足起來。
那些商人的利潤又開始向著宗族和官府流動過去,他們對百姓的壓榨正在逐漸加劇!”
“然後就是第三點,由于體制的慣性,正在使咱們三年前調整好的經濟,慢慢的再度滑入官商勾結的壟斷深淵!”
“還十年翻兩番?
再有一個三年,大宋的經濟就會退回原位!咱們對經濟和市場所做的一切就全白干了,明白嗎?”
當沈墨說到這里的時候,大家已經是凜然而驚!他們誰也沒想到,自己雖然親身到了江南,並且作出了詳細調研。
可依然還是比不上他們老師坐鎮通州,但目光卻看透了一片繁榮下的真相!……“而這些,其實還只是表象而已,”就見沈墨搖了搖頭道︰“前面我所說的所有的一切,都還只是大宋經濟的癥狀。”
“真正造成這種癥狀的,還有更深層次的原因,也就是這個病人的病因。”
等楊延彬和歐陽名洲他們听到,老師接連說出了三個他們未曾看到、正在逐漸惡化的病癥之後。
居然又說到了這件事情的真正原因……他們立刻就是精神一振!說實話,跟自己的老師學藝時,真是每每都會讓他們覺得極為刺激和震撼。
因為這些學子們往往當他們眼界不夠寬,或者是觀察事物的角度不夠高時。
他們瞬間就會被自己的老師用一兩句話,就將他們的思維強行拔高上去!……“歸根結底……”沈墨就在這些學生目光炯炯的注釋下從座上站了起來,然後他一步步的從望海亭的陰涼處,走到了陽光下。
“我能讓我的手下人盡量用公道的原則來辦事,但這卻終究是人治,而不是法治。”
“這世上有一句話,叫做人亡政息。
若是沒有足夠好的制度,要是不用鐵律來加以限制。
利益這只力量巨大的野獸和權力這個貪婪的惡鬼,他們總是會相互吸引,導致同流合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