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厲宸回以微笑,淡淡道︰“曾董事長的大名才是‘如雷灌耳’!”
‘如雷貫耳’四個字說得意味深長。
這次的稅款失蹤案肯定跟長信、跟曾志國脫不了干系,傅厲宸當然听‘曾志國’的名字听得耳朵起繭。
曾志國聞言,臉上微微一僵,只是病態的面容並不明顯。
只是他沉默的時間有些久了。
像是思考什麼。
半晌,曾志國忽然說︰“這些天,我一直在等傅律師上門,沒想到……果然是後生可畏啊!”
曾志國一臉感慨與落寞。
他既然能夠成為一個大企業的董事長,把控整個公司的命脈,手中的‘力量’遠比任何人想象中的都要大得多。
傅厲宸來京市當天,他其實就已經查到了傅厲宸的身份以及他來京市的目的。
但他一直隱忍不說。
因為他一直在等。
等傅厲宸先早上門,即是自持身份,也是為了待價而沽。
畢竟先沉不住氣的人就輸了。
可他左等右等,傅厲宸非但沒有找上門,甚至除了一開始前往合安保全公司查找線索外,之後似乎一直都在做一些和稅款失蹤案無關的事情。
曾志國一開始還暗嘲黎新恆這回請來的外援空有其表,暗暗自喜時。
忽然發現,傅厲宸竟然把調查的目光放到了他的兒子曾建身上。
老人終于沉不住氣,找上了傅厲宸。
原本想著擺出長者的氣勢,殺一殺對方的銳氣,沒想到傅厲宸一派淡定,軟硬不吃的樣子。
讓他想了半天也只來了這麼訕訕一句笑語。
想要借以打開話匣子。
普通人听了長者這麼一句‘夸贊’,不管心中什麼想法,至少表面上得表現出誠惶誠恐吧!
可傅厲宸偏偏不!
不僅完全沒有不好意思或者謙遜的模樣。
臉上神色淡淡,語氣也完全沒有變化,甚至沒有回答曾志國的話,直接轉開話題,“不知道曾董事長找我來有何要事?”
如此直接,不留情面。
便是曾志國自詡‘功底’深厚,也有些扛不住。
老臉一僵,好半晌才悻悻地說︰“既然傅律師如此爽快,那明人不說暗話,我這回請你來,是想和你談一筆買賣。”
曾志國心想︰這回他主動示好,對方怎麼樣也該放下身段好好跟他談談。畢竟他手中還是握有很重要的籌碼。
沒想到傅厲宸面不改色,直接就說︰“怎麼?曾先生準備把那千萬•稅款吐出來?”
曾志國︰“!!!”
他感覺自己被狠狠地噎了一下,嘴角抽搐。
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曾志國還是頭一回見到這樣的對手。
傅厲宸從一開始表現得都是不顯山不露水,雖然看起來一表人才,但也不像是多有本事的人。
沒想到傅厲宸從進屋開始,明明沒說什麼話,卻把曾志國逼得進退不得。
曾志國才擺出一副好商量的姿態,溫和笑道︰“傅律師,你我都是生意場上的人。這做生意講究禮尚往來,公平互利。
那筆稅款我們長信明明已經按時運往稅務局了,運輸途中卻發生了如此重大的失竊案,你們公權力不去打擊犯罪也就算了,總不能把責任歸咎于我們這些遵紀守法的好公民身上吧!”
說得好像他真那麼無辜。
傅厲宸見曾志國睜眼說瞎話也不氣,甚至還微微勾起了嘴角。
淡笑道︰“如果長信遵紀守法,自然誰也將欲加之罪強加在它身上。不過長信的人是不是也同樣那麼無辜,恐怕就需要我們的公安同志好好清查一番了。”
曾志國表情一凜,猛地從榻上坐起來,緊盯傅厲宸,“你什麼意思?”
傅厲宸漫不經心地開口︰“听說令公子也在長信工作?職位還不低,是公司的總經理?”
“你想做什麼?”曾志國色厲內荏地朝傅厲宸發怒。
一改原本病怏怏的孱弱模樣,搖身一變,成了一頭能夠將人身體都一口撕碎的雄獅。
凶猛、駭人!
傅厲宸卻完全沒有被嚇到,臉上的表情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動容。
目光平靜地與曾志國對視,笑而不語。
三秒鐘後。
出人意料的,曾志國反而先泄了氣,敗下陣來。
放軟語氣,好聲好氣地跟傅厲宸打商量︰“傅律師,大家都是一個圈子里的人,抬頭不見低頭見,何必做得那麼絕情呢?”
硬的不行,就來軟的。
曾志國打得一手好牌。
而且他泄了氣勢後虛弱可憐的模樣還替他加分不少,讓人都不忍心苛責這樣一個病弱的老人了。
傅厲宸微微一笑,語氣溫和地答道︰“所以我現在站在這里,和曾董事長您好好‘商量’,而不是直接將手上的東西移交公安局了。
難道曾董事長覺得我這樣反而做得不對?!”
