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陳浩醒來一看,時間已經到了早晨七點鐘,他趕緊起床穿衣,刷牙洗漱,在七點十五分出門。
在出門之前,他跟以前一樣,分別在一樓的房門門檻內側,以及二樓窗沿上都撒了一層香灰粉末,即便是他把這件事情,已經在昨個兒的時候,就毫無保留地告訴給了曾經兩度趁他不在的時候潛入進來的甦曉曼,他還是照做不誤,並且,陳浩也並沒有去換鎖。
因為在此時的陳浩看來,他既然作為加入上海軍統情報站的考察對象,而且,還獲知了甦曉曼是上海軍統情報站特工的身份,自然也就沒有必要再去提防甦曉曼,他照常去做撒香灰粉末這件事情,為的就是提防其他人,比如陰魂不散的鐵血鋤奸團的人。
出了弄堂口拐到了愚園路上,走了不足百米,在路邊有一個早餐攤,他坐下來,向老板要了一碗餛飩。
吃完了一大碗熱氣騰騰的餛飩,陳浩丟下了五角錢就起身離開,剛走了十幾步遠,就看到了蹲在路邊攤活兒的徐利奎,嘴巴上叼著一根剛點燃不久的香煙,並沖著他招了招手。
如果是換做其他的人,估計會唯恐避之不及,畢竟,昨個兒上午十時許,在聖瑪利亞教堂大廳之內,徐利奎帶著兩個幫手,一起使用六把短柄斧頭,把上海汪偽政府副市長侯文彬,以及旁邊的兩名特工總部行動科的特務當場砍殺致死。
從案發之後,徐利奎就成為了上海公共租界巡捕房,以及76號特工總部追繳的對象,若是在這個時候接近徐利奎的話,恐怕會惹來殺身之禍。
即便是見面的話,也都會選擇在私下見面,此時此刻,愚園路上人來車往,在大庭廣眾之下近距離接觸的話,萬一周遭被設了埋伏,那陳浩肯定是難以脫身。
思忖了不到五秒鐘的時間,陳浩擺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邁步走上前去,沖著站起身來的徐利奎,擺了擺手,仿佛是在跟一個陌生人講話,開口說道︰“師傅,拉我去極司菲爾路76號。”
猛吸了兩口香煙之後,徐利奎把煙頭往路邊的地上一扔,並沒有腳左右劃拉了兩下,等到煙頭熄滅,他這才挑起頭來,沖著陳浩打了一個“請”的手勢,非常快客氣地回應道︰“先生,我拉您這個活了,請上車。”
座上了黃包車之後,走了差不多有二里地的路程,陳浩輕聲地提醒道︰“徐大哥,您怎麼還敢拋頭露面啊,昨個兒,你帶著兩個人,不僅砍殺了汪精衛的手下親信侯文彬,而且,還誤殺了兩名特工總部行動科的人,就連巡捕房也介入了此事。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今個兒上午,巡捕房就會在公共租界里面的大街小巷,張貼你和你那兩個同伴的肖像和懸賞通緝令。而且,上海灘的日佔區也會如此。徐大哥,我作為你的朋友,還是在此建議你,趕緊帶著你那兩個同伴先躲上一陣子,等到風聲過去了你們再出來活動也不遲。”
面對陳浩的好心提醒,徐利奎當即就付之一笑,壓低聲了聲音,不以為然地說道︰“陳浩兄弟,你的好心提醒我心領了,不過呢,上海灘就這麼大,我能躲到哪兒去呢,你放心好了,我在公共租界里面活動,巡捕房的人不敢把我怎麼樣。要說安全的話,我覺得還是待在公共租界比較安全。”
看到徐利奎不僅毫不領情,而且,說話的口氣也非常大,陳浩就沒好氣地揶揄道︰“徐大哥,我知道你們鐵血鋤奸團的成員,一個個都是頂天立地的大英雄,都是不怕死的英雄好漢。昨個兒你帶著你那兩個同伴從後門逃走了之後,我可是看得真真兒的,人家巡捕房都出動了五十多個巡捕呢,由華人探長沈岩親自帶隊。
“當時,我還听這個華人探長沈岩說,他會把這個凶殺案查個水落石出,一定不會讓殺人凶手逍遙法外,還把被你們砍殺致死的那三具尸體給帶回去驗尸,听說還要向工部局匯報此事,並通知了日本人,這個事情鬧得非常大,徐大哥,你可不要掉以輕心吶。
“還有,這巡捕房又不是你們家的開的,你怎麼會知道巡捕房的人不會把你怎麼樣呢。徐大哥,你就听我一句勸吧,還是趕緊躲一段時間,暫時不要再拋頭露面了,若是你真被他們給逮到了,到時候,可別怪我沒有提醒你哈。”
當坐在黃包車後座上的陳浩把話說完,在前面拉著黃包車的徐利奎,先是忍不住輕笑了幾聲,隨後,轉而用嚴肅認真的口吻,說道︰“陳浩兄弟,你此前提供關于上海汪偽政府副市長侯文彬,這個大漢奸賣國賊行蹤的情報真實有效,算是幫了我們一個大忙。
