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假很好,果果最喜歡這樣的日子,整天就能纏著哥哥陪自己玩耍。
“噓!”
大樹的後面,沈安和果果蹲在一起,看著前方一個被支起的簸箕。果果伸出細細的手指頭豎在唇上,一臉緊張兮兮的模樣。
簸箕下面有些粟米,兩只鳥兒正在踱步進去。
沈安手中拉著線,目不轉楮的在盯著。
當兩只鳥兒走進去時,他輕輕一拉。
簸箕落地,開始震蕩顛簸著。
兩只鳥兒焦急的鳴叫掙扎著,周都督飛快的沖了過去,一手揭開簸箕,一手進去,少頃就把兩只鳥抓了出來。
“我的!我的!”
果果對動物的喜愛全家都知道,周都督吸吸鼻涕,然後拿出干草編的鳥籠把鳥兒裝進去,遞給了果果。
“好孩子。”
沈安夸贊了他一句,邊上的陳大娘歡喜的道︰“都督這孩子虧了郎君,好歹還能寫幾個字。以後等小郎君出來了,讓都督給他趕車。”
這是不準備把自己當做是‘合同工’了,而是準備終生制。
這就是哥的魅力啊!
小恩小惠你只能收買一時,卻無法長久。
沈家的人口簡單,事情不多,于是沈安就編寫了簡單的教材,讓莊老實教授這些下人。
這樣做的效果非常好,至少比上次他和舍慧談論煉丹後的效果好。
裝真人能哄人,但卻是蒙昧的。
教人學識卻是開啟民智,會收獲長久的感激和忠誠。
果果和兩只鳥兒在說話,童言稚語的很是可愛。
……
日子就這麼一天天的過去,樞密院里,沈安基本上很少出現了。
按照宋庠的說法,你再來攪合,老夫這樞密使就讓你做。
“待詔,這春光明媚讓人心情愉悅,可下官在見到待詔之後,只覺得這眼前一亮……用什麼詞……什麼詞……對了,芝蘭玉樹,待詔卓爾不群,長身玉立……”
唐仁一連串阿諛之詞說出來,沈安微微搖頭,問道︰“可是有事?”
唐仁笑道︰“待詔雖然沒去樞密院,可四房的官吏卻小心謹慎,無人敢造次,這便是……人的名,樹的影,待詔高明。”
刺頭曹雲被沈安給打了下去,各國使者被沈安一個賭局就弄破產了,遼國使者更是在新年連輸了兩場,堪稱是顏面掃地。
此時的沈安卻是風頭太盛,就算是宋庠不放話出來,他也會蟄伏一陣子。
唐仁看看左右,一臉的神秘,說道︰“待詔,宮中的那兩位……怕是快了。”
……
春暖花開的時節,汴梁的氣氛也正如這天氣一般的讓人歡喜。
沈安依舊在家里蹲著,每日練武,教授折克行和趙仲 ,然後就是陪妹妹玩耍。
這樣的日子很無趣,以至于樞密院有人說沈安怕是要頹廢了。
一個精力充沛的少年,不出門做事,整日就在家里待著,有幾人能做到?
樞密院四房漸漸穩定,可副承旨不來,他們的頭頂上好像就少了東西。
沒人管咱們了?
于是四房就有些松懈了,宋庠有些反悔,就叫人去召喚沈安回來。
“我不會回樞密院。”沈安很是平靜的拒絕道。
杜子陵的姿態很平和,仿佛是大徹大悟了一般,問道︰“官家的任命還未取消,你為何不去?”
最近他的日子不好過,據說有御史在盯著他,說他使人去散播沈安冒功的謠言。
這是秋後算賬,更是一個危機,而源頭就是沈安。
他當時暗示王謙去傳播關于沈安的流言,但卻沒有冒功領賞的內容。王謙的自作主張讓他陷入了被動之中。
所以他必須要自救。
而最好的辦法就是和沈安冰釋前嫌。
所以他來了,姿態還很低。
可沈安卻沒有動容,“此事我已經和官家說過了,近期不會回去。”
樞密院被他禍害的夠嗆,連宋庠都跳腳了。
按照趙禎的說法,你且消停些,在家好好的帶妹妹。
至于杜子陵……
那關我啥事?
杜子陵苦笑道︰“你若是想拿某來一舉成名,那還不夠,至少得是高官才行。”
當官出名最好的方式就是干掉高官,比如說那些御史,他們為啥喜歡彈劾高官?一是算功績,二是能名聲大噪。
杜子陵的意思是說,你沈安要想干掉我來成名,可我的官位卻不夠高,有本事你就沖著宰輔去。
杜子陵失望而去,御史們就像是鱷魚般的發動了攻擊。
他頓時就身處風雨之中。
沈安在看戲,他覺得杜子陵要完蛋了。
天氣那麼好,家里人卻沒心思看什麼戲,就眼巴巴的看著沈安。
于是就在明媚的春光中,沈家上下集體出游。
趙仲 也跟來了,和折克行兩人在一路打鬧。
沈安騎馬帶著妹妹看景色,小小的女娃一路嚷著,歡喜的這里看看,那里望望,惹人疼愛。
一行人去了金明池踏春,還在池水邊上吃了一頓午餐,這才興盡而歸。
果果開始打瞌睡了。
沈安一手拿著馬韁,一手摟著她,一行人緩緩歸去。
趙仲 也有些疲憊,他靠近說道︰“安北兄,宮中的說是要生了。”
“關你何事?”
