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回門後,外邊的管事陸陸續續來秦王府拜見新主子。
定遠侯府陪嫁的莊子店鋪一共有四處,一是京郊的溫泉莊子,乃京城熱門的莊子聚集地,非達官貴人不能買賣。另外三處乃靠近五味樓的店鋪,分別是米莊、布莊和藥坊,衣食住行差不多都包圓了。
如今這四處管事的賣身契都在顧清漪手里,他們前來拜見新主子時恭敬謹慎,上交的賬冊更是干淨整齊,未曾發現有欺瞞之處。義母說過這四人乃忠僕,顧清漪自然是相信義母的眼光,因而對他們頗為親近,還封了賞銀才讓人離開。
想必與定遠侯陪嫁管事的殷勤,顧府的陪嫁管事遲遲沒有動靜,本來不想計較的顧清漪也忍不住發火,吩咐秋雁道,“秋雁,你去把顧府陪嫁的管事請來,我倒是要看看他們是哪路神仙,架子比主子還要大。”
秋雁連聲應是,一溜煙地離開了。一個時辰後,三家管事才終于踏上秦王府大門。
“小人張力、孫明耀、趙鐵軍,拜見王妃。”
顧清漪一臉冷淡地坐在大堂上,嗤笑道,“你們好大的架子,本妃想要見你們一面都不容易。”
那三人立馬做出驚恐之狀,齊齊跪下,“小人不敢,只是最近店中太過繁忙,小人一時抽不開時間拜見王妃,還請王妃見諒。”
他們的表情只是浮于表面,眼底根本就沒有驚慌擔憂的意思,想來是覺得顧清漪不能把他們如何。顧清漪心中冷笑,對著秋雁說道,“可曾帶來賬冊?”
秋雁連忙點頭應道,“奴婢備著王妃要查賬,早就讓他們準備好了。”說著與小丫鬟提了三箱賬冊進來,道,“王妃,這三家鋪子今年的賬冊都在這兒了。”
“很好,徐嬤嬤,請三位管事到茶水間休息,把賬房先生找來,好好算一算這些賬目可否清楚。”
顧清漪話音方落,那三位管事臉上才終于露出驚慌之色,張力開口說道,“王妃,這些賬冊小人每月都與夫人核對,並無缺漏之處。”
他口中的夫人,便是張氏了。
顧清漪眉頭一抬,不咸不淡地說著,“賬目清楚就更好,左右也費不了多少功夫。如今這三家鋪子已是本妃的嫁妝,本妃自然要心里有底,免得賬目牽扯不清,與娘家傷了情分。”
張力和另外兩人面面相覷,眼中俱是露出焦急之色,但在顧清漪的威壓之下,不得不硬著頭皮下去。
秋雁把賬冊抬下去讓賬房查驗,一直到下午都未曾出結果,顧清漪便知其中有貓膩,不然也不會花費如此長的時間。
傍晚時秦王回來,開口就問,“听說你把賬房先生叫去了?”
“妾身嫁妝店鋪有些賬目要核算,便讓府上賬房先生幫忙了。”
顧清漪知道府上的事瞞不過秦王,但這等小事還知道得一清二楚,心里難免有些驚訝。這十多天來秦王整天早出晚歸,偶爾晚上還在書房議事,忙得不可開交,兩人甚少有相處的機會,她也不清楚有沒有犯了忌諱。
因此她說道,“若是王爺要用賬房先生,妾身讓他們改日再查便是。”
秦王抿了抿唇,“你是秦王妃,府中人事任由你調遣,不必顧忌本王。”
顧清漪松了口氣,上前替他寬衣。這陣子她閑著無事偷偷練習,手腳果然利索許多,至少沒有發生第一次的尷尬了。
替秦王換了身常服,她才問道,“王爺可曾用膳了?”
“不用。”秦王聲音一頓,伸手撫了撫她烏黑柔順的長發,說道,“本王近日繁忙,你若是無聊,讓岳母來看你便是。”
難道秦王是覺得冷落了她,在變相地道歉?
