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壽宴是如何結束的，余美顏只記得自己在母親的拖曳下似走在迷宮里，到傍晚賓客散去時，才癱軟著坐在了客廳里的太師椅上。
她的腦子里始終印刻著他為什麼離開自己的問題，她自己沒有答案，任何人也給不了答案。
清華沒有走，幫忙收拾完殘局第一時間跑了過來，雖說兩人交情不深，但是看著這丫頭為哥哥這般痴情，當然也是于心不忍。
“美顏姐姐，你沒事吧！”張清華拍著余美顏的粉肩關切道。
余美顏一到心情不好的時候就不願言語，只是默默地盯著青磚地，臉色難看的嚇人，身子似乎隨時都會往前傾去。
“阿美又怎麼了，一整天了就不在狀態！”余母念叨著，扶著老太太走到門口站住了，一臉倦容。
老太太知道余母已經忙得不可開交，自然沒注意余美顏中間外出這樣的細節，慈祥的笑道︰“今天還真是難為你了，阿美先前去了鄰居家，回來就不對勁了，我想肯定是因為沒見著那張家小子吧！”
余母這才切換過頻道，輕嘆了一聲，小聲說道︰“何苦呢，傻女兒……”言語中是對愛女的疼惜，也是對現實的無奈。
“老太太、余伯母……”張清華看見知禮的打聲招呼，又望望余美顏，微笑著要回去了，卻又被余母一個眼神留住了，湊在耳朵邊問道︰“姑娘，不知你們家是什麼意思！”
問題很清楚，張清華也不藏著掖著，有點難為情的說道︰“伯母請別見怪，我們沒落人家攀不起你們大富大貴之家，我家在雲南的親戚說了一門親事，我哥去入贅了，所以……”
其實在余母的眼中張家小子不錯，只是差在門第上，要是他家還有個一官半職，那這門親事既是余大經不同意，她也要為了女兒的幸福爭取爭取。
張清華說完話道聲再見就走了，余母看著女兒的模樣，搖搖頭對身邊的老太太道︰“母親，這可怎麼辦……”
“你別走，你別走，帶我去雲南……”余美顏突然從椅子上蹦了起來，也不顧撞到母親和外婆，直接就朝著張清華的背影沖去，已經累了一天，按理說應該是好好休息喝茶吃飯，可現在對愛情的追求使她充滿了力量，幾步就追到張清華身後，生生拉住。
“美顏姐姐，雲南太遠了，怎麼能說走就走！”張清華扶著余美顏，苦笑著解釋道。
但是，余美顏現在根本就不在乎路途遠近，她的心里只有張鈞，說不定現在已經跟別的女人已洞房花燭，成了一雙。像孩子似的搖著張清華的胳膊，央求道︰“好妹妹，就你知道他在那里，你就帶我去吧！”
老太太和余母也趕緊顫顫巍巍的過來了，拉著余美顏說道︰“丫頭，讓人家先回去休息吧，今天忙了一天了，去雲南的事先放一放！”
“不……不行……我現在就要去！”余美顏的腦海里已經不知多少遍演繹過雲南那轟轟烈烈的入贅婚禮，頭疼欲裂的搖著頭連連說道。
“美顏姐姐，你听我說，我哥他也只是在五天前才出發的，現在估計還沒到雲南，先休息一晚，明天我們趕過去行不行！”張清華像哄著小孩子一樣，盡力在跟余美顏講著條件。
余美顏听到要去的時間反正不是很遠，也就無奈的點點頭，由老太太攙著去房間了，院子里只留下余母和張清華，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說些什麼！
“丫頭，明天怎麼辦！”余母知道剛才這丫頭說的話也只是緩兵之計，無奈的拍拍大腿道。
“是呀，這可怎麼好呀，剛才也只是為了讓美顏姐姐先安下心來……”張清華也頓時沒有了主意，嘆口氣喃喃道︰“早就讓他離的遠一點，就是不听……”
兩個人在院子里站著，沉默著，都在絞盡腦汁想著如何應對明日的狀況。
“我看還是讓譚家賢佷過來吧！”余母現在能想到的也只有譚祖香了，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只是張清華不知道這譚祖香是誰，疑惑的望著余母。
“那伯母，我就……我就先回去休息了！”張清華說道，余母卻道︰“丫頭等等，還得麻煩你往縣城跑一趟……”
余母後面的話沒了聲響，是有點不便麻煩一個外人，但是自家也沒什麼人了，才厚著臉皮提出了這個請求。
“沒問題，伯母，我可以和我表弟專門幫您跑一趟！”張清華倒是爽快，考慮到自己一個人走夜路不安全，所以要叫上表弟同行。
