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小姐……
宋簡然怎麼可能忘記，那是藏在他心底一輩子的痛，像根刺一樣，時不時扎一下，鮮血淋灕。
他的眼角微微一斂，悲痛從眼里一閃而過。
故人的名字多年不被人提及，如今前塵往事再現，他突然就失去了所有的興趣。
宋簡然用力地甩開手，顧攸寧一個踉蹌，跌進沙發里，頭發歪了一大半。
他瞪了顧攸寧一眼︰“陳府的事情你給我盯緊了，我會再來找你的。”
宋簡然拿起沙發上的黑帽和黑色的大外套，換了一身著裝之後，大步走了出去。
听見關門的聲音，顧攸寧低頭看著自己紅腫的手臂，諷刺的笑了笑。
她在他眼里，果然卑微得不值一提，不過就是幫他張羅事情，搜集信息的工具罷了。
要不是憑著頭牌的名聲，這些年為他忙里忙外，只怕早就沒有了利用價值。
當年的債，她還沒跟他算清楚。
想要她的身子，除非用他的命來交換。
她整理好著裝，換上笑臉，剛拉開房間門，听見了槍聲。
她以為自己听錯了，緊接著“砰砰砰”的幾聲響，她確定那是槍響，把門重新關上。
她听到了客人驚慌的尖叫聲。
顧攸寧把門打開一個縫，發現有幾個客人驚慌失措地從過道跑過去。
難道，是宋簡然？
把宋簡然剛才小心翼翼的舉止和他出門的時間聯系在一起，正巧重合。
槍聲還在繼續，不過離她越來越遠了。
顧攸寧出門，發現左側的過道上那些花盆全都砸碎了。
想了想，她順著槍聲響起的方向走過去。
槍聲驚動了不少包間里的客人，紛紛打開門詢問出了什麼事情，幾個侍者正在安撫他們的情緒。
顧攸寧一路走過去，走到過道的十字路口停下，四處看了看，發現有幾個男人持槍站在右側的過道，正在搜尋目標。
看見她站在那兒，他們手里的槍立即警惕的對準她的腦袋。
只留下一個人，其余的往其他地方去了。
他呵斥道︰“讓開。”
顧攸寧舉起手，表達自己的善意，笑道︰“別沖動，我只是想去舞廳而已。”
舉手投足間的鎮定讓那幾個人更加覺得可疑，不過看著她身上那套還沒有換掉的舞服，他的警惕性降低了不少。
“寧姑娘，您怎麼在這兒？”
顧攸寧聞聲回頭，久生手里托著一盒香煙，疑惑的看著她。
“他們說里面有人開槍鬧事，這里不安全，您還是趕緊找個地方避一避吧。”久生往後面看了看，“槍聲剛才好像就是從這兒傳出去的。”
說完，他疑惑的走過來。
侍者的衣角剛露出來，對面的那個人扣動了板槍。
與此同時，顧攸寧剛往右一看，發現那個人的動作，心里突然收緊。
久生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的時候，瞳孔無限睜大，大叫了一聲。
這一叫，顧攸寧反應過來了，她用力扯住久生的手臂，往後面扯過去。
那盒香煙零零散散地掉在地上，兩個人重心不穩，也跌在了地上，身體被牆壁擋著，腿漏在外面。
那顆子彈從久生的腦袋旁邊擦過，打在過道末尾的花盆里。
那個人走過來，毫不猶豫的沖著久生的腿又打了一槍。
顧攸寧早就反應過來了，扶著牆壁站起來，順勢把久生也拉了起來，卻來不及了。
“啊。”久生痛叫一聲，左腿往下一崴，重新坐在地上。
顧攸寧趕緊大喊︰“他只是百樂門的一個小侍者，不是你們要找的人。”
不經思索的，她用盡全力把久生往後一拉。
他們兩個都被牆壁擋住了，那個人停住了腳步。
“寧姑娘，我的腿。”
久生傻愣愣的看著自己頃刻間就鮮血奔涌的大腿，腦子突然像炸開了一樣，大喊一聲，暈了過去。
“久生，久生。”顧攸寧著急的看著他。
匆匆看了久生的腿一眼，血流得越來越多了，看著那些血，她心里一陣翻江倒海，不禁犯嘔，可這個時候，她顧不了他。
她貼著牆壁，輕手輕腳的走過去，視線範圍內沒有看見那個人的身影。
“听我說。”顧攸寧吸了一口氣，盡量使自己的語氣看起來平和，“剛才你打的是我們百樂門的一個侍從，這個孩子才十四歲，是在百樂門里給客人賣香煙的。”
安安靜靜的，她沒有听到對方的腳步聲，也沒有呼吸聲。
顧攸寧肯定，他有所懷疑和防備，現在距離她們有點距離。
她又說︰“我是百樂門的舞娘，那個孩子被你的槍打中了，現在已經暈過去了。我身上沒有武器，你要是不信的話，就過來看看。”
那個人還是沒有說話。
“不管你是什麼身份，為什麼在這里開槍鬧事我都不想知道，但百樂門不是一般的舞廳，我們是歸法租界管的，你要是再開槍，這件事情我們老板娘一定會追究責任。”
顧攸寧軟硬兼施。
那個人沉默了一會，總算是回話了。
“出來。”他只說了兩個字。
“好，我出去，不過你不能再開槍。”
顧攸寧看了看對面的過道，再看著久生的情況，知道要是不解釋清楚，不解決了外面那個男人，麻煩就更大了。
她想了想，緩緩走出去，把雙手舉了起來。
“我沒騙你，我們真的不是你想找的人。”
她這才發現那個人離她僅有一米多遠，槍正指著她的腦袋，扳槍已經扣了一半，發現她手上沒有東西的時候，才緩緩松開的。
他喝道︰“讓他也出來。”
“你說的是久生？”顧攸寧眼楮一斜，“他嚇暈了。”
話一說完，顧攸寧發現他後面的過道上冒出了一個高大的人影。
此時此刻，那個人突然眼神一凜，把槍微微往右一移，對準對面過道的目標，毫不猶豫地扣動了板槍。
顧攸寧一驚，伴隨著三聲槍響，她的身子被對面飛速跑過來的人拉往一旁，兩個人倒向後面的牆壁上。
感覺有什麼東西從手臂上迅速劃過，伴隨著一陣火辣辣的痛感。
她還沒反應過來，又是兩聲槍響。
熟悉的胸膛和氣息，顧攸寧一看，果真是傅玖琛。
他一手摸著她的頭，把她往自己懷里靠，一手還舉著搶。
他松開她了。
“玖司令。”
“嗯？”傅玖琛把槍收好，低頭看了看，把她的手舉了起來。
顧攸寧眉頭緊緊擰在一起。
“痛。”她說。
側頭一看，左手臂被子彈擦傷，破了一大塊皮，流了不少血，順著手臂滴落。
剛才那個男人已經死了。
看見她委屈的模樣，傅玖琛的心一下子就軟了，伸手把她抱起來，大步走出去。
“啊。”顧攸寧驚叫，“快把我放下來。”
傅玖琛說︰“別叫，那些人很快就會被槍聲吸引過來了，我先帶你去療傷。”
顧攸寧動了動身體，扯到手臂上的傷口，疼得吸了一口涼氣。
傅玖琛走得太快了，她著急的說道︰“久生還在那兒，不能丟下他不管。”
傅玖琛停下來。
顧攸寧語氣堅定︰“那個孩子是無辜的，再不救就沒命了，我不能扔下他不管。他不走我也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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