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滾滾送回空間,陸昭進了醫院大門,找到收錢的護士,把剛得的四百多塊錢交了,“護士姐姐,我只有這麼多錢,你再通融一晚,明天我們一定能把錢交齊的。”
護士看她一臉憔悴,眼楮雖然還有光亮,但嘴唇都干得開裂了,想必為了籌錢連水都沒來得及喝,就更別提吃飯了,自己家的孩子也跟她差不多大,卻從來沒受過這樣的苦,推己及人,護士動了惻隱之心,“行,明天等你爸媽來了再交,你還沒吃飯吧?我那兒有碗餛飩,跟我來。”
陸昭想拒絕,卻見那護士已經往前走了,她只得跟上。
到了護士休息的地方,那護士將一個鋁盒遞過來,“里頭的餛飩是孩子他爸剛送來的,還熱乎著,你吃吧。”
陸昭沒接,只看著她,“那你呢?”
護士笑笑,“沒事兒,我等下去醫院食堂吃,你就在這里吃,吃完了把碗放這兒就行了,我先去查房了。”
那一盒餛飩格外滾燙,陸昭險些拿不穩。
她揭開鋁制飯盒的蓋子,一股香味兒撲鼻而來,濃濃的肉香里裹挾著蔥花的馥郁,讓人不由食指大動。
陸昭咽了咽口水,拿過筷子,夾了一個餛飩喂進嘴里。
窗外是濃濃的夜色,窗內,陸昭捧著這溫暖的食物,用一個個餛飩驅散了心底的恐懼。
她堅信陸寧一定會好起來的,沒有什麼能把他從她身邊帶走!
陸昭吃完那盒餛飩,去廁所把碗洗干淨送回去,然後上樓去看陸寧。
重癥監護室在三樓,她一路爬上去倒也不覺得累,只是心里仍沒法放松,愁著那剩余的幾百塊醫藥費,還有接下來的住院費,這些加起來,對目前這個家來說無疑于天文數字。
陸昭停在三樓的樓梯口,手指扶著樓梯扶手的邊緣,冰涼的觸感讓她冒汗的手心微微發冷,她在那里站了幾分鐘,緊咬的牙關遲遲無法放松。
最後她松開手,快步朝重癥室走去。
外面值班的護士不認識她,得知她是病人家屬後,臉上浮出一絲同情,陸昭只當沒有看見,對護士說︰“我能進去看看我弟弟嗎?”
護士說可以,拿了一套綠色的衣服讓她穿上,“這個是防止細菌的,你穿上,在里面也不能呆太久,我敲玻璃你就得出來了,知道嗎?”
陸昭點點頭,把衣服穿上,從頭包到腳的進去。
嘀嘀的聲音從黑匣子里傳出來,陸寧手臂上插著一根管子,液體從半空的玻璃瓶里滴下來,從手臂的針孔里流進身體里。
陸昭站在床邊,看著雙眼緊閉的陸寧。
真難想象,今天中午他們還一起吃了飯,陸寧還說他下個星期就要去省一中比賽了。
陸昭問他第一次代表學校去比賽時是什麼感覺。
他想了想,頗為害羞的一笑,回答道︰“害怕輸。”
“為什麼?”
他看著她說︰“輸了就沒有獎金了,我那時特別想給姐姐買身漂亮衣服。”
陸昭沒問他後來給陸昭買了沒有,她當時心里感動得一塌糊涂。
有一個這樣的弟弟真好。
世事難料,才一眨眼功夫,那個鮮活生動的陸寧已經躺在了病床上,雙眼緊閉,仿佛再也不會醒來似的。
陸昭低著頭,仔細打量他眉宇間的青灰,他失去生氣的樣子讓她無所適從,她握住他打點滴的那只手,試圖用體溫去溫暖他冰涼的手掌,但是怎麼都捂不熱。
陸昭心里慌得要命,忍了多時的眼淚終于落了下來。
護士在外面輕敲玻璃,提醒她該出去了。
陸昭直起身,替陸寧掖了被角,出了病房。
護士見她眼楮紅紅的,想到里面那個可憐的孩子,這種事見得多了早已經麻木,只在心里無聲的嘆息一聲,又轉頭去忙自己的。
陸昭坐在監護室外面的椅子上,陸國富去了哪里她此刻也不怎麼關心,只仰靠在椅背上,頭抵著牆,緊繃的大腦卻是放松不下來,大概因為太緊張了,腦仁兒疼得厲害。
夏天還沒過去,醫院的夜晚卻涼得很,陸昭縮在椅子上,被穿堂風刮擦著身體,她這一天下來經過了數番折騰,加之心里大驚大懼,早已經疲憊得不行,但偏偏沒辦法得到片刻休息。
只要一閉上眼楮,就全都是陸寧。
便不得不起身走到玻璃窗前看他一眼才能安心。
後半夜好不容易靠著睡了一會兒,又被惡夢驚醒,如此反復,外頭天竟然亮了。
走廊上重新熱鬧起來,來來往往人流不絕。
陸昭手腳僵硬發麻,她呲著嘴緩了好一陣才終于能活動,本想下樓再給陸華打個電話,卻見陸國富從那頭過來,手里提著一個塑料袋,里頭裝著幾個包子饅頭。
“昭昭,來吃點東西,我剛剛出去買的。”
陸昭搖搖頭,看著陸國富,問道︰“爺爺,你昨晚去哪里了?”
陸國富說︰“我在樓下,在值班室那里跟那個值班的說了一晚上話。”
陸昭明知他在撒謊卻也沒戳穿他,現在這種境地,陸國富說了什麼做了什麼其實已經不那麼重要了,陸昭先前若還對這個爺爺抱有希望,那麼在昨天拿陸寧的救命錢的時候,她就已經對這個爺爺徹底失望了。
舐犢情深。
但是陸國富沒有。
比起孫子的命,他的錢才更加重要。
“對了,你爸的電話打通了,正往這里趕。”
陸昭點點頭,總算听到了一點好消息。
又坐了一會兒,陸昭站起身來,陸國富問她干啥去,她回說去洗把臉。
醫院的走廊上張貼著優生優育的海報,陸昭一路走過來,想起陸昭和陸寧,不由覺得諷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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