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很喜歡民國文化，不過我已經給她定制了一件手工旗袍，你要送的話也只能送別的。”
民國？
白桑擰著秀眉，開始苦思冥想。
在她的認知中，民國時期的女人都是大家閨秀的姿態，優雅，美麗，知書達理。
可是顧少臣母親是位舞蹈家，送她琴棋書畫這一類顯然不太好，穿的已經有了，那戴的……
白桑眼楮一亮，上次見到顧少臣母親時，她頭發是放下來的，如果要盤起來，肯定需要發簪。
簪子雖然是古代就有，但在民國女人的裝扮中同樣必不可少。
在豪門里，一眾貴夫人平時參加茶會時，都會把自己打扮的精致，特意做個復古的發型去赴約，也是一種潮流。
她興奮地說道“就送發簪！”
顧少臣眼眸微動，倒是和他想一塊去了。
他母親收藏了很多發簪，其中有一支純翡翠雕琢的，還是他父親從拍賣會上花了幾十萬買下來在結婚紀念日送的。
原本他還想要提點白桑一下，現在看來用不著。
果然同為女人，就算品味不一樣，還是能猜到心思的。
顧少臣腹誹著，再次無形之中把白桑鄙視了一遍。
“你父親呢？他是副市長，應該比較喜歡文學類的物品吧。”
白桑問完，就見顧少臣飽含同情地看了她一眼，同時說道“我買了許蒼南老先生的一幅字。”
“……”白桑“唰唰”朝顧少臣投過去兩道哀怨的視線。
許蒼南老先生是書法界有名的大師，一字千金，然而筆下的作品不輕易流出，可以說是想要買到他的筆墨是件難事。
這居然也被顧少臣給搞定了！
“你可以送畫。”顧少臣好心提了一句。
白桑眼楮一亮。
“不過，好的畫作同樣可遇不可求，單單一個下午你最多去古玩店淘一幅中等質量的。”
白桑嘴角狠狠一抽，有種瞬間從天堂落到了地獄的感覺。
這時，顧少臣將車子來到路邊停了下來。
“你好好想，想清楚了我們再動身。”他淡定地說著，直接無視了白桑幽怨的視線。
白桑腦海里靈光一閃，然而下一刻就掐滅了這個念頭，隨即陷入了沉默。
此時她腦袋里混亂一片，兩道互不相讓的聲音持續響起。
“不值得！沒有必要！”
“可是這是要去見公婆，禮物不能馬虎！”
“不！這只是協議結婚！做做樣子就是！”
“顧少臣幫了你那麼多，未來顧家就是你的靠山，要是隨便選一件禮物就太沒有誠意了！你這樣對不起自己的良心！”
“那是爸爸送我的……”
她臉上的表情暗淡下來，眼楮里透露出一陣憂傷。
顧少臣見她這樣，擰了擰眉，忍不住說道“你也沒必要太在意了，禮輕情意重……”
白桑卻在這時打斷了他“你父親真的很珍惜收藏的文學物品嗎？”
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麼會這樣問，但顧少臣還是點了點頭“當然，而且他在文學方面也有一番造詣。對了，他特別喜歡裘安平學者的作品，只可惜裘安平學者已經遺世了。”
白桑听見“裘安平”這個名字時，心頭顫了顫，隨即咬咬牙下定了決心。
爸爸說過，好的作品要留給懂得欣賞它的人，才可以發揮真正的價值。
她狠狠吸了一口氣，才抬起頭來，一字一句地說道“我有《華野紀事》的後半部，而且是手稿。”
一向淡定的顧少臣這時也忍不住驚愕，用探究的眼神看著白桑，語氣還有些不太相信。
“《華野紀事》後半部不是隨著裘安平的離世一起消失了嗎？听說還沒有完成。”
“不，”白桑舒了一口氣，定定地看著他“已經完成了，在裘老先生離世前一年半就已經完成了。”
顧少臣眼楮里的情緒由驚愕變的復雜。
這件事他從來沒有听說過，白桑怎麼會知道的這麼詳細？
白桑垂眸，長長的眼睫顫了顫，索性全都說了出來。
“十五年前，裘老先生開始創作《華野紀事》，歷時五年，將上半部分完成。當時文學界有很多人都參看過，給予了高度評價，甚至有國際上的學者說，這篇巨作可以問鼎諾貝爾文學獎。”
“然而裘老先生並沒有要把它出版的意思。他把《華野紀事》當做人生最後一筆，付諸了很多的心血。他想要把它傳給真正懂它的人，真正愛好文學的的人，而不是流于大眾，泯于世俗。”
說到這里，她語氣沉了幾分“裘老先生生前作為大學客座教授，教過很多學生，然而這輩子卻只收過一個徒弟。”
