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書房右側的暖閣是秦王平日休息之所,里面放置著他慣常穿戴的衣物和書簡,比起霽月院的東暖閣,此處的生活氣息顯然更加充足一些,顧清漪甚至還在床頭看到一本兵書,應該是秦王睡前翻閱來不及放回原處的。
秦王也注意到顧清漪的視線,連忙把兵書拿走放在一旁的案幾上,解釋道,“這陣子一直在正院休息,本王都忘記收拾屋子了。”
他身強力壯又火氣十足,即便是入秋還蓋著薄被,顧清漪顯然是不行的,秦王從衣櫃中取出一張棉被,又燒起銀炭,窗戶開了一道小口通風後,他才催促道,“時辰不早了,王妃早些休息吧。”
顧清漪看著秦王忙前忙後,暗暗壓下心中的不可思議,順從地上床躺下,她側首看向站在床邊的秦王,問道,“王爺不休息嗎?”
“本王與封侍衛有事商談,王妃先睡吧。”秦王的視線在她臉上流連了一瞬,又飛快地移開,“若是有事,直接叫本王。”
顧清漪大概能夠猜得到秦王要去做什麼,心情有些沉重,“好,王爺身上還有傷,要注意身體。”
秦王冷冽薄唇的唇角勾起一抹愉悅的弧度,漆黑沉靜的雙眸閃爍著璀璨的亮光,他忽而俯身在顧清漪額頭落下輕吻,聲音低沉悅耳,“本王都听王妃的。”
直到秦王離開暖閣,顧清漪都未能從方才的悸動中回過神來,室內靜謐無聲,可以清晰地听到心口噗通噗通的跳動聲,雙頰也滾燙得厲害,她不停地回想著秦王驚鴻一瞥的微笑,還有那帶著溫度的輕吻,都在撩撥著她的心弦,不能自抑。
她時時警惕,卻又在不易察覺間彌足深陷。
秦王已經成為她逃避不開的劫。
離開暖閣的秦王臉上猶自帶著笑意,只需想到王妃滿臉羞紅看著他的嬌俏模樣,所有的顧慮和惶然都一掃而過,不管真相如何荒唐離奇,她是他將來共度一生的王妃,這已經足夠了。
封鳴等人也察覺到自家主子的好心情,原本沉重的神色也不覺地一松,秦王看了封鳴一眼,決定還是不計較他沒有收拾書案這一疏忽了。
封鳴還不知道自己逃過一劫,自顧匯報著情況,“主子,暗衛已經打探到對方有動靜,他們已經出現在王府隔壁的宅子里了。”
秦王重新恢復冷凝之色,“繼續盯著。府上有什麼動靜?”
“下人們一貫如常,而後院的江姑娘白天在花園轉了一圈,回去後又使了銀子讓人打探霽月院消息,另外還有幾個姑娘听說您受傷,親自熬了滋身補血的湯水要先給您。”
秦王狹長的鳳眼微微眯起,“其他人不用管,繼續盯著江元瑤。”
“是,主子盡管放心,她收買的下人是咱們的暗衛,不會透露其他消息的。”
秦王這才滿意地點頭,留下足夠多的侍衛保護外書房後,他則是重返霽月院,開始引蛇出洞。
是夜,星子黯淡,夜色中正濃。
兩撥黑衣人在一間室內僵持而坐,他們雖然都穿著黑衣,但細節處卻截然不同,其中一撥身形粗壯的黑衣人帶著褐色面巾,其中像是首領的人開口道,“你們當真有辦法進去秦王府?”
他的官話帶著濃重口音,不像是中原人士,再看他們露在外邊的濃密毛發,竟是與近日才進京地匈奴人類似。
另一波黑衣人帶著同色面巾,他們體型雖然不甚粗壯,但也都是高大健碩之輩,為首的黑衣人眼中滿是自信和從容,“你們盡管放心,我們主子的本事說是第二,沒人敢說第一。等收到內應的通知,我們就能進去秦王府。”
褐巾人當中有人問道,“你們的主子是誰?”
