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漪身邊的丫鬟分為兩派,一是含冬與秋雁為首的陪嫁丫鬟,二是思晴、芷蘭為首的王府丫鬟,平日里她喜歡使喚陪嫁丫鬟,目前到沒發覺王府丫鬟有什麼不滿,但長此以往勢必不妥,任人唯親並非明主之道。
    徐嬤嬤提議不錯,若能給各個丫鬟安排差事,權責明確,倒也能減少爭搶邀寵之事,不然也會顯得她這個主子沒規矩。
    “正是如此,嬤嬤,你把大丫鬟和二等丫鬟都叫來吧。”
    眨眼間的功夫,大小十名丫鬟整整齊齊地站在暖閣內等著訓話,在霽月院也就她們十人能夠貼身伺候顧清漪飲食起居,在府中行走也是牌面上的人物,只是目前最得寵的也不過是陪嫁丫鬟含冬與秋雁罷了。
    她們已經听到徐嬤嬤露出的口風,此時未免心中惴惴不安,也不知王妃會如何安排她們的前程。
    顧清漪的視線在她們臉上掃過,才微笑著說道,“你們伺候已經有一段時間,各人本事如何本妃心中有數,今日正好給你們一個安排,免得日後亂了規矩。”
    眾丫鬟齊齊恭聲應是,听著她繼續說道,第一個點了思晴的名字,“思晴原本是後院掌事,經驗與能力俱是不凡,如今本妃不宜操勞,你與徐嬤嬤協管後院大小俗物,繁瑣勞累,平常不必貼身伺候了。”
    思晴領的是大丫鬟的份例,如今卻領了掌事的差事,不在主子跟前伺候的丫鬟算什麼丫鬟?然而協管後院又是個大肥差,非主子信任之人不能擔任,這下大家都想不明白王妃這是打壓還是抬高了。
    眾人面面面相覷,紛紛朝思晴看去,只見她第一時間跪了下來,說道,“奴婢先謝過王妃體恤,只是替主子分憂是應該的,根本算不上什麼勞累,還請王妃留奴婢貼身伺候,以報王妃的恩情。”
    協理後院大小事務,不過是每日去花廳掌事,裁決每日吃穿用度而已,這些已經有慣例,頂多也是花費半晌的功夫罷了。如今王妃看似體貼,不讓她繼續貼身伺候,根本是減少她在主子面前出場次數,長此以往王爺哪里還記得她這個人?沒有主子恩寵的奴婢威信掃地,她自然難以擔當協管掌事之職。
    思晴看著軟塌上笑容清淺的女人,眼眸一片暗沉。
    慕容泠撥弄著茶盞漂浮的茶葉,微微呷了一口才放下,道,“你有這份心就足夠了。王爺對你委以重任,總不能再用旁事讓你勞神,伺候的活計便交給其他人吧。”
    她的聲音雖然綿軟溫和,語氣卻斬釘截鐵不容拒絕,思晴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給其余丫鬟一一定下職責,上到膳食、茶水、梳妝,下至打簾子、傳話,事無巨細,具有專門的丫鬟負責,思晴若是想來獻殷情必定搶了其他丫鬟的活計,免得要落下埋怨的。最後與同伴離心離德,她就再無立足之地了。
    釜底抽薪,殺人于無形,不外如是。
    待丫鬟們都謝恩離開,徐嬤嬤才擔憂地說道,“王妃,就怕思晴狗急跳牆,對您不利呢。”
    “無妨,就等她耐不住跳出來,我才有機會抓住她把柄。”
    估計是有了明確職責的緣故,屋內伺候丫鬟們明顯與以往不同,精神十足,盡然有序,比起之前惶然不安的模樣更多了幾分從容。顧清漪暗暗點頭,心中更是滿意。
    顧清漪獨自用了晚膳,洗浴時看到腳背上的疤痕,忽而憶起昨夜的情景,為了避免秦王惦記著再生尷尬,便讓秋雁取來藥膏擦拭,就在這時,秦王回來了。
    他身軀高大挺拔,擋住一室光輝,顧清漪後知後覺地抬起頭,對上他漆黑深邃的目光。
    沒來由地心中一跳,顧清漪不自在地打破一室的寧靜,問道,“王爺,諸位大人都回去了?”