顧少臣輕輕頷首，這些他都知道。雖然他不喜歡文學，但小時候卻沒少听父親說過裘安平的事跡。
他探究的視線落在白桑身上，總覺得她接下來要說的事是一件秘聞。
“如今市面上之所以可以買到《華野紀事》上半部分，就是因為這個徒弟利益燻心，偷偷將手稿偷了出去賣給了出版商。”
話音一落，顧少臣滿臉錯愕。
原來竟是這樣。
難怪裘安平之前明明意志堅決地表示《華野紀事》不公開，最後卻毫無征兆地出版了。听他父親說，裘安平每次都對原因閉口不答。
“裘老先生很痛心，和徒弟斷絕了關系，但是終究不忍心，所以把這件事給瞞了下來，沒有公之于眾，才讓徒弟如今依舊活的光鮮！”
白桑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眼楮里醞釀著巨大的憤怒。
顧少臣眸色微深，心里明白她為什麼會這樣，因為裘安平的徒弟不是別人，正是白桑大伯！
也就是在白桑父親出事後，將白桑和她母親趕出白家，並且吞並了財產的白鶴雲。
白鶴雲這種做法自然引起一些人不滿，都說裘安平的名聲被他敗壞了，枉為文壇中人。
但是白鶴雲在《華野紀事》出版後就退出文壇了，並且白桑不是白家親骨血的事也讓眾人詬病。
再加上這社會本就萬字利開頭，沒有人會真正為了一個被冠上“野種”之名的落魄千金，去得罪白氏集團如今的掌舵人。
況且，白鶴雲還為自己的行徑找了個很好的借口，說要替弟弟收回家產，不能落在外人手里。
這樣一來，被厭棄的就只有白桑和她母親。
白桑狠狠咬了下唇，“這是我爸爸告訴我的。”
顧少臣擰眉，突然感覺這件事好像不止這麼簡單。畢竟白桑說了這麼久，還沒有說出《華野紀事》後半部分是怎麼來的。
“其實，我爸爸才是裘老先生一開始要收的徒弟。”
顧少臣瞳孔微縮，忍不住問道“你爸不是做生意的嗎？”並且是白手起家，創建了白氏集團。
“嗯。”白桑抬起眼簾，情緒漸漸平靜“因為他喜歡經商，想在商界大展拳腳，所以拒絕了裘老先生。”
“並且，由于他和白鶴雲當時同為裘老先生學生，所以他舉薦了白鶴雲，希望裘老先生收白鶴雲為徒。”
顧少臣听到這里，也忍不住暗罵一句，這白鶴雲真是沒有良心，不懂得知恩圖報就算了，還落井下石。
白桑微頓，隨後又說回了之前的事情“裘老先生將《華野紀事》後半部分完成後，約我爸爸見面，並且交給了他，說這輩子沒有收他做徒弟是一生的遺憾。”
“我爸爸本來想拒絕，听見這句話還是接受了。在我十八歲生日的時候，他將手稿交給了我。他說他希望給我最好的，其一是《華野紀事》，其二就是公司。”
“白鶴雲完全不知道《華野紀事》不僅完成了後半部分，還被裘老先生送給了我爸爸，更加沒有料到在我手里。”
話到這里，白桑沉沉吐出了一口氣，露出了慶幸的表情“說來也巧，晴天想知道我爸送了我什麼成人禮，便央求我帶給她看，後來听我說是名人作品，就決定睡前瞻仰它吸吸靈氣，保佑她高考超常發揮。”
“所以，直到高考結束我才拿回來，正好也是我和我媽離開白家之後，不然估計它現在已經落到白鶴雲手里了。”
車廂內陷入了一段冗長的沉默。
良久，顧少臣神色復雜地看著她，問道“這麼珍貴，你為什麼決定要送給我爸做見面禮。”
他知道白桑一直謹記著他們倆是假結婚，卻沒有料到白桑為了給他家人留下好印象會做到這種地步。
白桑聳了聳肩，故作輕松地說道“我爸說過，好的作品要留給懂得欣賞它的人，顯然你父親比我要更加懂它。”
顧少臣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越發幽深，心底塌陷了一塊，柔軟一片。
這一瞬間，他其實覺得白桑挺傻的。
雖然他不滿足兩人假結婚的狀態，但是白桑和他不一樣，至少現在就只覺得他們倆是假結婚。
然而，白桑還是用心了。
或許她只是覺得在這筆交易里她應該盡力，但這番做法卻讓他感動。
顧少臣斂去眸底涌動的情緒，唇角緩緩上揚，輕聲說道“傻瓜。”
白桑一個激靈，瞬間從略微沉重的情緒中跳了出來。
她一臉見鬼了的表情，尤其是看到顧少臣對她笑的“蕩漾”，更加覺得毛骨悚然。（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