顧清漪不著邊際地揣測著,嘴上卻在接著話,說道,“妾身有閑書打發時間,到不覺無聊。阿娘年紀也大了,還是不要勞煩她跑來跑去,過段時間我再去看她。”
她故意說起閑書,是暗示秦王該把《淮南雜記》歸還,結果秦王似是沒記住這回事,絕口不提還書之事,而是說道,“若本王不在,盡管讓封鳴護送。”
“是。”顧清漪眼中閃過一抹失望,看來秦王是真的不記得了,她正想著要不要開口索要時,就被秋雁的稟報聲打斷思路,“王妃,賬目已經核算出來了,您可要現在就听一听結果?”
顧清漪神色一凜,也顧不上索書了,吩咐道,“把人都宣進來。”
待她離開後,秦王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氣,听到外邊漸漸響起動靜,他便也走出去。堂中正跪著三個人,旁邊站著的幾個男子乃府上的賬房先生,他們一看到他,連忙行禮,“小人拜見王爺。”
秦王在顧清漪身邊坐下,淡淡地說道,“繼續。”
估計是有秦王旁听的緣故,賬房先生神色愈發激動,激昂地說道,“啟稟王爺,王妃,小人今日與同僚們一起查賬,一開始並未發現什麼問題,但漸漸覺得不對,因為賬目太完美了,連數據波動規律都是一樣的。小人便重新查了一遍,才發現他們特地做了假賬,賬面上看似有盈余,實際上銀子都被轉移出去,若是繼續下去,這三間店鋪不僅成為一具空殼,甚至還會負債累累!這三人狼子野心,中飽私囊,還請王爺王妃明察!”
話音方落,張力等人就急不可耐地辯解道,“王爺,王妃,小人冤枉啊。小人為顧府效命多年,向來矜矜業業,不敢有絲毫二心。賬目上的收支數目根本沒有問題,這幾個賬房先生分明是誣陷小人,請王爺王妃明鑒。”
賬房先生冷冷地瞥了三人一眼,並沒有與他們爭辯,而是從箱子中取出幾本賬冊捧在手上,對著顧清漪和秦王說道,“王爺,王妃,小人在賬冊有問題的地方進行了標注,到底有沒有問題一目了然,請王爺和王妃檢驗。”
“不必了。”
秦王冷峻的面容上一片淡漠,“來人,把這三個刁奴拖下去各打三十大板,再送回顧府去。”
門外的粗使婆子听命進來押人,張力等人奮力掙扎,不停地哭喊著,“王爺饒命,小人是冤枉的,這都是夫人的主意,請王爺饒了我們一命吧。”
在生命威脅之下,張力等人終于說了實話。然而秦王向來是言出必行的人,自然不會因為他幾句的投誠而寬恕罪過,刁奴就是刁奴,但凡欺瞞了主子就沒有寬恕的余地。
哀嚎的張力等人被堵住嘴拖下去了,杖責的聲音啪啪啪地傳來,這般鐵血的作風震懾了滿院子的奴婢,看向秦王的目光愈發敬畏。
秦王根本沒理會下人如何看法,而是看向顧清漪,說道,“這等膽大妄為的下人,直接讓人打發了就是,王妃不必為此傷神。”
原本要親自處置陪嫁奴才,沒成想被秦王半路插手了,倒顯得她沒什麼本事似的。顧清漪哭笑不得,但也不拒絕秦王的好意,“是,妾身知道了。多謝王爺替妾身做主。”
打完三十大板後,婆子們直接把昏迷不醒的三人丟上買辦的牛車,把人給顧府送回去。至于張氏如何反應就不是顧清漪所關心的,直接把空出的三個缺安排了陪房的男僕,其中就包括徐嬤嬤的丈夫劉大偉,為此徐嬤嬤特地向顧清漪道謝,管事的職務可比尋常活計來得體面光鮮多了。
三位管事送回顧府後,也不見張氏有什麼反應,不過料她也不敢追究,畢竟賬目擺在那兒,顧清漪不與她追討挪用的銀兩就好了,哪里敢跳出來呢。
于是事情就這麼過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