佞華妝

第一百五十五章 是非成敗轉頭空

類別︰其他類型 作者︰商璃 本章︰第一百五十五章 是非成敗轉頭空

    官道上,飛馳的駿馬揚起一片煙塵。

    初秋的景色格外怡人,從馬車朝兩面望去,金黃的莊稼,漫山遍野成熟的果子和被秋風染黃的樹葉。

    清爽的秋風一吹,帶著馥郁的果香,叫人渾身都舒坦。

    墨風看著林錦𨳊走的慢悠悠的仿若出來游玩一般,淺笑︰“娘娘是不打算跟上皇上的行程了?”

    “跟上反而麻煩,咱們就落後一兩日。”林錦𨳊撩開車簾,愜意的撐著頭瞧著外面的風景。縱橫的阡陌上,農人三三兩兩的在勞作,看似辛苦,但有說有笑,很是熱鬧自在。尤其是這臨近傍晚的時候,夕陽將天際厚厚的雲層全部染成大紅色,印在偶爾經過的湖面上,波光瀲灩,美不勝收。

    她看風景都看得痴了,左右急急追上懷琰,他指不定還要把自己送回去,倒不如慢慢行。

    一側坐在墨風懷里的酒兒也發出欣喜的聲音,一雙漆黑如墨的大眼楮好奇的看著外面,高興極了的模樣,就連一向安靜的葡萄也跟著咿咿呀呀的笑了起來。

    一行人氣氛輕松極了,四個丫頭又是好久未曾聚在一起,在林錦𨳊跟前又放松,更是說不完的話兒了,尤其是墨月聊到常青,墨風聊到高稟時。

    墨花尚好,只要公子好,她就好,反倒是一向安靜的墨雪,變得更加安靜了。

    晚上的時候,幾人進了小鎮,尋了處客棧住下後,林錦𨳊才特意留了墨雪下來。

    她一面哄著孩子睡覺,一面輕聲笑道︰“其實當初赫連去尋你,我知道些。”

    “娘娘……”墨雪忙要解釋,林錦𨳊卻只笑看著她︰“女兒家到了一定年紀,都要懷春的,莫說是你,我也是一樣。只不過你們出嫁,都是一輩子的事兒,我希望你多為自己想想。等齊國安定後,我必是要放了你們自由的,墨雪,感情之事不能問值不值得,但有時候,你要想想,繼續下去,是只對你一個人好,還是兩個人都好,亦或是……對兩個人都不好,赫連的心他自己情願拴在弦月身上,除非他自己,否則誰也解不開這個結的。”

    墨雪眼底閃著淚光,她看著林錦𨳊推心置腹與自己說這些,也知道她並不僅僅把自己當成一個下人。

    她恭謹給林錦𨳊行了禮,才道︰“奴婢明白了。”

    林錦𨳊淺笑,她更多的,是不希望墨雪好好一個姑娘,就因為滿心瘡痍的赫連給耽誤了。

    正說著呢,阿寶歡喜的從外面跑了進來,道︰“娘娘,外面有焰火呢,河邊還有人放河燈,好熱鬧呢!”

    林錦𨳊看著她亮晶晶的眸子,淺笑︰“你叫了墨花墨月出去玩吧。”

    “那娘娘呢……”

    “我想多陪陪孩子。”林錦𨳊淺笑道。

    阿寶實在是心癢難耐,但也沒有背著主子出去玩的道理。

    但不等她開口,便听林錦𨳊道︰“這一路隨行用的東西差不多要用完了,你們再出去買一些,別淨顧著玩。”

    阿寶一听,立即點點頭,忙轉頭出去了。

    墨雪看著林錦𨳊,沉默的嘴角終于露出些笑意。娘娘的內心,真的很溫柔。

    等阿寶也出去了,林錦𨳊才讓墨風也上來了,跟他們商討接下來的計劃。要避開所有人的耳目往前去,不小心些還真不行。

    此時的林錦澄也是提心吊膽,早已以少將軍的名號令沿途的守官們提起十二分精神巡守,一旦發生女人小孩被抓或被刺殺的事,一定要立即營救。

    命令下去後,他便直接領了一支精銳趕往百毒谷了,若要長孫玄隱無心去動林錦𨳊母子,最好的辦法便是讓他沒辦法分心。

    現在的百毒谷外,因為齊國的橫掃,當初的三角地帶早已不存在,而變成如今的小鎮了,不過小鎮上大多還是買賣各類藥材的,水匪幾乎不見了蹤影,也沒人再敢干那活兒了,否則被齊國的守軍抓到,直接就 嚓了。