    秦王輕輕地嗯了聲,視線忽而落在她裸露在外的玉足,顧清漪臉上一紅,下意識地縮腳藏到裙擺里,又覺得此舉太過小家子氣,只好若無其事地讓秋雁替她穿上繡鞋,才剛站起來就聞到秦王身上淡淡的酒味,她不禁問道,“王爺喝酒了?”
    “方才在席上喝了幾杯,燻到你了?”秦王後退了幾步,顧清漪連道不妨,對著秋雁吩咐道,“去廚房要一碗解酒湯來。”
    秦王嘴唇動了動終究還是沒拒絕,待秋雁端來解酒湯時一飲而盡,一邊遞過碗一邊看向身邊的顧清漪,“用過晚膳了?”
    “用過了。”顧清漪想起白日的情形,心底有些不自在,連忙轉移話題,“王爺,妾身讓人備著水,您要不要沐浴?”
    秦王沒有反對,顧清漪讓人下去抬水,再看穿著整整齊齊一身的秦王,終于鼓足勇氣說道,“王爺,妾身替您寬衣吧。”
    寬衣解帶不僅是丫鬟奴婢的職責,也是內眷對夫郎的義務。秦王不習慣丫鬟伺候也就罷了,如今她成為秦王妃,若是不伺候秦王起居就說不過去了。
    “不必操勞,本王自己可以。”
    被拒絕的顧清漪沒有退縮,而是紅著臉去解秦王腰間的束帶,聲音低若蚊蠅,“伺候王爺乃妾身分內之事,並無操勞。”
    她心里緊張極了,縴細白皙的十指抖抖索索地解著束帶,然而她是第一次做這等伺候人的活兒,鼓搗了大半天都沒能解開,她又羞又急,脖頸都紅了。
    頭頂似是傳來一道輕笑聲,緊接著便有一雙修長有力的大手伸過來,輕而易舉地解開被她打了結的束帶,秦王隨手把它掛在衣架子上,黑眸中似乎帶著點點碎光,“王妃不必為難自己。”
    顧清漪燒紅了臉,總覺得秦王在取笑自個兒,覺得丟臉極了,強撐著說道,“妾身第一次不熟練,多伺候幾次就可以了。”
    像是較勁一般,她繼續替他褪去外衫,只是秦王太過高大挺拔,她不得不踮起腳尖才能順手。看她撲過來,秦王下意識攬住她的腰攬入懷里,顧清漪就這般不上不下地攀著他的肩膀無法動彈,氣氛一時微妙。
    秦王反應過來是自己誤會了,連忙松開攬在她腰間的手,得了自由的顧清漪根本不敢看他,抖著手替他褪去外衫,正不知接下來該如何是好時,婆子終于把水抬進來,她如聞大赦,連忙說道,“王爺快去洗浴吧。”
    秦王看了一眼被她團在懷中的外衫,眼中閃過一抹笑意,不急不緩地轉身離去。
    沒有了壓迫人的視線,顧清漪才長長地松了口氣,這才注意到秦王的衣裳還在她懷里,被她在無知覺間蹂躪成一團褶皺,已經是不能穿了。
    顧清漪一呆,覺得自己快沒臉見人了。
    她不敢去想秦王是何種表情,鴕鳥一般把衣服交給芷蘭拿去清洗,拿起從家里帶來的《淮南雜記》開始翻看,結果腦袋里亂糟糟的一個字沒看下去,直到不急不緩的腳步聲走進來,才發現秦王已經沐浴妥當。
    秦王只穿一身輕薄寢衣,勾勒出流暢遒勁的肌理線條,充滿力量和陽剛的美感。他身上帶著一層薄薄的水汽,臉上線條似乎也被水汽柔和,在看到她手上的書後便抬了抬眉頭,“《淮南雜記》?”
    《淮南雜記》只是一本雜書,實在登不了大雅之堂,顧清漪頗有種小時偷看雜書被祖母抓包時的窘迫感,連忙把手上的書放下,故作正經地輕咳了聲,“這本書頗有野趣,妾身不過是閑暇時用來打發時間的,讓王爺見笑了。”
    秦王隨手拿起來翻看,神色驟然凝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