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著休克的危險救人，並不是他逞英雄，也不是他和甦祈關系多好，純粹是為了顧婉安。
可是她非但一句感謝都沒有，還處處挖苦嘲諷。
他連辯解的力氣都流失了。
沉默站起身，由于久坐，腦袋有一瞬間的暈眩，她敏感察覺到，伸手要去扶，被他躲過，他沉著臉走到另一邊，似乎在向護士詢問急救室的狀況。
一股內疚席卷而來，壓得她喘不過氣。
她是想好好關心一下他的身體，但一開口就染上戾氣，連她自己都搞不懂那股揮散不去的怨氣從何而來，每每都不歡而散。
思忖片刻，她往前挪一步，他的眼神冷不防望過來，她一頓，沒敢再走，微微側身假裝要去另一個方向，等他視線移開後她又慢騰騰地移過去，貼在他身後，小聲道歉，“我不是故意的……謝謝你挺身而出。”
道歉聲小得快被她吞進肚子里，他卻一字不落地听到耳里，嘴角飛快勾起一抹微小弧度又克制地降下去，冷著一張臉，像毫無感情的撲克牌，不可一世地背對著她，又忍不住用余光觀察，擔心她會生氣離開。
可是她沒有，她手足無措地站在他背後，只以為是聲音太小他沒有听見，幾百年沒道過歉，讓她真的拉下臉來是個不小的挑戰。
抿抿唇，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提高聲音，“對不起。”
把人逼到這個份上已經足夠了，他收斂戲弄，傷口的疼痛減弱，心情好轉，側身看著她，“沒事。”
這是他最好的態度了。
兩人一時有些尷尬，道過歉卻不能回到最初的關系，彼此都未發一言，尷尬地站在別人病房前，探望的家人一出門就打了個照面嚇了一跳。
“病人家屬！”護士及時解圍，兩人同時往急救室走。
在護士面前站定後，段奕琛冷著臉先說了一句，“我們不是他的家屬。”
“……哦，好。”護士表示並不關心這個問題，“傷患醒了。”
話音剛落，急救室門打開，兩個護士推著車出來，她掃了一眼，臉色好很多，懸著的心稍微回落，默默往後退了一步，給護士讓出位置，目送他們往前走，小步跟上去，又在病房前停住，轉過頭對著他斟酌著開口，“你要不要回醫院？”
她記得醫生說過靜養，他在外面晃這麼久，對傷口壓迫很大。
“不用。”听到她的關心，他眼底一閃而過光芒，又迅速沉浸在墨色的眼底。
他不會醫院就意味著要守在這里，兩人還要尷尬地相處不知多長時間，一想到漫長的沉默，她心生恐懼，愈發想勸他走。
“醫生說你需要靜養，你還是听听醫生的話。”她語帶急切，透露出毫不掩飾的關心。
他面色松動，軟下語氣，“我不急，等他狀況好一些我送你回去。”
沒興趣去管陌生人的死活，他只是擔心留她一個人在這里會遇到更多危險。
她不傻，瞬間听明白他的意思，好氣又感動，心中五味雜陳。
“你回去養傷吧，我一個人也可以。”可惜她一直沒有學會如何拒絕他的強勢，此話一出，兩人才剛緩和的氣氛又彌漫著絲絲緊張，她瞳孔震動，眼神晃了晃，不敢直視他，自知理虧。
段奕琛沒做聲，眼神落在她身上，深不可測。
“我說的話，你一句都沒有听進去。”良久，他輕聲說道，聲音融在空氣里，她差點以為是幻听。
他這麼一說，兩人就都明白，對方仍舊沒有考慮到自己的顧慮，依舊活在自己的三觀里，從來沒有感同身受。
認識到這一點是很沮喪的，兩人不約而同錯開眼神。
甦祈來意如何，她並不想細究，如果威脅到她，那她定然能快刀斬亂麻，但到目前為止，他都是她的救命恩人，讓她把他一個傷患丟在這里孤零零的，她實在做不出來，就算段奕琛說以後再不來往，她也會堅定留在這里。
“不管你有什麼打算，現在都不是好時候。”難得和顏悅色地解釋自己留下的理由，她盯著地面，聲音有些微弱，辯解得沒有底氣。
“嗯。”而男人只冷漠地回應一個字，于是她就知道兩人的對話到此為止了。
再繼續只會重蹈覆轍，又是爭吵冷戰的死循環。
她累了。
“你先走吧。”她抬眼飛快掃他一眼，又垂眼看著自己腳尖，提高聲音，“顧婉言應該等你很久了。”
他從醫院出來這麼久，這麼大動靜她怎麼可能不知道，要是再不把他打發走，又要面臨一頓非言。
“你離他遠一點。”他不回應，只是固執地叮囑她。
離他遠一點，近一點，又有什麼區別呢？她苦笑一聲，敷衍地點頭，“好。”
男人猶豫地離開，終于送走大佛的人軟在牆邊的椅子里，段奕琛說的沒錯，的確應該離甦祈遠一點，倒不是顧及他的心情，只是挨得越近，她生命危險系數就越高，雖然不怕死，但她不想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在外面冷靜一會兒進病房，他還處于昏迷期，她輕手輕腳地在他床邊坐下，專注地望著他的臉，太像了。
他睡著的時候還好，只是輪廓像，一旦他睜眼、說話，神態間的似曾相識總是讓她混淆到底是才認識的那個總裁還是她的哥哥。
這份熟悉感像罌粟，使她得到虛無的安全感，明知深陷只會受傷，卻還願意傻傻去相信。
“哥哥……”她出神，嘴里無意識吐出兩個字，門口的人一頓，眼里閃過深思，轉身離開。
甦祈這一昏就到了晚飯時間，她有些餓，和護士交代一聲，自己則下樓去買點晚飯。
擔心他會挑這個時間醒來，她隨意買了點就急忙上樓，前後不過十來分鐘的功夫。
剛走到門口，她眼快一瞄似乎看到床上人坐起來，心中一喜，急忙推開門，臉上的笑還沒完全綻開就僵硬在臉上，因為她看到鄰床上躺著一個絕對不該出現在這里的人。
“段奕琛？你來這里干什麼？”她瞪了他一眼。（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