沈安的話讓趙仲 有些赧然,“我爹爹又在不安了。”
趙宗實從骨子里是不願意進宮的,皇宮對于趙允良和趙宗絳來說是夢寐以求的仙境,可對于趙宗實來說卻是地獄。
可除非是命運的齒輪跳動,否則他逃不脫進宮的命運。
這人的心理素質怎麼就那麼差呢?
沈安覺得這是作出來的。
要是他出生在一個普通人家,整日就只顧著求生存,哪里還會有這些煩惱。吃都吃不飽飯,你哪有時間去得憂郁癥?
“這都是富貴病啊!”
沈安搖頭嘆息,前方卻被一群人給堵住了。
“蒼天啊!這是我劉家的祖業,竟然被人給賣了,蒼天不公,奴要告,要告狀……”
沈安坐在馬背上,居高臨下的就看到了現場。
宅院的前面,一個婦人癱坐在那里嚎哭著。
大門是打開的,一個下人冷冰冰的道︰“你這婦人好沒道理,那劉保衡經營酒坊不善,虧欠了三司百萬余錢,這房子是他自己拿出來關撲發賣。我家阿郎買了下來,劉保衡才能還了欠債,你告誰去?”
汴梁的酒坊會拍賣給私人經營,這位劉保衡看來是經營不善破產了,甚至還把自家的宅院拿出來賣了還債。
這年頭私人的債務好賴,官府的債務……那可是要拉牛拆屋的。
幾個衙役來了,眼楮一瞪,喝道︰“老乞婆,這里是張相公的地方,滾!”
張相公?
沈安微微皺眉,朝中沒有姓張的宰輔吧?
“滾出去!”
兩個衙役拖著老婦出來,老婦哭嚎道︰“這不是劉保衡的宅子,官差大哥,這是我劉家的宅子……”
兩個衙役拖著她出來,然後往前一丟,拍拍手道︰“下次再來,就發配到沙門島去!”
老婦喊道︰“這是我家的產業……相公也不能枉法!”
兩個衙役沒想到她還敢說話,就目露凶光的道︰“再�@攏 挪恍虐涯鬩患易佣寂 饋! br />
官家是英明仁慈的,宰輔大抵是顧全大局的,官員大部分時間是盡職的……
可他們不接地氣。
而接地氣的正是這群小吏。
在百姓的眼中,他們比潑皮還可怕,和虎狼並列。
老婦不敢說了,只是癱坐著嚎哭。
邊上一陣唏噓,百姓們也準備散去。
站在大門口的下人冷冷的道︰“這是新宅子,要哭喪就滾遠些,不然……”
嗚……
一個瓷瓶驟然而至,那下人只覺得眼角來了個黑點,然後額頭一痛,就慘叫了一聲。
眾人愕然看去,就看到了沈安等人。
沈安的手中拿著一塊玉佩,他皺眉道︰“誰扔的?”
趙仲 和折克行在他的身後低聲爭執了一下,折克行訕訕的道︰“是小弟扔的。”
沈安把玉佩收了起來,看著幾個氣勢洶洶走來的衙役問道︰“為何不帶去開封府?”
老婦說有冤屈,那就該去開封府伸冤,而不是粗暴的把她扔在這里。
一個衙役斜睨著沈安道︰“別給自己惹禍,趕緊走!”
沈安突然一皺眉,恍然大悟道︰“是他?”
衙役們竟然違背規矩辦事,那必然是有驅動力在里面。
加上那個下人的䱇瑟,讓沈安一下就想起了一個人。
那衙役見他沒說話,就以為他怕了,于是就得意的道︰“趕緊走!”
沈安心中有了數,就說道︰“遵道,把老人家扶起來,送到車上去。”
“是。”
折克行利落的跳下馬來,過去扶老婦人。
那下人捂著流血的額頭喊道︰“拿下凶手!”
幾個衙役也怒了,心想叫你走不走,這是要挑釁我們還是怎地?于是他們逼向了沈安。
老婦人也害怕的道︰“是要殺老身嗎?老身不敢了,不告了……”
那些百姓也在起哄,沈安微微頷首,說道︰“某待詔沈安,這位媽媽安心,此事沈某管定了。”
媽媽是此時對非親屬年長女性的稱呼!
“是沈待詔!”
“媽媽放心,是沈待詔!”
“沈待詔可是個正直的人,安心跟著去,他能見到官家呢!”
“對,到時候沈待詔去和官家說一聲,為你伸冤。”
一陣喧嘩後,那老婦人歡喜的跟著折克行來了。
那個下人卻喊道︰“他動手打傷了某,拿下他!”
沈安一旦帶走了老婦人,這事兒就鬧大了。
以沈安連外國使者都敢得罪的莽撞性子,怕是要直接捅出去。
所以怎麼辦?
拿下他!
那幾個衙役有些猶豫不決。
能攀附上權貴固然好,可對于他們這些小蝦米來說,沈安凶名在外,招惹上了沒好果子吃,容易成為炮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