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廝翹指道︰“諸位大爺,實不相瞞,俺們店里賣的‘神仙水’都是仙門下院那些人,于海貿時候夾帶過來的。保準是一等一的優質,比外頭那些兌了旁物的水貨要好出不知多少!”
譚振雲道︰“老夫之前曾游歷諸方,並未听說過‘神仙水’之名。不知此物是作何用處,難道跟那仙人有扯連?”
小廝一听這話,就知道他們是外地來的。登時心內一喜更加熱切起來,忙道︰“回稟大爺,此物也是這五六年才從瀚海那頭舶來的新玩意兒。不僅可以益精固元,更可以輕身延年增長壽命,效果端得是立竿見影。”
眾人听了哪肯相信,要知道大凡有此功效之物皆是那些可遇而不可求的天材地寶。這等補益靈藥等閑修士都不多見著,更何況是凡俗之人。陳風笑當即嘻嘻笑道︰“你不會是瞅著老子們人傻金多,蒙騙我們的吧!”
小廝連連擺手道︰“可不敢,可不敢!關于此物幾位爺大可去別處打听就是,一準都說好,這都是小的親眼見得。若只是道听途說,還真不敢跟幾位大爺提這事兒呢!我們樓里不是賣了一年的,向來是誠實可靠童叟無欺。說真的小的正因眼見幾位大爺器宇軒昂、尊貴非凡,這才多問這麼一嘴,喚作旁人我說都不會說!”
說話時候席間小娘已經斟澧布肴完畢,捧著銅�F服侍盥洗。小廝不敢再多言語,躬身道︰“幾位大爺慢用,若有它事盡管吩咐!”雙手托著漆�案便要退出去。
“唉……急個啥!那什麼……水做價幾何?”陳風笑招手叫住。
小廝心下一喜,忙俯身道︰“回大爺的話,一瓶要金二兩。”
陳風笑道︰“可真不便宜,且上兩瓶試試!”
“唉,唉!”小廝見有大買賣,當即忙不迭遲的應和。方欲退身陳風笑又道︰“別著急忙慌的,順路把這些小娘帶走!”
小廝不敢言語,領著七個小娘就退了下去。這人倒也麻利,過不一會兒便小心翼翼端著一個覆錦�案進來。掀開錦蓋,見有兩個香梨大的玉瓶和五個小玉盅子。
陳風笑吩咐道︰“呈給上座兩位大爺過目!”
小廝當即把�案奉到譚振雲與呂泉面前,兩人探手拈起來,啟塞一聞,便有淡淡清香散逸出來。
譚振雲道︰“不錯!”
陳風笑應聲丟了五兩金子出去,笑道︰“把你知道的都說一遍。”
小廝一把抓在懷中,心如擂鼓幾欲跳突出來。當下把他所听聞的“神仙水”之事盡都說講出來。
原來瀚海對面還有異域大陸,並且比之七派屬地不知要富庶出去多少。冥化門也是這些年費盡力氣才僥幸打通此航路,當下便于此地仙門貿易。瀚海茫茫路長且阻,即便是以仙門寶船之速度,來回一趟也要費用去三四年之久,端的是辛勞非常。
這期間也不知是始于何時,“神仙水”便在有錢人當中流傳開來。此物雖說是不能增長功力,卻對凡俗之人頗有補益,參茸、芝草都不可相類比。因此一來二去隨船的諸多凡俗武士或多或少都會偷偷夾帶一些“神仙水”,販賣過來賺些外快。只要不是做的太過火,冥化門下院都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故作不聞。
可惜這小廝畢竟地位卑微,翻來覆去就只知道這些,譚振雲听得心煩便擺手讓他出去了。
當下倒了一盅喝進肚內,品鑒稍許便笑道︰“你們嘗嘗吧!”
眾人依次喝了一盅,便覺此中並無靈機,亦無寶藥之屬。一旦入腹便透散到髒腑當中,暖洋洋的十分受用。陳風笑忍不住咂嘴道︰“真是奇怪,這里面是些什麼?”
呂泉曬道︰“我還以為什麼好東西,左右不過是些坑錢的玩意兒。我倒是老早便听聞海外道法繁盛,有機會一定去瞧瞧!”
譚振雲道︰“唉,別說這些不著邊際的事兒了,快吃吧!”