    林錦澄到時,小鎮上的百姓們都很利落的收拾好東西回了家關上了門,似乎生怕被波及一般。

    他倒是沒想這麼多,很快便駐守在了外面,只等著時機成熟就動手。

    此刻小鎮的某條巷子後面,一個潑辣婦人抽動著鞭子氣得不行︰“齊國人來了你就想跑了,你以為他們會救你一個青樓妓子嗎?”

    “是你們逼我的,我不是妓子,我是西夏衛國侯府的……”

    “還胡說!”那老鴇又是一鞭子抽下去,疼的宮衣魚直接摔在了地上。

    當初她被送出來後,稀里糊涂就被騙到了青樓,她逃了幾次都逃不掉,每次都被打得渾身是傷。

    老鴇看她還是一臉不甘心,冷哼一聲︰“在我手里,還沒有調教不過來的人,今兒看我不打死你!”說完,直接擼起袖子,便開始動手抽打了起來。

    宮衣魚蜷縮著身子,只想著齊國來的兵能發現她,興許還能救她一命。

    就在她快要撐不住了的時候,那鞭子終于停下了,熟悉的香味也飛入了她的鼻尖。

    她淚眼盈盈的抬起頭,看著淡漠站在跟前的人,再也忍不住,直接半坐起身將他抱住了︰“公子,你終于來了……”

    “我讓你將她送遠些,你送到了青樓?”長孫玄隱淡淡看著一側的男子。

    “公子恕罪,屬下不知她會……”

    “你們是誰啊!知不知道我是誰,這里是誰的地盤!”老鴇看突然冒出來的人,雖然氣勢非凡,但她也不是好惹的。

    長孫玄隱淡淡睨了她一眼,輕聲道︰“清幽。”

    清幽會意,不等那老鴇繼續說話,抬手一把毒蟲撒在她身上,便見她痛苦的扭倒在了地上,沒多會兒就七竅流血而死了。

    長孫玄隱看著還抱著自己哭的人,冷淡道︰“看到了嗎?我是會殺人的,松開。”

    “不!”宮衣魚將他抱得更緊︰“除非死,魚兒絕不離開公子!

    長孫玄隱看著她,眼前另一個人的臉卻浮現出來。

    他冷漠的拂開她的手,轉身離去,走時只淡淡道︰“你若想見我,可以來百毒谷,但我給你兩個選擇。一是你兄長的命,二是永遠陪在我身邊。”說完,人也穿過轉角離開了。

    清幽其實有些詫異師父居然會說這等話,但他沒敢多問。

    很快回到百藥閣,他直接去了藥房,拿了一些尋常不用的藥材來給了清幽︰“包好,送去給林少將軍。”

    “師父,他都打到門口來了您還要幫他。”清幽不解,明明此番林錦澄來者不善。

    “百毒谷若是這麼容易打進來,就不叫百毒谷了。”他說罷,才淺淺笑起來︰“想來此番林錦𨳊已經出宮了吧。”

    “師父怎麼知道,據消息說,只有齊國皇帝自己去了。”

    長孫玄隱了解林錦𨳊的,而且就算之前不能確定,林錦澄如今特意帶兵過來,他也能確定了。

    清幽皺眉︰“那師父何時出發?”