曾志國︰“……”
他感覺自己的心肝脾肺都被氣得發疼,偏偏沒辦法反駁傅厲宸的話。
“其實,曾董事長如果真的有心解決這個問題,也不是沒有辦法。”
傅厲宸突然開口,態度變軟。
曾志國忍不住眼前一亮,忙問︰“什麼辦法?”
“我剛才說了,把錢還回去。
不該發生的事情就讓它回到沒有發生的狀態,這樣對大家都好,不是嗎?”
說來說去,就是要曾志國把那千萬•稅款給繳上。
是以什麼方式交上去的,傅厲宸不在乎。
曾志國听出了傅厲宸的言外之意,皺著眉問︰“如果真的把虧空補上,這件事就可以當作沒發生?你們也不會找我兒子麻煩。”
巨額稅款失蹤案先前鬧得沸沸揚揚,如果什麼都不做就這樣悄無聲息地當作沒發生,怎麼向大眾交待?
曾志國才不相信這件事會有那麼美容易解決。
傅厲宸輕描淡寫地答道︰“不管是我,還是稅務局的人,都不是以懲治犯罪為職。”
言下之意,他們現在只想要把那筆失蹤的稅款要回來。
至于犯罪該不該得到懲罰?
他們既不是公安,又不是聖人,法律也沒有規定普通公民有揭發犯罪的義務。
自然也不應該由他們費心了!
曾志國聞言就知道只要他把那筆錢吐出來,傅厲宸就不會讓稅務局的人找他兒子曾建的麻煩。
畢竟他兒子那些行賄的行為已經被傅厲宸查得一清二楚,即便是他恐怕也沒有自信替曾建脫罪。
曾志國咬咬牙,答應︰“好!我願意另外拿一筆錢出來,重新把稅交上,這樣總行了吧!”
這在曾志國看來,已經是他的最大退步了。
等于他先前那些工作都白忙活了。
然而傅厲宸听了,只是冷淡地拒絕,“曾董事長大概還沒有听清楚我剛才的意思。我說的解決辦法只有,讓失蹤的那筆稅款重新出現。”
現在公眾都知道那筆巨額款項是在運往稅務局的途中被盜,受害者還是長信。
如果這時候京市稅務局不盡全力抓住盜竊的人,找回失蹤稅款,反而要求長信重新拿一筆錢交稅,那公眾的唾沫恐怕都會把京市稅務局給淹了。
曾志國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先是用稅款失蹤案為自己塑造了一個受害者的形象,現在不得已了就提出願意拿錢出來補交稅款。
如果道行淺一點的人答應下來,真讓曾志國這麼做了,那就著了這個老奸巨猾的道了!
傅厲宸一針見血地戳破曾志國的歪心思,不給對方任何耍詐的機會。
曾志國的面容扭曲,如鷹一般銳利的眼眸緊迫地盯著傅厲宸,聲音低沉狠厲,“傅大律師,我既然都已經願意把那筆稅款的虧空補上了,你又何必再咄咄逼人呢?”
話里話外,反倒指責傅厲宸的不厚道了。
傅厲宸自然不會被他這三言兩語激到,神色平靜地指出︰“有些事既然做了,就是要付出代價的。
曾董事長在長信做了那麼多年,這種最基礎的道理,您總不會不知道吧?
至于曾董事長願意付出如何的代價,就要看您自己是怎麼衡量的了?”
他說完這番話後,也不管曾志國的臉色變得有多難看,又說︰“我還有三天時間留在京市,在這之前,希望所有事情都能夠得到完美解決。
沒什麼事的話,那我就先回去了,靜候曾董事長的好消息。”
丟下這麼一句不輕不重的話後,他就帶著許夏希瀟灑離開。
原本一直安靜做背景板的許夏希看著房間里兩人的臉色都不太好,不由得好奇問︰“你這些天讓李勛去找的就是曾志國兒子的犯罪證據?”
傅厲宸微微一笑,把夏希帶出別墅後,才解釋道︰“這個曾志國做了那麼多年董事長,又帶領長信走得那麼遠,肯定有幾分真本事。
要想捉他的把柄雖然不是不可能,但是想要在10月20日前完成就有點困難了。
但是長信的總經理曾建卻是個有頭無腦的富二代,佔著父輩努力為所欲為,劣跡斑斑,要想揪出他的問題,一抓一個準。”
簡直不要太容易,而且還都是證據確鑿那種!
傅厲宸這回只是讓李勛挑了個行賄的罪名收集材料,就足夠讓曾建在監獄里蹲滿三年,而且出來後也再沒資格從事公司高管一類的職務了。
許夏希听到這里了,忍不住露出受教的表情。
不住點頭,“怪不得這個曾董事長會那麼快找上門!”
傅厲宸抓人痛腳,永遠都是一抓一個準,還讓人有苦都沒地方說。
像曾志國這回——
究竟是他爽快地把盜竊的罪名給認了,還是眼睜睜地看著自家寶貝兒子落獄?
嘖,好像怎麼想都好糾結的樣子 !
“對了,你剛才為什麼說你要趕著10月20日回去啊?”
許夏希疑心傅厲宸只是為了給曾志國一點壓力,但是看他認真的表情,好像真有大事的樣子。
她剛問完,腦袋又被重重地敲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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