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根比老師楊廷和還要粗壯的大腿,自己一定要把握好這次“機會”!嚴嵩漸漸下定決心。
嚴嵩連夜開始撰疏,作《或問》一篇。大概意思是大家都錯了,只有世宗說得對(雖無定說,尊親崇上,義所當行。既稱宗則當 廟,豈有太廟中四親不具之禮。)。
世宗看到《或問》一疏後大喜,還是嚴尚書知心啊,自此對嚴嵩青眼有加。
嚴嵩上疏後,群臣大嘩。
太他娘的不要臉了。
在一片嘩然後,本來激昂的情緒漸漸冷了下來,加上夏言、顧鼎臣等閣臣相繼倒戈,至此世宗在大禮儀事件上獲得完勝!
嘉靖十七年九月,遂尊興獻帝為睿宗, 太廟。又即元極寶殿為明堂,大享上帝,以睿宗配,皆如帝旨。嚴嵩精心籌劃興獻王神主入太廟禮儀,得到世宗嘉賞。
自己父親入了太廟,群臣俯首,世宗心中得意,又追尊太祖朱元璋高皇帝謚號。雖然無論是嚴嵩還是夏言都不見得認同這一點,但在禮儀的時候都表現出高度的一致——大拍世宗馬屁。
說夏言孤直,真是一件值得商榷的事情。
當時大學士夏言、顧鼎臣等奏稱見五色祥雲,乃是天賜祥瑞。嚴嵩心中冷笑,不想被夏言等專美,既然跪了,那就跪的徹底一點吧。
不就是比誰不要臉麼?不就是比拍馬屁麼?你以為老子不會?
那個夜深人靜的晚上,嚴嵩思前想後,最終做出選擇,他已經沒有退路。
嚴嵩毫不猶豫,幾十年的文字功底在這時候爆發出來。
當時揮毫,撰寫了《慶雲賦》及《大禮告成頌》,極盡阿諛諂媚,又文采出眾,世宗大喜。
嚴嵩幾十年的文字功力可不是浪得虛名,即便是當年的狀元顧鼎臣也不見得比嚴嵩做的更好。而最重要的是,顧鼎臣這個狀元郎要臉,嚴嵩早就在那個夜深人靜的晚上把臉面扔到角落。
同年,嚴嵩很徹底的站到世宗一邊。他揣摩世宗的心思,下令毀盡天下書院,禁止講學(尤其是王學)。
這下次,嚴嵩把讀書人都得罪了。
從那以後,嚴嵩便獲得了在西苑當值的資格。
當時在西苑值宿並不時得到召見的文武百官有︰武定侯郭勛、成國公朱希忠、駙馬都尉崔元、閣臣夏言和顧鼎臣,以及禮部尚書嚴嵩,嚴嵩作為世宗親信的地位被確定下來。
進入帝國的核心層,嚴嵩該緩口氣了吧。不!他並沒有。
如臨深淵,如履薄冰,這才是嚴嵩的風格。而這種風格是在幾十年冷板凳上打熬出來的。
如今獲得的這一切,嚴嵩絕對不想失去。
他沒有大肆網羅羽翼,因為他知道結黨營私那可是世宗的忌諱。而且嚴嵩也沒有什麼大志向,一邊當著禮部尚書,一邊看著嚴世番茁壯成長,這樣就挺好的。
嚴嵩對夏言也極盡恭敬。《明史》上說,有一次嚴嵩請客吃飯,親自去夏言府上請夏言來參加,可是夏言連面都不肯見。
對于這種尷尬,嚴嵩只是淡淡一笑,毫不在意。
請客當天,夏言果真沒到。就在其他人等著看熱鬧的時候,嚴嵩鋪開席子,跪在上面,把要對夏言說的阿諛奉承的話對著空氣說了一遍,然後才開席。
顏面盡失麼?不,前文說了,在那個夜晚,嚴嵩早就想好不要臉了。
我認為能隱忍到如此境界的人,必然不是凡俗之物。
嘉靖十九年,顧鼎臣病故于相位。
嘉靖二十年,夏言與武定侯郭勛的矛盾到了無法彌補的程度,世宗心煩,所以各打五十大板,把夏言攆回老家。後因為武定侯郭勛言辭無禮,直接下了詔獄,並在第二年死在獄中。
其實世宗並不想直接殺了武定侯郭勛,在世宗看來世間所有人都是棋子,武定侯郭勛自然不例外。
世宗準備把他放到詔獄里好好清醒一下,如果日後夏言無法控制,有操控文官集團逼宮跡象的時候,再把他放出來,帶著勛貴集團去咬夏言也不遲。
可是自認為智珠在握的世宗這次錯了。
武定侯郭勛在第二年無名原因死在詔獄里!
這還了得?世宗一下子毛了。武宗的死還在眼前,繼位之後世宗清洗了兩遍太醫院,團滅了兩撥太醫。世宗根本不去吃藥,而是自己煉丹。(就算天天吃重金屬,世宗還是活到了六十多歲。)
有人背著自己搞風搞雨!
而這人……或者說是集團,肯定有錦衣衛的左都督陳寅。
陳寅可是興獻王府的老人啊,連他都不能相信了麼?