余母一听心里高興，急忙掏出幾個銀元要遞給張清華，連說謝謝！張清華連連推辭，說道︰“伯母你這是干什麼呀！就是舉手之勞，不用，不用！”
望著從門里遠去的身影，余母臉上微笑了一下，轉身也進屋去了。
心中卻是忐忑，不知道譚家公子是否真的在乎，是否願意連夜趕過來。
余美顏在老太太的安慰下，在困頓中沉沉睡去了，看著長大的外孫女，老太太愛憐的梳理著凌亂的秀發，嘴里默念道︰“時間過得真快，轉眼就是將離之日，想想以前的種種日子，酸甜苦辣言說不清，現在有些人已經見不到，有些人只是在艱難的活著，這一世又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老太太自言自語著為外孫女蓋好被角，起身出門小心翼翼的關上，在走廊上站住了，抬頭望望剛剛升起來的月亮，又道︰“我後悔呀，後悔將瑞梅幸福草草葬送了，哎……”
“媽，別如此說，都過去這麼多年了，你看我現在不是過得好好地麼，有好些人在羨慕呢！”身後是余母的聲音，說著話母子兩手拉手坐在院中的石凳上。
“你幸不幸福，當母親的還不知道麼！”老太太嘆口氣說道︰“但是就不應該由著你的性子，最後嫁了個這男人……”
“女兒也不知道他後來會變成那樣……”余母說著，臉上有些許傷心，但是卻強忍住了，以免連帶著讓母親也跟著難受。
“哎，咱女人呀……這輩子就注定是生活的附庸！”老太太望著淡淡地月亮，又看看女兒已經隨著自己老去的臉，慢悠悠的說道︰“而你當時是追求了自己想要的，現在又這樣……你說說到底孰對孰錯呢？”
余母也被母親的這個問題難住了，回想自己年輕那個年代很多都是父母操辦的門當戶對的婚姻，而自己偏偏因為自己的固執，嫁給了自己最想嫁的人，本來應該比包辦婚姻幸福上千萬倍，但是事實卻不然，此時在她的心中也在掂量著阿美到底應該與誰更為合適。
“我還是覺得阿美嫁給譚家公子比較好！”余母說出了自己最後的答案，通過自己的失敗，她還是選擇遵循門當戶對的老慣例。
“是嗎？”老太太看透了自己女兒心里想著什麼，雖然沒有後悔，但是卻有對追求幸福的妥協。
余母看著老太太臉上愈加滄桑的皺紋，輕輕摩挲著說道︰“我就是想讓她比我幸福，你又老了許多……”
“老是天道輪回，你我都無奈，哎……”的確，對于死亡，任何人都沒有發言權，只得做棋盤上的子，在命運的安排下廝殺謝幕。
“我都沒有好好照顧你！”余母自從嫁進余家就是余家人了，對娘家自然照顧就少了，只無奈家中的男丁單薄，有些流落在外，還有要為自己的小家生計努力，也就忽略了老母親。
“你大哥還是沒有一點消息……”老太太說起了自己的大兒子，自從十年前隨軍到西北當差，現在大清覆滅，沒有了東家，應該也要想方設法回家來呀，可至今還是杳無音信，不知還是否在人世。
余母知道母親一直在托人打听大哥的消息，一般時日也很少提起這傷心事，今夜不知是怎麼了，就說將起來，遂安慰老太太道︰“不管他在那里，也永遠是您的兒子，我想大哥也一定每時每刻在想著你！”
老太太對生活還是挺樂觀的，所以現在這歲數了還硬朗著，微笑著說道︰“就你丫頭的嘴甜，我就覺的你大哥應該還活的好好的，應該也是娶妻生子了，這輩子應該能見著！”
余母看老太太能這麼想，心里放松了好多，說道︰“夜里還有點涼，我們去睡覺吧！”
“你能睡著才怪，明天早上還不知道怎麼應對吧！”老太太眼楮就是毒辣，一語點破，擔心的說道。
“母親你就放心吧！車到山前必有路！”余母強作歡顏，安慰道，其實她自己心里也還是七上八下，不知道明早會發生什麼。
老太太看女兒也不想說，便說道︰“走吧，我跟你一起休息，看著你睡我心里踏實！”
母女兩相視一笑，起身一起踏著月光進了屋子。
清風徐徐，拂過多少人的夢，又捎去多少人的思念，多少人的情愛。可是，在遙遠的地方是否真的有人知道你的夢中有他，你的心是給他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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