    “今晚。”長孫玄隱望著今夜月光如水,嘴角微微揚起。

    錦朝京城現在早已經開始準備了,西夏的太後和齊國的帝後都要過來,他們自然是要小心防備。

    趙闞卻顯得很鎮靜,每日依舊醉生夢死,絲毫不管朝廷里的官員如何說。

    直到他等的人都到了,才終于重新去收拾了一番。

    養心殿中,主管這些事物的大臣在底下道︰“皇上,西夏江太後和齊國皇帝此番過來,均是帶了大軍在京城外,萬一此番未曾談攏……”

    “在他們殺入京城之前,我已經先殺了他們了。”趙闞冷淡笑著說罷,將他給打發了下去後,直接就叫了文淵過來。

    “事情都準備好了嗎?”他聲音格外的陰沉,臉上的笑容也慢慢落了下去,仿佛沉浸在了某件可怕的事情里一般。

    文淵點頭︰“已經準備好了,只等皇上一聲令下。”

    “很好,此番就看看誰的本事更大了。”他桀桀大笑起來,在這漆黑又空曠的殿中顯得突兀極了。

    文淵看著有些癲狂的他,沒出聲。

    當夜,江太後和趙懷琰各自入住行宮。

    江太後身邊跟隨的,是此番屢戰屢勝的赫連,赫連也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樣。

    “你的兵都留在了城外?”

    “已經蓄勢待發。”他跟在江太後身側慢慢往前走,卻發現她有些心不在焉。

    江太後看著這行宮,幾十年前,她曾來過的,只是那時候她還是備受寵愛的茵嬪。

    她諷刺一笑,道︰“明日大宴,能見到太上皇麼?”

    “應該能。”趙闞此番親自叫他們來,不就是拿定了她們都想親自見見那個自私無情的老皇帝麼?

    “嗯。”江太後冷淡說罷,便將他打發出去了。

    等他一走,她才停下腳步,倚著長廊邊坐了下來。

    紅色燈籠的倒影在水中晃動,她眼前浮現的,還是曾經來行宮小住時,身邊那個發誓說此生摯愛她一人的皇帝。

    她心中冷意更甚,可眼底的淚卻止不住冒了出來。

    蘭姑跟在一側,見她如此,輕聲勸慰道︰“娘娘,時辰不早,早些歇著吧。”

    “蘭姑,你說哀家現在,是不是已經人老珠黃了?”她撫摸著自己的臉,輕聲問道。

    “娘娘風韻猶存。”蘭姑垂眸道。

    “風韻猶存……”江太後笑起來︰“好一個風韻猶存。”等到明日見了他,她一定會問個清楚,當初為何如此待她!為何昨日還口口聲聲說只愛她一人,轉頭就能揮刀無情要殺她!

    蘭姑看她如此,略有些不忍︰“娘娘,您可要去見見齊國君主?”

    “自然是要見的,哀家是他的生母,若算來,哀家還是齊國的太後呢。”她冷淡一笑,起了身便回去了。

    趙懷琰現在想要脫離自己的掌控麼?除非他不認自己這個生母,可血緣親情大于天,他怎麼能不認自己!

    趙懷琰也早就考慮到這個問題了。

    行宮殿只中,高稟跟在一側輕聲問道︰“皇上,明日見到江太後……”

    “不必管她。”趙懷琰顯得極為平靜,看了眼齊國傳來的密信,只道︰“鄭穹還未過來?”

    “鄭大人在處置雲水間的事,說遲些過來。”高稟看他岔開話題,也不再繼續追問。

    趙懷琰冷淡嗯了一聲,便將人都打發出去了。

    等人走了,他才終于放下了手里翻看的東西,目光清涼的落在案台上,心中猶如有人正在一刀一刀將他凌遲一般。

    明日要面對的,是他的親生父母和兄弟,但明日過後,必有人死,不是父皇,就是母後。

    他淡淡望著這黑夜,與他小時候獨自縮在後宮角落中看到的一模一樣,永無止境的沉默和黑暗,似乎能將人吞進去。

    第二天一早,京城就已經萬分熱鬧起來。

    因為歸降一事,京城涌入了不少看熱鬧的人,也有不少伺機而動別有用心的人。

    當晚趙懷琰的行宮便已經遇到過不下三次的行刺了,包括下毒、放火……應有盡有,但這些是趙懷琰早就料到了的,也知道肯定並非趙闞授意。趙闞不會這麼蠢,費盡心力把人邀來,僅僅是為了刺殺。

    清晨,鄭穹便已經出現在趙懷琰的跟前了。雖然之前他一直跟著林錦𨳊,也佩服林錦𨳊,但他知道他的志向一直都是在官場,他要做官,投奔趙懷琰無疑是最好的選擇,而且也不會得罪林錦𨳊!

