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州城西郊一座破舊的廠房,是個佔地七八畝的院子,門前有些破敗,看樣子是早就停產了。可是,隔著高高的院牆,卻能听到里面的嘈雜聲,人還不少。不管是周圍的人還是路過的都不知道這里面現在事干什麼的。
亂世之秋,權力和武裝才是最吃香,有多少為了能夠謀得一官半職而不惜一切代價,因為誰都知道,只要能夠在名字前面帶個“公”字,那便算是擁有了一般人所不能擁有的。
這個廢棄的廠房就是屬于禁煙局的一個秘密倉庫和監牢,不管是院子里面配置了大量的安保人員,在方圓十里的地方都有他們的人時刻警惕著。要是被關在這里,最後也只能成為一個無名的野鬼。
“余老板,你這次胃口可是不小呀,本來我們也不想動你的,但是看著你發大財,兄弟我看著眼熱呀!哈哈……”在關押著余大經的單獨房間里,一個穿著制服中年男人在與綁在椅子上的余大經說著話。
余大經臉上血摻雜著泥土,衣服也是破爛不堪,看樣子是受到了嚴刑拷問,任那個男人怎麼說話,他就是一句話都不說。
“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惹怒我們大哥,小命不想要了麼……”另外一個彪悍點的大漢一把抓住余大經灰白的頭發大聲喝道,可余大經還是不屑的撇嘴一笑,嘴里擠出幾個字道︰“我不知道你說什麼!”
“喲吼,嘴還挺硬的,我大哥就要你手上的貨單,現在鑰匙痛痛快快的交出來,還會給你留個三成,過了這個村可沒這個店了!余老板你也是個聰明人,現在怎麼就……”彪形大漢狠狠的拍著余大經髒兮兮干瘦的臉蛋,咬牙切齒的說道。
余大經咽一咽流進嘴里的血,臉上的堅決似乎弱了許多,眼神也多了幾分哀憐,微微說道︰“你說的可是真的,能給我三成的貨……”
“哈哈,你還不相信我堂堂新政權的人麼?我劉長虎說到做到,決不食言!”說話的人就是禁煙局局長劉長虎,雖然官階不高,但是在廣州地界上也是個人物,正因為他手上特殊的權力,白道黑道的人無不給他幾分面子。
余大經被那三成貨打動了,心道︰你們能給我三成倒是早點說呀,害的我抗這麼久受了這麼多苦,奶奶的!慢慢說道︰“我可以給你們貨單,但是能不能拿上貨就看你們的了。”
“這就不勞余老板費心了,只要有貨單,海關還不敢扣押我大哥的貨!”彪形大漢是劉長虎的拜把二弟胡雷,一直在劉長虎身邊充當左膀右臂。
“二弟快給余老板松綁,好酒好肉伺候著。”劉長虎的臉翻得比翻書還快,笑盈盈的吩咐胡雷,對余大經也客氣了起來。
胡雷把一切都安排妥當,余大經也不管是不是可口的飯菜就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劉長虎沒有走,一直盯著這個小財神。
大快朵頤之後,余大經把酒壺里的酒全喝了就精光,胡雷要叫人再去拿卻被余大經叫住了,搖晃一下沉醉的腦袋,說道︰“貨單不在我這里,在……”
劉長虎一听這個,簡直沒有氣炸,噌的一下就站了起來,一拍桌子吼道︰“你說什麼?貨單不在你這里?”
胡雷更是個暴脾氣,已將手槍抵著余大經的腦袋,喝道︰“你個老王八蛋,居然耍我們哥倆,活膩歪了……”
余大經現在是吃飽喝足還醉醺醺的,全然不顧腦門後面的槍口,淡淡一笑道︰“我還有一個合作伙伴,貨單在他手上!”
只要貨單在就可以,至于在誰的手上對劉長虎而言都無所謂。但是余大經嘴里的這個伙伴卻將成為劉長虎喉頭難咽的魚刺。
“快說是誰,我現在就替我大哥把貨單拿回來!”胡雷在灰白的腦門上頂了幾下問道。
“西門霸,想必二位都听說過吧!”余大經不慌不亂的答道。
這個名字在廣州城可是沒有幾個人不知道的,就連街邊玩耍的小孩子都知道,劉長虎二人一听,臉色一沉,半天沒有說話。
胡雷收起槍拉著劉長虎走到一旁耳語了起來,余大經大概能夠猜個大概,心中暗道︰“哈哈,我余大經在商場上摸爬滾打這麼多年,還搞不定你們兩個莽夫!”