“不管你小子之前是不是我們斧頭幫幫主汪雨樵生前秘密認下的徒弟,反正,你小子現在在特工總部當汪偽漢奸,能夠給我們鐵血鋤奸團提供不少汪偽大漢奸的情報,今個兒,我就做一回主,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們鐵血鋤奸團的成員,希望你小子別給我耍滑頭,以後多給我們提供一些關于汪偽漢奸的情報。接下來,我們會不定期地組織暗殺汪偽漢奸的行動,有了你小子的幫忙,那我們就會如虎添翼。”
把話說到這里,徐利奎思忖了片刻的功夫,話鋒突然一轉,轉而用輕松自如的口吻,繼續說道︰“對了,你小子不用擔心我們的安慰,實話告訴你也無妨,我跟公共租界巡捕房的華人探長沈岩是老相識,雖然,談不上是什麼朋友,但是,也不是你死我活的敵人。
“早到去年日本人侵佔上海灘的時候,我跟沈岩在私下就有過一個君子協定,那就是我們鐵血鋤奸團的人,在公共租界只要不傷天害理的事情,若是暗殺漢奸或日本人,他就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所以說,你小子擔憂我的安慰是多余的。這都一年多的時間了,我們鐵血鋤奸團也暗殺了不少漢奸和日本人,這不照樣在公共租界待著好好的麼,只要你小子不出賣我,就沒有人能夠抓著我,曉得吧。”
听到這里,陳浩用好奇的口吻,問詢道︰“徐大哥,你跟巡捕房的華人探長沈岩是怎麼認識的?我昨個兒看沈岩挺厲害的,連出身青幫弟子的汪建功,見到沈岩都畢恭畢敬,想必徐大哥你肯定知道其中的緣由。”
面對陳浩的問詢,徐利奎又忍不住輕笑了幾聲,隨即用風淡雲輕的口吻,回答道︰“陳浩兄弟啊,你還真是個小赤佬,你听說過上海灘的十三太保麼,探長,牢頭,王大少;車夫,掌櫃,女保鏢;酒蟲,煙鬼,小飛刀;瘸子,獨眼,黑白貓。
“你們特工總部的行動科科長汪建功,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青幫子弟而已,見到上海灘十三太保之首的探長,那不得乖乖听話麼,哪有他一個青幫小癟三說話的份兒呢。即便是有日本人在背後撐腰,也不敢把沈岩怎麼樣的。”
直到這個時候,陳浩這才恍然大悟,作為來到上海灘生活四五年的他,此前,他只是一個大學生,卻也對上海灘十三太保早有耳聞,只是從未親眼見到過這里面的人而已。
結果卻讓陳浩萬萬沒有想到,那個擔任公共租界巡捕房華人探長的沈岩,竟然就是上海灘十三太保之首的探長,要是早知道這些的話,昨個兒上午在聖瑪利亞教堂大廳里面,他就應該跟沈岩打個招呼,互相認識一下,最好還可以拜個大哥,那以後,他在公共租界里面還不得橫著走麼。
最起碼,陳浩覺得他若是結識了這個沈岩,能夠成為朋友的話,以後汪建功再見到他,那就不敢再在他面前整天吹胡子瞪眼,不拿他當做一回事兒。
一想到跟上海灘十三太保的老大沈岩失之交臂,就讓陳浩禁不住煙頭嘆息,不過,待他轉念一想,覺得自己雖然沒有在第一次見面就跟沈岩打上招呼,但是呢,他現在卻跟十三太保里面排行第四的車夫徐利奎稱兄道弟,而且,徐利奎還同意他加入了專門刺殺大漢奸、大賣國賊和日本人的鐵血鋤奸團,這也算是失之東隅收之桑榆。
“行啊,徐大哥,你隱藏得夠深的哈,原來徐大哥你就是上海灘十三太保里面排在第四的車夫,那兄弟我以後就跟你混了。現在呢,我還有一事相求,需要勞駕徐大哥你的幫忙,不知道,我當講不當講?”心有參半的陳浩,突然在這個時候想起來一件事情,便用請求的口吻說道。
徐利奎倒是一個爽快人,幾乎連半秒鐘的時間都沒做思考,就一口應下道︰“陳浩兄弟,你現在也是我們鐵血鋤奸團的人了,大家伙兒都是兄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有什麼事情盡管吩咐便是,只要我徐利奎能夠辦到,絕對連眉頭都不帶皺一下。不過呢,我得提醒你小子,傷天害理的事情,我可不干哈。”
生怕徐利奎等下再反悔,陳浩就趁熱打鐵,把需要徐利奎幫他辦的這件事情和盤托出。
“你這個小赤佬,竟然安排我給你干這種事情,若是放在以前的話,我絕對不會答應的。不過呢,看在你小子在暗殺侯文彬的時候幫了大忙,提供了準確的情報,我徐利奎就為你這個小赤佬破一次例,這件事情,就包在我身上了,下不為例哈。”徐利奎先是輕輕地搖了兩下頭,勉為其難地答應道。(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