    “草民見過皇上。”鄭穹跪下俯身行了大禮。

    “查到了什麼?”趙懷琰任由下人服侍著更衣,淡淡問他。

    “趙闞並沒有異動,沒有派人去找救兵,也沒有派人去偷襲,朝中大臣都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麼。”鄭穹也是很困惑。以前趙闞的計劃其實不難猜到,但現在他卻誰也不說,只強行將趙懷琰和江太後請了過來。

    趙懷琰聞言,面色淡淡,穿戴收拾好後,才跟他道︰“仔細盯著,一旦有異動,按原計劃行事。”

    “是!”鄭穹立即應下。

    很快趙懷琰便帶著此番過來的大臣們一道朝設立宴席的帝台去了。

    帝台是錦朝在重大節日時才會用的地方,此番趙闞將宴會設立在這里,無疑是為表現出重視。

    宴會布置的十分奢華,侍立的宮人數百,時令的鮮花更是快馬加鞭從各地送來,來人若不是知道錦朝現在已是強弩之末,也會誤以為如今的錦朝依舊繁榮昌盛。

    趙懷琰見到趙闞時,他一身明黃衣袍,早早站在了宴席的最上首,似乎在等著他過來一般。

    趙闞輕笑,瞧著越走越近的人,特意迎上前,淺笑︰“好久不見大皇兄,轉眼大皇兄已是齊國君主,更侵吞了我錦朝大半的國土。”

    趙懷琰淡淡看他一眼,正好江太後也過來了。

    錦朝還有不少的老大臣,以前是見過茵嬪的,如今江太後雖以年過不惑,但容貌卻與當年並沒有太大的改變,只是多了些皺紋而已。

    他們看到走來的人,都驚住了,忍不住私下議論︰“這位江太後,怎麼跟當年的茵嬪娘娘長得如此相似?”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吧。”有人只能找出這樣的解釋。

    江太後卻將他們的話听到耳中,嘴角也浮現出笑意來。

    還認得自己麼?

    既如此,那他應該也還能認出自己才是。不知道只剩下一口氣的他,看到如今的自己,會是什麼樣的表情?

    一定是懊悔吧……

    她想到這里,才終于冷笑起來。

    等走上了前,看了眼趙懷琰,見他神情淡漠,只笑道︰“懷琰,你當真就這麼恨母後麼?”

    “江太後與朕毫無關系,朕怎會恨你。”趙懷琰說罷,淡漠轉身在上首最中間的位置坐下。雖然錦朝是東道主,但齊國的威勢早已不是錦朝能相抗衡的了。

    底下的齊國臣子們與有榮焉,也跟著坐下,唯獨錦朝的官員們面面相覷,卻誰也不敢多說一句,萬一錦朝歸降了齊國,那豈非是得罪了以後的皇上?

    他們都不出聲,趙闞也看在眼里。現在的錦朝早已是空殼一座,能不能起死回生,就看今日這一局了。

    宴席的前奏,自然是歌舞。

    靡靡之音,動听卻催得人昏昏欲睡。

    趙懷琰始終保持著冷靜鎮定,直到宴席過半,才終于听底下的大臣開了口。

    “齊國皇上,此番錦朝欲歸降,只有一個要求。”開口的的大臣站起身來,卻是身板都未挺直。

    “說。”趙懷琰淡漠開口。

    那大臣瞥了眼不出聲的江太後和趙闞,才繼續道︰“拿齊國如今的皇後來換。”

    此話一出,底下頓時一片嘩然。

    江太後也冷冷勾起唇角︰“區區一個女子,就值得你拿國家來換,錦朝不亡,當真是天理不容。”其實她竟有些妒忌林錦𨳊了,她有這麼多人願意為她肝腦涂地,甚至拿江山換她,可自己呢?

    趙闞但笑不語,只望著趙懷琰。

    他知道他絕不會同意的,如此,便正合了他的心意。

    果然,趙懷琰面色微沉,寒聲道︰“這就是你們開出的條件?”

