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夜色，往往令人躁動不安，街邊小巷，弄堂胡同，叫賣聲絡繹不絕。紅彤彤的燈籠遙掛在每處店面的屋檐下，映襯著人聲鼎沸的大街，充滿著其樂融融的景象。
西湖水，唐國淚，小船別客，勝新閨。
青蘆葦，熒蟲飛，幽幽月明，飲一杯。
許星洲像一個無家可歸的幽靈，偷偷游蕩在繁華熱鬧的街中，漫無目的的行走。
他的身邊則是一身青頭小帽，青衫布履的小六子。
出門之前，許星洲盯著盛裝出席的小六子，久久沉默不語。
綠這個名詞，在許星洲看來，不論在哪個時代，終究是扎心的代名詞。
許星洲停下腳步，拎著小六子拐進一處綢緞莊。
他們兩個是明明是出來躲揍的，但是身旁這小廝分明是個扎眼的騷包，先不說許正宗能不能找到他倆，就小六子這身打扮，加上臉上那硬擠出來的諂笑樣，估摸著沒走多遠就會被人先揍一頓。
太欠揍了。
“許......許公子？”綢緞莊老板揉了揉雙眼，這才戰戰兢兢詢問道，嗓子仿佛卡住了魚骨頭一般，聲音異常怪異，其中還夾雜著些許顫抖。喉結忍不住上下滾動，艱難的吞咽著唾沫。
流年不利，流年不利啊。
這是哪個不開眼的瘟神把這小祖宗請到他店里來了。
“老......”許星洲剛要開口，綢緞莊老板便是大喝一聲，“二虎，給我把店砸了，砸，砸的越爛越好。”
許星洲張了張嘴，呆若木雞的瞧著發了瘋似得老板，唐國人都是些精神病嗎，一言不合就砸店？
“小公爺可還滿意？”老板肉疼的擦了擦額頭的汗，皮笑肉不笑的諂媚道。
第三次了，第三次了，想他張二牛背井離鄉，來京城謀出路，混了十年，好容易新開的綢緞莊有了些起色，賺了些小錢。
可誰知踫到了許星洲這位天王老子都不怕的腦殘小公爺，他猶記得上一次許星洲說過的話。
下次來，別讓本少爺我親自動手，否則小心你的腦袋！
這是招誰惹誰了，辛苦大半輩子，好不容易攢了點積蓄，一切都將付諸東流。
“我只是給我的下人買一身合適的衣裳，你這上來就砸店是啥意思？”許星洲迷茫的問道。
“不不不，就是砸著玩，砸著玩，小的喜歡听響。”張二牛急忙道，這個小公爺從不按套路出牌，他著實吃不透眼前的小公爺到底要玩出什麼新花樣來。
“二妞，二妞，去，去給小公爺的下人換身行頭，要最好的布料。”興許是盛夏的緣故，張二牛再次擦了擦額頭的汗。
許星洲頗為無語，好容易開個綢緞莊，愣生生的非要砸了，見過腦子有泡的，沒見過這麼徹底的。
換好了行頭，許星洲丟下一錠銀子，抬腳便要離開。
只見張二牛發瘋似得跪在了許星洲的面前，“小公爺，饒了小的吧，小的上有老，下有小，生活不易，給小的一條生路吧，求求您了。”
“你這做什麼？”許星洲心中宛若一萬匹草泥馬呼嘯而過，一沒動武，二沒殺人放火，他這是求的什麼饒？
許星洲瞟了一眼小六子，小六子便是臉色復雜的湊過去，囁嚅道，“少爺，您曾說過，這家店見一次砸一次，如果您買綢緞付了銀子，便是將此人凌遲的意思。”
許星洲听罷，面色一愣。
可以啊，小伙子，人渣渣的這麼完美無瑕，也不算你枉過十九年。
許星洲出手將張二牛扶起，一把抓下小六子身後背著的包袱，掏出一錠金子拍在了桌面上，安慰道，“老板，過往乃是在下的錯，在下也不知道該如何彌補，這一錠金子也算是在下對你表達的歉意，還望你既往不咎，原諒在下。”
雖然這些話說完，許星洲都感覺有些厚顏無恥，不過他的前身既然犯了錯，而他又佔用了他的身體，理應替他贖罪。
“小公爺，小的錯了，小的錯了，小的哪敢收您的錢，您就饒了我吧。”張二牛實在是被那個許星洲欺負到怕了，生怕許星洲再弄出什麼ど蛾子。
“本少爺要你收著你就收著，哪來的那麼些廢話，再跟本少爺我嘰嘰歪歪的，我滅了你九族！”許星洲滿臉的不耐煩道。
滅九族！
聞言，張二牛渾身一哆嗦，緊忙起身將金子與銀子揣進懷里，隨後倚在桌子旁，瑟瑟發抖，不敢抬頭正眼瞧許星洲。
過了好一會，張二牛發覺沒了動靜，便是疑惑著試探著抬起了頭，可眼前哪里還有許星洲與小六子的影子。
“還真是......怪了。”張二牛長舒了一口氣，也不知是覺得逃過一劫，還是品論許星洲。
出了綢緞莊的大門，許星洲沉默了好些時候，方才出聲問道，“小六子，你說少爺我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這個......”愣了愣，小六子便毫不掩飾的夸贊道，“少爺乃是一位奇人，英俊瀟灑，風流倜儻，人見人愛，花見花開......”
許星洲張了張嘴，目瞪口呆的望著那滔滔不絕的小六子，這拍馬屁的功夫沒個十年怕是鑽研不到這種爐火純青的地步。
“別給我放屁，給本少爺實話實說！”許星洲惡狠狠的瞪了一眼小六子。
“人渣。”小六子沉思良久，反復琢磨，反正說謊話也是挨揍，真話也是挨揍，莫不如說真話痛快些，于是便開口道，“敗類，這些詞怕是都無法形容少爺您的所作所為。”
“具體細節，說來听听。”許星洲眉頭跳了跳，前身的行徑竟然如此不堪，他開始好奇他是怎麼完好無損的過完這十九年的了。
利用了將近一個多時辰，小六子總算是簡明扼要的將許星洲的英雄事跡講給了許星洲。
怎麼說呢，此時此刻的許星洲內心有些崩潰，饒是他已經做好了心理自我輔導，還是有些震驚，不齒，羞愧。無數個貶義詞與自我救贖的詞語充斥著他的腦海。
他可是高高在上的大羅金仙，在他的世界，他的美名可是聞名天下，贊譽多如牛毛。
而今的天差地別，令許星洲五味雜陳之余，甚至感覺有些悲哀。
“就算劈我，你好歹給我劈正點，這麼個喪盡天良的敗類，你讓我怎麼圓啊。”許星洲站在湖邊，望著悠悠西湖水，欲哭無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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