黑衣人瞳孔一縮,還未等他發怒,褐色首領就怒斥手下,“閉嘴!”然後朝著對方拱手,“屬下不懂規矩,還請閣下見諒。”
黑衣人呵呵一笑,“不知者無罪,咱們為了共同的目的聚在此處,說來也是朋友。今夜之後就分道揚鑣,各不相干,彼此的底細大家都不要試探才好。”
“這是自然。”
雙方短暫地交談之後就陷入死一般寂靜,空氣中彌漫著緊繃的氣息,硝煙似乎一觸即發。忽然,室內傳來三長兩短的敲打聲,褐巾人猛然挺直身子,眼中流露出殺意,齊齊把手放在腰刀上,進入備戰轉態。
黑衣人壓了壓手,輕松地笑道,“諸位別怕,這是我們的內應信號。”
說著他走到旁邊地書架上轉動了一下花瓶,傳來聲音的那面牆壁居然神奇地分裂開來,從中走出一名姿容艷麗的女子,若是秦王府的人在此,一定會大吃一驚,因為這位女子不是旁人,正是江元瑤。
屋內血氣方剛的青壯男子齊齊露出驚艷之色,江元瑤地眉頭微不可查地一皺,這一抹厭惡被她快速地遮掩過去,她朝著黑衣人首領福身,語氣輕柔,“大人,秦王和秦王妃已經熄燈休息,可以行動了。”
“好!”黑衣人的手在江元瑤嫩滑如雞子的臉蛋抹了一把,色眯眯地說道,“江姑娘協助有功,我一定會在主子面前替你美言的。”
江元瑤垂下眼瞼,不著痕跡地走回密道中,輕聲道,“諸位大人隨我來吧,這是通往秦王府的密道,密道出口就在小女子的房間,後院的人並不多,不會有人察覺的。”
黑衣人滿意地點了點頭,問道,“秦王府的侍衛巡邏班次和規律可曾查清楚了?”
“侍衛們半個時辰換一次般,其中有一刻鐘的間隙,可以方便大人們行動。”
黑衣人沉吟半晌,問道,“消息是否可靠?”
江元瑤臉上閃過一抹不悅,“大人盡管放心,消息確保屬實。告知小女子消息的王府侍衛的親戚,他們賣身為奴,身份卑賤,然而他們的親戚卻是有品級的侍衛,一直心存嫉妒,小女子略施手段便能從對方口中打探到消息。”
嫉妒心的可怕之處江元瑤是再了解不過了,只要給其滋長的空間和養分,再加以利用,足夠達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那你打听到那些刺客的尸體被關在王府地牢,也是從對方口中得知的?”
“是的,那名侍衛晚上回家喝酒,不小心說出來的。”看到黑衣人開始皺眉,知道他是懷疑可信度,江元瑤連忙補充了一句,“那侍衛是在房內與自家妻子說私房話,是她妻子覺得自己丈夫搬運了死人太過晦氣,托付人找艾葉,才露出端倪的。”
黑衣人的眉梢才舒緩起來,應該是徹底相信了。
一直沉默的褐巾人終于按捺不住開口問道,“這個姑娘,你是否知道地牢所在?我們怎麼樣才能進去?”
他不知黑衣人夜入秦王府的目的,但是他的目標很明確,就是把昨日被帶回秦王府的刺客尸體偷走,不然就憑那些人的身體特征,秦王府很容易會懷疑道他們頭上。
江元瑤看了他們一眼,大約已經猜出他們的身份,聲音淡淡,“秦王府的地牢就在花園,平日里並沒有人守衛,但是入口很隱秘,我至今未能找到,實在是愛莫能助,只能靠閣下自行尋找了。”
褐巾人頓時安靜下來,從密道的微光可以窺見他眼中的困擾,顯然不覺得他們能夠成功找到地牢入口,頓時期待地看向黑衣人,“閣下也是要找回你們的人吧,咱們一起聯手尋找如何?”
他們既然打探地牢,應該也是要消滅證據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