    “是!”

    “既如此,齊國與錦朝,只能兵戎相見了。”趙懷琰說罷,附近便涌出了不少埋伏的侍衛來。

    趙懷琰淡漠一笑,很快便見錦朝的人匆匆跑了過來,跪在地上驚恐道︰“皇上,齊國大軍忽然壓境,我方守軍怕是扛不住。”

    趙闞面色陰冷︰“果然,大皇兄就是大皇兄,事事都想得周到。”那這次呢,你能不能想到我的真正目的是什麼?

    趙懷琰緩緩起身,睨了眼底下的意欲拔劍的侍衛,直接提步而去。

    攔在前面的士兵,見他走過來,均是無一人敢動手,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就這樣走了。

    錦朝的官員們目光都追隨著他,心生崇敬。這位本也是錦朝的太子,卻被人逼走,如若不然,錦朝如今何至于此?

    “怎麼,眾愛卿想跟著齊國皇上走麼?”趙闞在上首諷刺笑道。

    底下的官員們連忙低下了頭,趙闞卻只轉頭看著紋絲不動的江太後,輕笑︰“看來,錦朝只能歸降西夏了。”

    江太後並沒有多想其中的彎彎繞繞,她只想立即見到老皇帝。

    聞言,也只淡淡道︰“那錦朝想要我西夏的什麼?”

    “很簡單,太後只要答應我幾個簡單的要求就可以了。”趙闞輕笑,睨了眼趙懷琰離去的背影,眸色更深。

    趙懷琰,你到底是低估了我呢……

    很快,趙闞跟江太後所提的要求,已經順利離開京城的趙懷琰已經知道了。

    “一是要即刻跟錦朝一起出兵攻打齊國,二便是暫留他的王位,待一月之後,他便主動讓位,此番已簽訂盟約,而且西夏的士兵也順利入京進駐了,想來不會反悔。”鄭穹來回稟時,還覺得有幾分心痛,不管這麼說,錦朝曾經的輝煌他也是看在眼里的,如今卻被趙闞這樣糟蹋了。

    高稟總覺得不對勁︰“屬下怎麼覺得,這趙闞,就是故意針對齊國的呢?”

    “他想要利用西夏。”趙懷琰一眼猜透,但江太後也不會這麼蠢由他利用,除非父皇……

    他才想到,便立即道︰“立即帶兵返回京城!”

    “皇上,屬下出來時,京城城門已經關閉,由西夏士兵把守,現在那些人都追殺過來了,您不能再折返回去。”鄭穹立即道。

    趙懷琰面色更沉,如此說來,趙闞是真的準備好了,誘騙自己過來,並非只是為何戲弄自己,而是要逼自己冒險折返回去救江太後和父皇吧。

    他握著韁繩的手慢慢收緊,高稟和鄭穹對視一眼,齊齊問道︰“皇上,您一定要折回京城嗎?”

    趙懷琰面色微沉,朝齊國的方向看了眼,才寒聲道︰“立即奔赴前線,以最快的速度攻下錦朝!”他不能丟下𨳊兒和孩子不管,以身犯險,若是不慎,𨳊兒和孩子怎麼辦?

    “是!”眾人見他沒有執意去以身犯險,都松了口氣。

    趙懷琰看著天色漸晚,不再多留,直接策馬快速往前線而去。

    此番借由他入京,他的人馬已經順利推進了好幾座的城池,便是不用錦朝投降,那這江山他也要定了!

    他快馬加鞭,殊不知這時候的林錦𨳊剛好到了京城。

    她的消息慢了一步。

    等入了客棧後,墨花才急急將消息報了回來,並道︰“娘娘,我們還是盡快離開吧。”

    “不急。”林錦𨳊也跟趙懷琰想到一處去了,若是趙闞真打算假投降,先擊潰了西夏,那他就真的難對付了。

    她讓人將孩子和乳娘都安置去了以前置辦的小院,這才帶著沉穩的墨雪出去了,其他全都留著照看孩子。

    上了大街後,便也听到四處都在議論的聲音。

    臨近一年未曾回來,林錦𨳊看到大街上四處還掛著的‘安’字招牌,心中鎮定不少,很快便打探出了江太後的行宮位置。

    她帶著墨雪悄悄去了行宮附近,卻發現行宮前把守的人極少。

    “人難道不在里面?”林錦𨳊詫異道。

    “可是不在行宮能在哪里?現在他們才訂立盟約,江太後應該不會這麼早離開才對。”墨雪道,而且赫連也在,趙闞也不會敢去輕舉妄動。

    林錦𨳊看著那出入口,的確是守衛稀松,江太後若不是離開,那就是帶著人去了什麼地方。

    可是她能去哪兒呢?

