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潘拎著剛買的水果推開205的門,四個孩子都在屋里,強巴和扎平措躺在床上,白瑪杰布和央金挨坐著,在玩切水果。
兩個小孩合作,央金不小心切到了炸彈,“哎呀”一聲,白瑪杰布說︰“沒事,我幫你贏回來!”說著,“噗噗噗”切了幾顆大西瓜,央金高興得拍手直笑。
小姑娘掛完水,吃了藥睡醒一覺精神好多了,燒也退了些,就是有點咳嗽。老潘出門買了雪梨,準備給孩子熬梨糖水喝。
白瑪杰布看見水嫩嫩的梨子,朝老潘喊︰“潘爸,我要吃梨!”老潘揚手丟過來一個。
躺在床上沒動靜的強巴和扎平措也喊著要,老潘一人給了一個,輪到央金,他摸摸小姑娘的頭頂︰“潘爸給你熬梨水喝。”
央金看了看旁邊 嚓 嚓啃梨的白瑪杰布,“不想喝梨水,我想吃梨。”
老潘想了想,還是決定順著她,就給了她一個梨。
耳邊都是啃梨的 嚓聲,老潘在床邊坐著,摸出煙盒想抽一根,沒找到打火機,又塞回去。外面雨勢大了,嘩嘩的聲音格外清晰。
他猛地站起來。
“白瑪杰布,你先陪著央金玩,潘爸去書店看看。”說著,他拿了門後一把傘,大步走出去。
直到走進外面的雨里,冷風攜裹著雨絲打在身上起了一排雞皮疙瘩,人瞬間清醒了。老潘在原地有片刻的遲疑,他看了看身後的旅館,覺得自己應該回去,可心里的不甘驅使著他跨步向前。前面就是小院的木門。
夏梔拒絕陳清朗的提議之後,他並沒有死心。
“去吧,去給我做導游,我滿足你一個願望。真的,我不騙你。”
旁邊有台人形復讀機,書是沒法繼續讀下去了,夏梔無奈,合上書,說︰“你怎麼突然——”突然跟小孩似的。
後半句在嘴里滾了一圈,夏梔沒說出來。
陳清朗完全沒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多幼稚,他情緒不對,但隱藏的很好,從昨晚開始,負面情緒就將他包圍了,他以為離開那個城市心情就能變好,可不過是換了個地方,煩心事依然存在。
去納木錯,不過是想和喜歡的姑娘看一次銀河。這場旅行,總得留下一點美好的回憶。
這些夏梔不會懂。
“去不去?”陳清朗說累了,拿過涼透的咖啡灌了一口,苦的直打顫。
夏梔有點心軟,實際上陳清朗幫了她很多幫,除了偶爾不正經瞎撩,他沒做過任何出格的事情,她在想要不要答應他。
還沒決定好,老潘突然走過來。
“陳清朗,我打火機是不是在你那?”
陳清朗點了下頭,“在我這。”
拿過擱在耳後的煙遞到嘴邊,老潘接過打火機,想點根煙,突然想起什麼,又收回去,“怎麼坐這里,不去外面跟大家玩?”
陳清朗說︰“我想去納木錯看銀河,請夏老師做導游,她不肯。”
老潘轉過頭和夏梔對視,她有一點尷尬︰“不是,我……”
他按了兩下打火機,猩紅的火苗在眼里跳躍,他吸口煙,說︰“去吧,人大老遠來一次還沒看過銀河,你作為一個老司機就帶他看看唄。”他背過身,往垃圾桶里彈煙灰,“正好散散心。”
陳清朗朝老潘擠眉弄眼,老潘吐出口煙︰“這個時候去也行,雖然是雨季,不過藏地的雨都下在夜里,雨過天晴星空更美。”
“你看,潘哥都這麼說了,夏老師你還要狠心拒絕我嗎?”陳清朗打蛇隨棍上。
夏梔一笑,“行,我去。”
老潘掐滅煙,“你們玩,我回旅館了,孩子留那我不放心。”
說完,轉身離開,步子依舊大大咧咧瀟灑沉穩。可夏梔覺得不對勁,剛才老潘轉身時那個表情,怎麼瞧著好像生氣了?
“夏老師。”陳清朗出聲拉回她的思緒,“明天早上出發,可以嗎?”