世宗想到孝宗吃錯了藥,想到武宗兩次落水,想到武宗的吐血。鮮血淋灕,歷歷在目。
可是沒等世宗反擊,一個月後,他自己差點被宮女用繩子勒斃,史稱壬辰宮變。
于是乎,又一次腥風血雨的清洗開始了。在嘉靖十八年救駕大功的世宗的奶弟陸炳借著這次機會,終于全面掌控錦衣衛。
夏言、顧鼎臣走了,嚴嵩入閣順理成章。于是在嘉靖二十一年,嚴嵩加少保、太子太保、禮部尚書兼武英殿大學士入閣,仍掌禮部事。
至此,嚴嵩終于邁上帝國的最高峰。
和張璁他們這些普通二甲進士不一樣的是,嚴嵩可是正經的庶吉士出身,堂而皇之入閣,別人也說不出什麼。
和張璁他們不一樣的是,嚴嵩並不想做什麼,張璁弄的一條鞭之類的在嚴嵩看來都是笑話。只要世宗高興就好,其他都不重要。一條鞭法多得罪人啊,隱藏在黑暗中的那股勢力,嚴嵩想一想都覺得頭疼,更不要說直接開戰了。
當今皇帝,世宗可不是那麼好糊弄的,當年楊慎鬧出的ど蛾子,世宗直接杖斃十六人,結黨謀私?開玩笑,真不知道世宗忌諱什麼?
嚴嵩下定決心做一個碌碌無為的大學士,只要專心拍好世宗馬屁就行了。至于臉面……當年乙丑科的狀元顧鼎臣都被人稱為青詞宰相,夏言更是個中高手,自己還在乎什麼呢?
而且最重要的是,世宗只比自己的兒子嚴世番大六歲,自己可是萬萬熬不過他的。
所以嚴嵩就算入了閣,還是老老實實做自己的青詞宰相。他心中最重要的是保住自己的地位,至于那些正經事兒……還是算了吧。
不過這些對于當時的嚴嵩來說都是小事,在他六十四歲的時候,嚴世番終于給嚴嵩留下一孫,嚴嵩大喜過望,賦詩數首,做祭祖文。
在家,嚴嵩是慈父。在朝,他早晚在西苑的板房值班,不曾回家洗沐過,世宗更以為他勤政。
不久,嚴嵩請辭掉禮部職務,此後便專在西苑當值。皇上曾賜給他銀記,上刻“忠勤敏達”四字。
戲精,有比嚴嵩還戲精的麼?
這時候嚴嵩還不是內閣首輔大學士,內閣人才凋敝,翟鸞的資歷比嚴嵩還要深厚一些,所以成了首輔。
但是翟鑾有一個問題——他的兩個兒子是同舉進士。
《明史》上說,是嚴嵩暗示言官彈劾,可是我並不這麼認為。
可能你要問,這不是應該的麼?誰規定翟鑾的兩個兒子不能一年考中進士?
要知道,在明朝科舉崩壞之前,內閣大學士的兒子參加科舉,就等著被彈劾吧。當然,有一個例外——楊廷和。因為他兒子楊慎的學問太好,考不上才是有問題。而且所有人都認為楊慎光是考上還不行,考不上狀元,那就是作弊。
楊廷和和楊慎都牛逼,非常牛逼!
當時的風氣就是這樣,要不然日後張居正幾個兒子都中舉,也不會被人詬病,說大明科舉從此崩壞。
就算日後的張居正說一不二的時候都被言官彈劾,流言無數,更不要說區區一個翟鑾了。
有這麼大的槽點……不,應該說是槽坑,就別怪人彈劾,這件事情和嚴嵩真沒有什麼關系。
于是翟鑾就這樣被彈劾走了。
要不是說嚴嵩聰明,嚴世番如此天才人物,嚴嵩堅決不讓他參加科舉。要不然,此刻被彈劾,告老還鄉的估計就是嚴嵩了。
這件事情說是嚴嵩的構陷,的確有失偏頗。
嘉靖二十二年,吏部尚書許贊、禮部尚書張璧入閣與嚴嵩一同參與機務。這兩個人資歷可沒有翟鸞那麼深厚,嚴嵩並不在乎他們。
但也沒有搞他們的必要,嚴嵩還是比較隨和的,能糊涂混日子,這是最好的。
嘉靖二十三年,首輔翟鑾因事削籍,嚴嵩成為首輔,先後加太子太傅兼吏部尚書、謹身殿大學士、少傅、太子太師、少師,獲得了文臣所能獲得的非常高榮譽地位。
渾渾噩噩的混到首輔的位置,嚴嵩自己覺得這輩子再也沒有遺憾了。
但這並不是說,升到首輔,嚴嵩的地位就完全鞏固了。
威脅仍然來自夏言。
世宗曾在案幾上寫下“公謹”(夏言字)二字,表現出對夏言的眷戀之情。
嚴嵩聞知此事,主動提出,“故輔臣夏言可詔用”。
嘉靖二十四年十二月,世宗因許贊老病去職,張璧已死,又再一次起用夏言入閣。
夏言老哥回來之後也不客氣,大咧咧直接坐上首輔的位置,嚴嵩對夏言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罵也罵不過,只不過是自取其辱罷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