    “對了。”林錦𨳊想到這一點,心都微微提了起來。轉身跟墨雪道︰“你在這兒等我,不要出來。”說罷,整了整衣裳,便踱步慢慢走了過去。

    等靠近了,那門前的守衛立即拔出了刀來,但一看來人衣著上乘,容貌更是清麗出塵,不像是刺客,才又遲疑的把劍收了回去,只問她︰“這位夫人,你可是有事?”

    林錦𨳊淺淺一笑,道︰“我是跟丫頭走散了,竟不認得回去的路了,能在這兒等會兒我的丫環嗎?她遲些定要來尋我的。”說完,還從袖子里抽出了一錠銀子遞過去。

    那守衛瞧見她身量縴縴,也不像是會功夫的樣子,再看遞來的銀子,想了想,笑道︰“夫人一個女人家,大晚上的的確不安全,便在門前候著吧,不過這里是西夏太後暫住的行宮,遲些太湖若是回來,你便要趕緊躲開去,明白嗎?”說完,接下了銀子。

    “是。”林錦𨳊笑笑,只暗暗擔心,江太後果然離開了。

    她頓了頓,又笑道︰“太後這麼晚,是去游玩了麼?咱們京城的長河邊可是熱鬧繁華呢。”

    那守衛見她說話自然又隨意,人又國色天香還沒架子,反正守著空行宮也煩悶,便跟她說了起來︰“哪里是去什麼長河邊,太後娘娘這等的尊貴,自然是去皇宮了。”

    “皇宮啊,我曾有幸跟家里人去過一回,倒是真的恢弘呢。”林錦𨳊繼續道。

    那守衛瞧她一臉艷羨,防備更低了些,自豪道︰“這些東西以後可都是咱們太後的,你家里是當官的?往後可學乖些,好好輔佐咱們西夏皇帝,一樣的榮華富貴。”守衛見她說只去過一回,只當他家是個小官。

    林錦𨳊笑著謝了他幾句,才慢慢聊到了正題上︰“太後這麼晚入宮,可說了幾時回啊?”

    “白日就入宮去了,倒沒說幾時回……”守衛聞言,有些警惕看她︰“你問這些做什麼?”

    “就是好奇。”林錦𨳊看江太後居然如此沒有防備的入了宮,只怕此番去是凶多吉少了。

    很快墨雪便識趣出來了,兩人順利離開後,那守衛還特意去問了問現在已經靠在門角昏昏欲睡的另一個守衛,道︰“太後娘娘走時,好似未曾說何時回吧。”

    “好像是沒說,許是宮里住的舒坦,就不出來了。”那守衛咕噥一句,便又睡了,而此番的趙闞卻是早已經知道他們會是這個反應了。

    縱然江太後帶兵入了京城又如何,她的兵根本發覺不出她現在根本出不去了。

    養心殿中,赫連看著單手翻閱著密信的趙闞,道︰“定王讓我辦的事,我已經辦完了,明日一早,我就會離開。”

    “赫連將軍急什麼。”趙闞將手里長孫玄隱送來的密信看來,才笑道︰“距離三月之期,還有一個月,弦月還在他手里,你還得幫我做事。”他冷笑。

    “西夏不已經在你手里了麼?”

    “不夠。而且一個月的時間,你真的以為我能打過趙懷琰麼?”趙闞睨了眼長孫玄隱送來的信,嘴角微揚︰“你還得幫我做一件事。”

    “你還想做什麼?”