眾人這才有空去看案中佳肴,但見�案當中整齊擺了四盤兩碟菜肴,其間鹿鳧炊金、魚蠣饌玉,萬分華美精致。他們雖然食氣咽精腹內數月不饑,面對此種佳肴卻也都是直勾饞涎。當下諸念皆拋,把盞舉箸開懷暢食。
正吃到憨處,忽听有音“叮咚”盈耳。初始柔和悅听,過有十幾息聲漸激揚,如風卷沙似浪呼嘯,鑽心攮肺難以屏絕。
這股音浪無形無質,忽快忽慢、忽強忽弱,眾人便覺得心室一空,隨著此音跳躍騰起,幾欲迸出。當下想要運功抵抗之時,忽然發覺也不知何時身軀肢體竟僵如木石,不可動彈分毫。
危急時刻驀然見譚振雲沉喝一聲,丹田靈氣鼓涌,口中徑直噴出一滴清瀅瀅的水珠。
此珠見風一滯,倏忽化作一道透明光華罩定諸人。此音應勢一抹,“叮咚”歇止。眾人這才覺得心神一輕,冷汗涔涔出了滿身。
當下運使靈機前去察看,這才發現隔間之內竟不知何時坐著兩位修士,通身氣息晦澀難明,料想都是十層以上的大修。
驚駭時候譚振雲、樊益之、楊猛三人腰間“噗嗤”騰燃起一團青炎,只一閃耀倏忽沒了蹤跡,原來是方才運使靈氣時候隱息符隨即告破。
正在此時,隔間有個女聲傳來︰“良辰佳景,幾位道友何不過來一序。”音如墜玉,別樣慵懶。
譚振雲稽首道︰“謝謝道友心意,我等道不相謀,還是免見吧!”
那女聲忽然嗔道︰“師兄,我就說他們不會理的!”
當下便有人應道︰“誰叫你方才賣弄風雅,平白把人家得罪了。”
說話時候中間隔牆無聲消融洞穿,眾人這才見到一男一女兩人的真容。衣著打扮倒是與眾人頗似,都是玄衣道袍,高髻玉冠。
男子生得尋常普通,渾沒有什麼特別之處。眾人只稍一瞥,目光便盡集在女子身上,但見其生得︰丹唇靨輔,明眸善睞,一顰一笑自有萬種魅惑。頎頸凝脂,縴腰堪握,一呼一吸盡是無邊風情。
再一看,當懷抱著一只直頸四弦琵琶,通體黝黑如墨暗沉無光,樣貌說不出的詭異。這女子見眾人盡望,美目輕挑,顧盼流轉,當即挨個觀瞧一遍。滿臉幽怨的道︰“諸位道友為何狠心拒絕小女子的美意?”
譚振雲肅容沉喝道︰“兩位何必揣著明白裝糊涂,冥化門當真想要跟我等散修開戰麼!”
這女子眉眼一凝,勃然做色︰“什麼‘冥化門’,‘鬼畫門’的……。”
旁邊男子應聲呵斥︰“師妹,休要胡言亂語!”當下稽首道︰“我兩人不過是過路散修,並非是汝所說的冥化門之人。”
眾人聞听此言俱都松了一口長氣,皆有劫後余生之感。要知道兩位十層以上的大修若要存心取他們性命,不過是頃刻之間罷了。
譚振雲試探道︰“兩位前輩面生的很,不知駐身何處?”
旁邊男子亦道︰“我等之前追隨家師隱遁深山,弗與人通,還是不提也罷!”
那女子“咯咯”笑道︰“相見何必曾相識,你這打探消息的手段也太俗氣了吧!有這心思還不如過來一同把酒言歡,扭扭捏捏的全沒個修道人的姿態。”
五人見這女子性格乖張爽直,都不敢違逆,各自托著�案“拼湊”到兩人下首坐定。飲食之間互通姓名,原來這男子姓程名通甲,女子姓周名縴,兩人是一師之教。
又吃了幾盅,程通甲不經意問道︰“諸位不知听沒听說過葬魂谷這個地方?”
眾人心內一凌,譚振雲隨口道︰“道友問所何為?”
周縴丟了酒盅,豎眉怒道︰“大膽小輩,竟敢盤問起來!”頃刻威勢碾壓,五人只覺得如臨魔神,心膽驚悸幾欲爆裂。
旁邊程通甲責備道︰“師妹,你又唬他們做什,先前怎麼跟你講的!”說話時候抬手一揮,五人威壓立去,程通甲又道︰“他們這樣問自有他們的道理,你且听了再說不遲,是不是?”
陳風笑等人都附和道︰“是。”“是!”
譚振雲忙道︰“前輩容稟,我等正是從葬魂谷而來……。”
話未說完程通甲肅容沉聲道︰“此話當真!”
譚振雲自然不敢言假,當下把葬魂谷概況竹筒倒豆子一般盡說了。當然七派紛爭之事他自然不會落下,他如何不想邀約兩人同行,不說盟內的引薦之功,便是沿路之上能有這等高手在側,亦比尋常要安全甚多。他們三人的隱息符稀里糊涂的破毀了,可謂暴露無遺,料想前路定會愈發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