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年不知道該如何回答軟軟的問題。
小孩子的世界總是很單純，單純到喜歡用“好”與“壞”來定義一個人。
但是成年人的世界是很復雜的，池簡琛這個人究竟是好是壞，她無法定性。
但是從社會現有的道德觀念來看，池簡琛確實算不上一個壞人。
“不是的。”紀年搖了搖頭。
“那媽媽不喜歡他嗎？”軟軟繼續問。
紀年點頭，並沒有否認這一點︰“是的，媽媽不喜歡他。”
軟軟“嗯”了一聲，稚嫩地說︰“那軟軟也不喜歡他！”
听到女兒的聲音，紀年欣慰地笑了笑。
之前的負面情緒瞬間就消失了。
……
池簡琛在門衛室里坐著，看著紀年抱著軟軟走出了幼兒園的大門。
軟軟在紀年面前的時候就是乖寶寶，臉上掛著笑容，遠遠地都能感受到幸福。
看到她們母女相處和諧的模樣，池簡琛心底涌上一陣酸澀。
他錯過了孩子成長中最重要的一個階段，這個階段，未來是沒有辦法彌補的。
池簡琛坐在門衛室里看著外面，一直到幼兒園里的人走光，他才出來。
池簡琛剛剛走出幼兒園，迎面踫上了一個男人。
這個男人他認識——秦唐。
哦，對，他還有另外一個身份︰紀年的哥哥。
秦唐的身高和池簡琛差不多，兩個人面對面站著，周圍的氣壓有些低。
“看來幼兒園的管理需要整治了。”秦唐低笑了一聲，意味不明。
然而池簡琛是知道他想表達什麼意思的，幼兒園本身是不讓任何人在上課期間入內的，但是因為他和保安還有門衛搞好了關系，所以他們才破例讓他進去——
“你是紀年的哥哥。”這一句，他用的是肯定句。
秦唐听完之後繼續笑，“消息可真靈通。”
“你找我有事？”池簡琛並不認為秦唐等在這里就是為了和他說一句話。
“確實有事，找個地方聊？”秦唐略微挑眉。
池簡琛點頭答應下來。
接著，他開車跟在秦唐的車後面，來到了一家酒吧。
池簡琛很少來這種地方，進去之後，難免有些不適應。
秦唐帶著池簡琛在吧台前坐下來，點了兩杯雞尾酒。
池簡琛並不打算和秦唐喝酒，等服務生離開之後，池簡琛開門見山問秦唐︰“你找我什麼事兒？”
“既然你這麼直接，那好，我也適應你的節奏。”秦唐停頓了一下，目光定在他臉上︰“離紀年和孩子遠一點兒。”
“我為什麼要听你的？”池簡琛也看著秦唐，對視間，硝煙頓起。
“你听不听我的無所謂，反正紀年會听我的。”說到這里，秦唐臉上的笑有些得意，“當初我讓她跟你離婚、嫁給老季，她不就听我的了麼。”
池簡琛之前一直都沒有想通紀年為什麼會突然跟他吵鬧，盡管她確實是和江靜姝產生了矛盾，但是按照他對她的理解，她並不是那麼輕易會被打倒的人。
他一直都知道當時的事情是有原因的，但紀年不肯說，他也查不到什麼。
沒想到，是因為秦唐——
他不明白紀年為什麼會听秦唐的，她從來不是那種會被別人左右的人。
所以，池簡琛有了自己的猜測︰“你威脅了她？”
秦唐似乎是沒想到池簡琛會這麼問，眼底有一閃而過的驚訝，隨後便恢復了笑容。
“看來你很聰明，難怪三年之內能帶耀輝再上一個層次。”這一句贊賞，秦唐是出自真心的。
不過，池簡琛並不需要他的夸贊。
“當初你們離婚確實是我逼了她，但是如果沒有你的‘配合’，她也不會死心死得這麼快，不是嗎？”秦唐從服務生手中接過雞尾酒，低頭吸了一下吸管。
“據我所知，你們結婚之後一直都沒公開，你從來沒有承認過她的身份。”
說到這里，秦唐微笑著看向了池簡琛，似乎是在等待他的解釋。
池簡琛動了動嘴唇，想說話，卻一句都說不出。
秦唐說的都是事實，他無法替自己辯解。
“除了那個跟你傳緋聞的女明星之外，你身邊不是還有一位‘善解人意’的未婚妻麼？”
秦唐刻意加重了“善解人意”四個字，用這樣的方式嘲笑著他。
他話里的嘲諷，池簡琛自然听得出。
他皺眉︰“你什麼意思？”
“看來你還沒認清楚自己的未婚妻啊……”秦唐捏著酒杯，漫不經心地說︰“當初她可是親自打電話給我，讓我幫著她拆散你和紀年呢。”
“……”池簡琛的瞳孔驟然一縮。
完全沒有想到。
他知道俞卿是有小心思在的，雖然他對俞卿沒有感覺，但是整體上並不覺得她有多壞。
當初紀年和江靜姝發生爭吵確實是因為俞卿，不過池簡琛從未想過是她刻意挑撥，權當是個意外。