    “把西夏的印璽交給我,代江太後宣旨,從今往後,西夏便歸順我錦朝我,為我錦朝所用!”趙闞面上的笑容大起來,帶著幾分猙獰︰“若是做不到,弦月就會再死一次。你如此心愛的女人啊,你舍得她再一次生不如死麼?”

    赫連拳頭緊握︰“你如此貪心,就沒想過,定王為何要幫你麼?”

    “美人?亦或是權力?他想要的,將來我都能許諾他,幫我有何不好。”趙闞道。他也懷疑長孫玄隱的目的,但他幫了自己不下一次了,將來只要他不要自己的江山,他都樂意。

    “看來你還真是一點也不了解這位定王殿下。”赫連說罷,轉身便出去了。

    趙闞知道他肯定會幫忙的,畢竟他跟趙懷琰一樣,以一個女人做死穴。

    他冷笑,天下女子多得是,但給他林錦𨳊,他也不一定會拿天下去換。

    很快,貴喜過來了。

    “皇上,太上皇已經醒來了。”

    “那就讓他們老情人見見面,訴訴衷腸,不然等再過段時間了,可就沒機會了。”趙闞漠然說罷,卻忽然生出一股煩躁,直接將手里的奏章給扔了,才起身叫了文淵進來︰“還沒查到林錦𨳊的蹤跡嗎?據長孫玄隱說,她現在肯定已經在京城了!”

    文淵立即從暗處出來,卻只搖搖頭︰“趙懷琰的周圍我們都查看過了,並不見林錦𨳊的蹤跡。反倒是齊國,因為在您當初要求和時,他們入境,帶了不少兵馬,入境里應外合,咱們的將士怕是撐不了多久。”幾乎都到了聞風喪膽的程度,朝中更是無人能用,再這樣下去,錦朝真是撐不住多久了。

    “有他的生父生母在,他若是殺進來,他們就都會死!到時候弒殺父母之名傳揚出去,我看天下百姓誰還能容他這個暴君!”趙闞說罷,直接提步往後宮而去。

    此時的江太後穩穩坐在床榻邊,捧著熱茶,仔細看卻能看到她手在發顫。

    她的目光落在床上蒼老消瘦的人身上,依稀還能辨別出他當年的模樣,只可惜,時間過得真快。

    “醒了,就不必再閉著眼楮了。”江太後看到他眼楮微動,知道他已經醒過來了。

    皇帝卻是打心底的驚恐︰“你來殺我報仇?”

    江太後面色一滯,猛地轉過頭去忍住眼底的濕意︰“你也擔心我會殺你麼?”

    “茵兒……”

    “你閉嘴!你不配喚我的名字!”她怒道︰“當年的江茵兒早就死了,現在只有西夏的江太後!”

    老皇帝看著她,仍舊驚懼不減,他怕她因為當年之事,一怒之下殺了自己。

    他輕聲道︰“當年之事是朕錯了,茵兒,你原諒朕,朕也是受人蒙蔽了……”

    “你現在求我,是因為害怕我會如你一樣無情而殺了你麼?”江太後忍住心底的酸澀,轉身冷笑看著他。

    “難道你不是……”

    “是!我就是要殺你,我要你在我面前如同狗一樣搖尾乞憐,如同當初的我一樣絕望至死!你知道嗎,現在錦朝也要是我的了,你辛辛苦苦打下來的江山,很快就是我的了!”她說出這話時,看著他面上既驚恐又痛苦的表情,心里卻沒有絲毫的暢快。

    她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她曾無數次設想過這樣的場景,可如今看到了,她卻一點也不覺得開心。

    老皇帝震驚的望著她,手也微微顫抖起來︰“你說錦朝……”

    “沒錯,趙闞投降了。你我的兒子懷琰,如今已經是齊國君主,佔領了大半錦朝的江山,怎麼樣,開心嗎?”江太後繼續諷刺他。

    “怎麼會這樣……”他算計了一輩子,無情了一輩子,沒想到他守著的東西,頃刻之間就沒了。

    是非成敗轉頭空,這是戲文里的詞,難道真要在他身上應驗了嗎?

    他心口一痛,猛地就咳嗽了起來,大口大口的血往外吐。

    江太後以為他是裝的,冷笑道︰“還想搏同情麼?”