果不其然,劉長虎一句話沒說就走了,胡雷對余大經說道︰“余老板,實在是不好意思,我們哥倆有眼無珠,不知道你是西門先生的朋友,多有得罪請你海涵!”說著從懷里掏出一張銀票硬塞在余大經的手里,余大經故作推辭,但還是靜靜攥住銀票。
余大經被胡雷恭恭敬敬的送出了廢棄工廠,他也去了京城飯店,心里盤算著自己終于逃過一劫,正好可以完成自己計劃的所有事情了。
余美顏和孟真在廣州城里轉悠了半天還是灰溜溜的回來了,中午飯隨便對付一點就回房間繼續等待譚祖香的消息。孟真被黃包車顛的難受,正在衛生間嘔吐著自己的五髒六腑,余美顏端著茶杯在走來走去,她知道時間拖得越長,父親的危險就更大。
“當當當……”一陣敲門聲打破了凝重的氣氛,余美顏開了門,來的正是自己急迫想見到的那個人。
“阿美,放心吧!我打听到余伯父已經沒事了,前些時候已經被放了!”譚祖香的心里自然是高興的,雖然禁煙局的事自己幫不上什麼忙,但萬幸的是余大經已經沒事了,自己幫忙奔波打听消息對余美顏來說也是一份不小的恩情,必定也會充滿感激。
“那就好!那就好!”余美顏高興極了,這個時候她想到的只是余家還有個男主人,自己還有個父親,屏蔽了以前種種不愉快。
“孟小姐是怎麼了!”孟真的嘔吐聲一聲接著一聲,譚祖香關心的問道。
“都怪我,硬拉著孟真妹妹去城里找父親的,才弄成這樣!”余美顏有點愧疚的解釋道。
“只要伯父沒事就好了,我就是難受的不行吐兩口!呵呵……”孟真拿毛巾擦著嘴扶著門框走了出來笑著說道。
此時的氣氛是輕松的,三個人有說有笑,最後商量著去吃法餐。本來孟真是不想去當電燈泡的,但是還是不想放棄享受西餐的機會,最後還是答應一起去。
譚祖香先下了樓在車里等著,兩個女孩子悉心打扮著。
“美顏姐姐,我這電燈泡去了不會影響你們吧!”孟真開玩笑道。
“會打擾我們吃法呀!妹妹還是不要去了吧!”余美顏的心里沒有事了,倒也輕松的開起了玩笑。
“那可不行,我得去保護姐姐,不能讓別人欺負了!”孟真做了一個拳腳的架勢,俏皮中有點認真,看笑了余美顏。
“就你那點三腳貓架勢,還不如我呢!”余美顏一看孟真沒有穿旗袍,卻穿了一聲精干的長褲馬甲,說道︰“你就穿這個去呀!”
“怎麼?這個不行麼?”孟真反問道︰“我可是不是一般的電燈泡,就穿這個了,這也挺西式的呀,符合西餐的氛圍。”
既然孟真這麼堅持,再說她說的也有幾分道理,余美顏也就再沒有多說什麼,繼續細細描繪著自己的妝容。
譚祖香帶著她們去了全廣州城最有名的西餐館,吃的也很愉快。余美顏更是發現,這個男人在自己心里的地位已經不知不覺間提高了,孟真開起他們兩個的玩笑時,明顯感覺到由以前的不在乎變成了不好意思。
父親已經脫困,余美顏也急著想回家,譚祖香只得安排了車送走了二人。譚家的生意還需要自己去奔走相救,肩上的膽子越壓越重。
譚祖香很晚了才回姑父家的元公館,一進門就被表哥李成信的幾個手下架了起來。客廳里燈火通明,李成信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癱坐在沙發上,惡狠狠的看著譚祖香,說道︰“表弟,想不到你為了一個臭女人出手這麼狠,你……”
連譚祖香自己都想不到,從來不打架惹是生非的自己居然下手如此重,李成信的右眼幾乎腫脹的睜不開了。苦笑道︰“表哥,你對別的女人怎麼樣我管不著,但是就是不能動她。”
“哈哈!我看那個女的就是禍水,我先玩玩又能怎麼樣……哈哈!”李成信的腦子里還在閃現著余美顏的身影。
譚祖香一听有人這麼說自己心愛的女人,頓時來氣了,想要掙脫緊緊抓著的手撲向李成信,卻沒有如願,被硬生生的按在地上。
“表弟,看在我們是表兄弟的份上,今天我就此作罷,但是以後你要是再對我那樣,我就不客氣了!”李成信說這話的時候眼楮全然沒有親戚之情。
“別動她……”譚祖香還在強調著,他知道李成信這個可惡的紈褲子弟是說到做到,一個曾經下手殺了自己親哥哥的人是什麼都能做出來的。
“哈哈!那就看她的運氣了,最好不要最讓我看到她!”李成信狂笑著說道,說完就招呼只記得手下養成而去,又去尋求刺激的夜生活。
譚祖香呆坐在沙發上,望著門外的樹影婆娑,不知道自己的路該怎麼走,怎麼走才是正確的,真想不要生在大富大貴之家,做一個清淡的教書先生是何其幸福。(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