“唔,可以。”
……
淅瀝瀝的雨在天亮之前停下來,清晨還有點冷,但一超過八點,太陽就毒辣起來,拉薩,這個位于河谷的日光城,毫不吝嗇揮灑他的陽光。
八點多,太陽已經升得很高了。
陳清朗在巷子口等夏梔,他倚著牆壁,站在陰影里,叼著支煙。
抽完半支,夏梔穿著件粉色抓絨沖鋒衣,背著一個黑色背包出現在視線里。
“你就這樣去,什麼也不帶?”
“帶了錢還不夠?”
他手伸進口袋,掏出一沓皺巴巴的一百元,是今早出門的時候向老潘借的,要去看銀河,總不能讓人女孩兒家出錢。
“你的錢包呢?”
“在墨脫丟了。”
夏梔看了看那沓一百元,說︰“這樣裝著不安全,放我包里吧,里面有個帶拉鏈的小側兜。”她背過身,指了指背上的包。
陳清朗把煙摁滅在牆上,拉開背包拉鏈,看見了那個小側兜,他手沒停,直接探到底,撈出一個錢包。皮粉色,按扣上帶著一顆桃心,款式簡單。
她好像特別喜歡粉色,粉色錢包,粉色沖鋒衣,上次幫她開門,她身上的睡衣也是粉色。
陳清朗勾唇一笑,把錢塞進去,合上錢包的時候看到一張三人合影的大頭貼,手一頓。
他一眼就認出了夏梔,她站在中間兩手托腮作出花朵的姿勢,旁邊站著一男一女,女的眉眼跟她很像,應該是她父母。這張照片很舊了,顏色已經暗淡,卻被保護的很好,表面貼了塑封,不難看出主人愛惜非常。
陳清朗盯著照片,眼神復雜。
“好了沒有?”夏梔側頭問了一句。
陳清朗收回思緒,把錢包丟回去,拉好背包,說︰“走吧。”
兩人決定拼車去納木錯景區,六人拼一輛商務車。
湊齊人數之後,車子穩穩駛出停車場,陳清朗困意上頭,打了個哈欠靠在夏梔肩上。
他說︰“我眯會。”
寬闊的身軀像山一樣壓過來。
夏梔肩頭沉甸甸的,陌生的呼吸噴在頸間,她轟一下紅了臉,挺起腰身努力支撐起這份重量。
拉薩到納木錯,六個小時的車程,兩人睡了一半。
車子翻過念青唐古拉山口,一片開闊的山谷出現在眼前,司機介紹說︰“這里是埡口,海拔五千米,前面那條藍色就是納木錯。”
這個“條”字用得相當貼切。從埡口望去的納木錯就像一條藍色玉帶,在陽光的照射下發出瑩潤的光,周圍是連綿的群山和廣袤的草原,一條黑色的柏油馬路曲曲折折延伸至水天交接處,大團大團的白雲聚集在那里,低得仿佛觸手可及。
車上有人想要拍照,司機把車停下來,打開車窗抽煙,一道道冷風吹進車廂,徹底把睡意吹散。夏梔和陳清朗坐直身子,安靜的看了一場雲卷雲舒。
一支煙後,車子重新啟動。
車廂里氣氛活躍起來,拼車司機是位四十來歲的藏族大叔,漢話說的很好,非常健談,他給大家講納木錯的傳說。
遠古時期,念青唐古拉是“靈應草原神”,納木錯是“天湖女神”,他們是一對相戀的情人,在這里過著安寧的放牧生活,守護著一方生靈。由于他們無意之間得罪了冬冥神,一場暴風雪席卷而來,念青唐古拉為草原上的生靈與冬冥神一戰後受重傷,忘了他的妻子——納木錯。過了很久,等他恢復記憶回到這里尋找深愛的妻子,納木錯卻早已將自己化作一汪湖泊。悲痛欲絕的念青唐古拉化作魏巍的山脈,日夜守護在妻子身旁。
多少年來,念青唐古拉山高高聳立,終日的思念化作藍色的眼淚,從雪山之中汩汩流出,注入一旁的納木錯湖,才有了如今醉人的美景。
陳清朗以前從不相信此類的神話傳說,他目視前方,看著那條藍色漸漸擴張,直至變成湖泊的模樣,他想,傳說之所以是傳說,大概就是因為其中蘊含的美好。
他說︰“怪不得大家都喜歡來納木錯旅游,看著還真挺浪漫的。”
夏梔︰“最近天氣不太好,不知道晚上能不能看見銀河,不過有太陽,能看一場很美的日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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