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顏陳和尚的行動中有好多的舉措,完顏承麟越是琢磨越是覺得含義深遠,是十分犀利有效的防御手段。
同時完顏陳和尚的另一些做法,則是讓完顏承麟百思不得其解,由此他就更加覺得陳和尚此人高深莫測。
……就在這天晨曦微露之時,完顏陳和尚帶領著自己的衛隊出了府,開始例行的巡視全城。
在這一路上他並未騎馬,全靠步行。
這位年輕的將軍背負著雙手一路飛快的向前走去。
雙目如劍般不斷的審視著南京城防的建造情況。
這些日子以來,這種早巡視已經成了完顏陳和尚每天必做的一件事。
這也是每天忙于城防改建的南京軍民,人人都會看到這位主將的時刻。
……此時的完顏陳和尚,腰桿就猶如鐵槍一般挺拔。
他知道自己每天早巡視的意義,其實不在于他在這一早上做了多少事,而是有意每天都讓手下的軍兵跟民夫看到自己的身影。
他要讓這些人知道自己還沒放棄,讓他們看到自己依然還在努力守住這座城。
讓他們看到自己臉上毫無畏懼,這才是最重要的!當完顏陳和尚走到一群砌築街壘的民夫面前時,他還笑著跟他們開了一句下流玩笑,弄的那些民夫全都跟著他一起笑了起來。
此時的開封城內,已經儼然形成了一片碩大無比的工地!……到處都在改建無數的街壘,防御工事正在成千上萬的民夫手中越壘越高。
當這些民夫看到他們的主帥談笑風生的從下面走過時,他們也都跟著露出了笑意。
大金國有多少年沒見過這樣的將軍了?
反正他們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這時的完顏陳和尚,看到街角上的一群軍弓箭手正在馴弓,他隨即就走了過去。
所謂“馴弓”,就是用木制的模具來調整角弓的形狀和弧度,是保證良弓狀態必要的步驟。
當他路過那里時,順便把胳膊一伸,就將一個圓臂蜂腰的年輕弓箭手的脖子,夾在了自己的手臂底下。
隨後他一邊向前走,一邊向著這個驚愕不已的年輕人說道︰“我認得你,你是你們那一隊中最強的弓箭手,你叫甦烈。”
“沒想到將軍也認得小人?
待小人給您行禮!”
這個年輕人在眾目睽睽之下,被完顏陳和尚像是夾在翅膀下的小雞一樣摟著脖子走。
他卻是一時之間又是局促又是慌張,說話的時候都有些不利索了。
完顏陳和尚卻根本沒理會他的要求,而是夾著他一邊向前走一邊說道︰“敵軍將至,南京即將不保,害怕不?”
“我……小人不怕!”
這時的甦烈連忙正紅著臉答道。
“胡說八道!一個女真漢子,連說句真話都不敢?”
這時就見完顏陳和尚胳膊一緊,勒的那家伙頓時就是渾身一震。
“連我心里都害怕,你怎麼可能不怕呢?”
這時的完顏陳和尚一邊說著,一邊伸手從自己腰間的箭壺里抽出了一支狼牙雕翎箭。
“原來將軍……你也害怕啊?”
這時這位叫甦烈的年輕人听見了完顏陳和尚的話,頓時就不由得一愣!“誰他娘的不怕?
蒙古人那麼厲害!”
完顏陳和尚毫不猶豫的說道︰“但咱都是爺們兒,就是害怕也是心里偷偷的,總不能讓人看出來是不?”
“另外,面對強敵就算再怎麼心里沒底,總歸有些事是必須要做的。
比如把這滿城父老扔給蒙古人這種事,就算是我完顏良佐嚇得尿了褲子,也干不出來。”
只見這時的完顏陳和尚一邊說著,一邊淡淡的回頭看了甦烈一眼。
就見他向著這位年輕弓箭手說道︰“我知道你箭法好,這支箭給你!”
說著完顏陳和尚把手中那支軍將才能用的,上面涂著大漆的狼牙箭塞到了甦烈的手里。
“我也不要你為國捐軀,也不讓你死戰到底。”
就像這時的完顏陳和尚嘆了口氣道︰“但是你也別看見蒙古人來了,扭頭就跑行不?”
“我求你件事……把我這支箭,射到金軍的咽喉里去!”
只見完顏陳和尚說到這里,他的語聲陡然間低沉了下來︰“我是打算跟蒙古軍死拼到底的,但你卻並不一定非要這麼做。”
“我的箭法沒你好,我只要你把這支箭射出去,用我的箭隨便射殺一個蒙古兵就行。
你用我的箭殺敵,就算是我殺的,也算給我報仇了……行不行?”
“在這之後,你想跑到哪兒都行,投降蒙古人都沒關系,我不怪你!”
說著,就見完顏陳和尚抓住了甦烈那支握著羽箭的手,死死的握了一下。
“這是我求你的,不是軍令,算是是咱們倆之間的一個約定,你願意不願意,都隨你!”
說著,就見完顏陳和尚拍了拍這個驚愕不已的神箭手甦烈的肩膀。
就頭也不回的走了。
這時終于被他們這位將軍放開,呆愣愣站在原地的甦烈,卻是神情糾結的握著這支雕翎箭,傻傻的站在了原地!他看著完顏陳和尚遠去的背影,雙眼中神情變幻,不知道此時他在想著什麼。
……這時的完顏和陳和尚一邊向前走,一邊陡然間發現自己的幾個衛士正用奇怪的目光看著他,好像根本不認識他這位將軍一樣。
顯然,自己剛才對甦烈說的那番話,讓他這些衛士心中也是極其不解。
“你們不懂,”這時完顏陳和尚苦笑著搖了搖頭,向著那幾個莫名其妙的衛士說道。
“像甦烈這樣的人,半生都浸淫在箭術之中。”
“所以只要他射出第一箭,一箭封喉射殺了一個蒙古兵。
在這之後他心中就不會再有任何恐懼了。”
“可是這第一箭,卻是最難!”
此時的完顏陳和尚像是在解釋,又像是自言自語的說道︰“不管是一怒殺人還是與敵軍相抗,出手的第一下都是最關鍵的,也是最難跨過的一道坎。
只要過去了,他也就不怕了。”
“其實兩軍交戰的時候,最危險的不是你面前的敵人,而是你心中的恐懼……”完顏陳和尚一邊說著,一邊看著遠方,微微皺了皺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