現在秦唐這麼一說，他突然反應過來很多事情——
“很驚訝？”秦唐已經讀懂了池簡琛的表情，他繼續笑︰“看來你看人的眼光真的很一般。”
“為什麼？”池簡琛沉默良久，才看著秦唐問出這個問題︰“為什麼要逼她和我分開？”
“很簡單，她是秦家的人，就要听從我的安排。”秦唐說，“那個時候老季相中她了，正好我手上有一個案子要和老季合作。于是就用她換了案子。”
秦唐這番話是笑著說出口的，字里行間都听不出一點兒愧疚的意思。
池簡琛听完之後，猛地拽住了他的領口。
這個反應，在秦唐的意料之中。
“很生氣是吧？”秦唐仍然在笑，“是生氣多一點還是懊惱多一點？如果你足夠關心她、足夠了解她，至于發生這種事兒？”
連著幾個問題，每個都砸在了池簡琛的軟肋上。
對，當初是他不夠關心紀年，如果他能夠多分一些心思給紀年……或許他們也不會變成今天這樣。
“你呢？”池簡琛問秦唐，“身為兄長，你就讓她嫁給一個出軌的男人？”
“你看到了，她現在很幸福。”秦唐攤手，“老季對她，可比你對她好多了。”
“男人在外面玩兒很正常，最後還是會回歸家庭，我爸出軌那麼多年，最後不也踹了小三兒安穩回家過日子了麼。”秦唐一番話說得理所應當。
池簡琛完全不能苟同他的三觀。
他松開秦唐的衣領，“我跟你沒什麼可說的。”
秦唐問他︰“你現在是不是覺得，我是害你們分開的罪魁禍首？”
池簡琛︰“難道不是？”
秦唐譏誚一笑，“如果你給她足夠的安全感，如果你能把她保護好，如果你足夠喜歡她，後來的事情一切都不會發生。”
“她百分百信任你了麼？當時我爸要求她捐腎的事兒她跟你說了麼？沒有吧？”
听著秦唐一個接著一個的問題，池簡琛握緊了拳頭。
沒錯，這些事情……他全部都不知道。
“我本來就不是什麼好人，這事兒你怪我也沒問題。但我就一句話，就算沒有我的威脅，你們也會分開。”
“她需要的是一個能給她安全感的人，這一點，老季比你合適得多。”秦唐站起來，“愛情不是婚姻進行下去的唯一理由，這個道理你應該懂。”
說完這句，秦唐就走了。
池簡琛一個人坐在吧台前，沉默不語。
秦唐的很多觀點，他都不認同。
但是有一點，他說得是對的。
當初，他確實沒有給紀年足夠的安全感。
**
晚上季平生回來的時候，軟軟已經睡下了。
紀年正在客廳里收拾軟軟剛才翻出來的玩具。
看到季平生回來，她笑著問︰“回來了？”
“嗯，怎麼這麼晚還沒睡？”季平生換上拖鞋走到了紀年身邊。
紀年將放玩具的收納盒蓋上，嘆了一口氣。
季平生盯著她︰“你心情不好？”
紀年先是點點頭，接著又是搖頭。
“也不算，就是有點兒亂。”
季平生坐到沙發上，拍了拍身邊的空位，“坐下來跟我聊聊？”
紀年點了點頭，在他身邊坐下來。
季平生年齡比紀年大了八歲，而且他生活經驗豐富，紀年遇到事情之後基本都會和他商量。
“我猜是感情生活？”紀年坐下來之後，季平生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紀年听完之後愣了一下，抬起手來打了一下他的胳膊，“你怎麼猜這麼準？”
“他找你了？”季平生問。
“他最近好像一直在幼兒園。”紀年回憶說，“你記得之前我跟你說軟軟體育課被好心人救下來的事兒吧？”
“嗯，記得。”季平生點頭。
“那個人是他。”紀年低頭，“還有前幾天的親子活動，你剛說你去不了，他突然就出現了。”
“然後他就跟著你們一起去了。”季平生接過她的話。
紀年︰“……”
“軟軟呢？對他是什麼態度？”季平生問。
紀年想了想，說︰“軟軟不喜歡他，他那種性格，本身也不討孩子的喜歡。”
季平生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接著又問她︰“那你呢？你怎麼想？”
“我和他是不可能的了。”紀年低喃出聲，臉上的表情有些糾結。
季平生抬起手來拍拍她的頭頂︰“別急著做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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