    老皇帝又咳出一大口血,才終于無力的癱在了床上。

    他看著江太後依舊姣好的容顏,勉強笑了笑︰“你還是跟當年一樣好看……”

    江太後的所有偽裝瞬間被擊垮,看著滿床的血,立即紅著眼眶朝外喊道︰“去傳太醫!”

    “不必了。”

    趙闞在外听了半晌,終于推門而入。

    他淺笑著看了眼江太後,再看了看只剩一口氣的老皇帝,諷刺輕笑︰“江太後與我父皇通奸,因此而導致了我父皇的死,想來也要羞愧到無法出去見人了,既如此,就好好在這兒生活一段時間吧。”

    “你什麼意思?”江太後的手腕微微發顫。

    趙闞卻只揚起唇角,提步走到老皇帝跟前,淺笑︰“父皇,兒臣給你安排的死的原因你可滿意?哦,對了,這樣還不夠,要說成江太後與太上皇舊情復燃,結果齊國皇帝留下的刺客在你二人通奸時刺殺了父皇,江太後因為內疚和羞愧,暫居深宮,一應事務暫由朕來打理。如何?”

    江太後這才明白了他的目的,立即朝外喊道︰“來人!”

    “不必喊了。京城朕都讓你和趙懷琰隨意出入,甚至讓你的人來把守了,你以為朕的守將們都去了哪里?”趙闞大笑起來,卻不得不感慨長孫玄隱真是好計謀啊,將每一個人都算計在內,接下來,就是拿江太後,釣林錦𨳊了。

    江太後要強行出去,一把就被趙闞給推得撞在了床沿,登時疼得面色蒼白跌在了地上。

    老皇帝的眼里終于有了淚,卻不是心疼,還是懊悔。

    “逆子,逆子!”他驚坐起,大罵兩聲後,再也忍不住,終于直挺挺的倒在了床上,任由眼里的淚順著眼角滑落,沒了呼吸。

    他從未想過自己會是這個死法,在明知道有人算計了他的時候,卻無能為力,活活被氣死。

    江太後看到他的手從床上垂落下來,心里一股巨大的悲傷襲來,她到這個時候才明白,她哪里是真的要報復皇帝,她只是想讓他後悔,因為從以前到現在,她愛的人就只有他……

    趙闞看著她滿眼的淚,跟著冷笑起來︰“很難過?”

    “趙闞,你算計不了哀家的。”

    “那我們就走著瞧。接下來,我會讓你的兒子們,一個一個都死在你面前的。”趙闞冷笑著說罷,睨了眼門外的貴喜︰“江太後累了,帶她下去休息,好生伺候。再對外宣布,太上皇遭齊國刺客刺殺!”

    “是!”貴喜立即應下去了。

    等屋子里沒人了,趙闞才看著床上已經變成了尸體的人,怔怔站了好半晌,才終于上前,抬手撫下了他死不瞑目的眼楮。

    父皇,這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你也毀了我的一輩子!

    趙闞轉身直接往外而去,再也不曾回頭。

    秋風蕭索,卷著枯葉飄落到了長廊下。

    林錦𨳊第二天听到太上皇死訊的時候,就知道只沒猜錯,趙闞根本就是假投降,以蒙騙西夏,對付齊國!

    “娘娘,馬車已經備好了。”墨花從外面進來道。

    “好,墨雪跟著,其他人繼續守在院子里,千萬小心。”林錦𨳊看了看剛喝了奶沉沉睡去的孩子,輕聲道。

    幾個丫頭立即應了是,林錦𨳊這才帶著墨雪出門了。

    此番跟隨江太後來的人大臣,一個是赫連,一個是胡丞相,她必須要去找他們二人。就算她不喜歡江太後,現在也不能由著趙闞吞沒了西夏,所以這人她必須救,還要查查這太上皇到底是怎麼死的!

    他敢如此冤枉懷琰,等西夏真的听信了他的,那江太後這個重要人證肯定也會被殺,到時候這罪名少不得還要冠在懷琰頭上。殺父弒母的罪名可不小,她也絕不會讓徐懷琰背負這樣無端的罵名!

    要背,就讓趙闞自己去背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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