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琪很著急。
真是不想這樣的，她真是擔心自己這麼一出去，豈不是讓他計謀得逞了？
或許，只是男人喝醉了，在捶打牆壁出氣？
王安琪摸了摸眼角的淚水，听見那堵牆第三次傳來激烈撞擊的聲音。
她對自己說，再也不要帶醉鬼回來了。
那堵牆，幾秒後發生了第三次撞擊。
這個撞擊聲應該是人的身體撞入牆壁發出了沉悶回音，但是卻絲毫听不見人的聲音。
難道是大哥撞暈過去了嗎？
這麼想著，又很著急，王安琪打開門出去。
誰知道，才打開門，就被跑過來的王思睿撞見。
“大哥，你怎麼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王思睿胡亂揮手，意思讓她走開不要她管。
結果，他的手肘一下子就打到了女人的下巴，王安琪疼痛難忍，雙手發自本能地捂住自己的下巴，竭力不讓眼淚流出來。
王思睿後知後覺地看著女人，這才意識到自己動手打到人了。
“怎麼了？很疼嗎？”
說完，他睜大猩紅的眸子就迎上來，將女人推到牆壁上。
王安琪的後腦勺再次撞擊，疼得她眼冒金光。
“大哥，你真的醉得不輕，你躺著吧，我給你煮一點醒酒湯，喝下去就好了。”
其實，王安琪從來都沒有煮過什麼醒酒湯，她準備拿手機搜索一下做法，正要轉身進房間，男人以為她要再次逃走並鎖門，一把鉗住了她的手腕。
“啊，好疼，大哥，你別拽住我，我看看怎麼做醒酒湯……”
“又要逃走是嗎？你就那麼不待見我了？還是，你喜歡玩這種貓捉老鼠，欲擒故縱的有戲？”
“你在胡說什麼啊？從你訂婚開始，你就是我的大哥，我們之間不能再有兄妹之情之外的任何感情。”
“兄妹之情？”
王思睿大聲笑起來，如果只是兄妹之情，他怎麼會耐心等著她長大呢？
過了這麼久，難道她都不能明白他的心思嗎？
一股肅殺之氣油然而生，他將女人攏入懷中，準備親上來。
濃烈的酒氣，燻得王安琪很惡心，她使勁掙脫開來，疾步跑出這間臥室，轉而摸黑打開玄關大門，兩腿向外一跨，漆黑的樓道上很快便傳來“啪啪啪”的跑步聲。
她只想逃離得遠遠的，這個夜晚，她知道自己引狼入室，如果不盡快避開，她肯定會後悔一輩子的。
可惜，她跑得再快，哪里比得上男人呢？
王思睿再次拽住了她的手腕，大力將她往房間里拉。
“大哥，你放手，我出去給你買醒酒藥，以免你頭疼，我馬上就回來。”
“安琪，你撒謊的時候喜歡眨眼，你這個習慣，怕是你自己都不知道吧？”
“我沒有撒謊，你看，我頭部都磕著太疼了，我其實……是忍著疼出去，你放手啊。”
“放手你就跑了，還放手？”
兩個人的說話聲，在這個寂靜的凌晨顯得分外大聲，有一家鄰居打開門來，大聲呵斥他們︰“要鬧騰回你們自己家里鬧，我們家孩子一大清早還要起來上學呢，你們讓他多休息一會兒，成嗎？”
王安琪著急地求助︰“阿姨，您打個電話……”
她的話語被王思睿打斷︰“好咧，您回去歇著，我們不吵了。”
說完，男人連推帶拽將她拉回了房間里。
“真是討厭死了。”鄰居嘀咕著，關上了大門再也不理睬。
也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王安琪一臉的絕望。
“安琪，你以為我會傷害你，是不是？不對，我舍不得的你看，我寧可傷害自己都不想傷害你的。”
說完，王思睿拿起旁邊的瓷器擺件，對著自己的額頭就是一下。
聲音不小，肯定很疼的。
王安琪看到他這樣子，還是嚇了一大跳，她低低叫他名字︰“思睿，你怎麼樣，疼不疼……”
王思睿睜開眼，黑色的眼仁里沒有任何的溫度，只是那樣怔怔地看著安琪。
“你怎麼了……”安琪從未見過他這樣的神情，不，她見過的，在他訂婚那天，推開她的時候，他也曾露出過這樣的神情，讓她心里冷冰冰的。
“沒有怎麼啊，要不，你也常常敲一敲的滋味？”
王安琪還沒有來得及反應過來，一旁架子上擱著的那個水晶水果盤子，忽然就在安琪的額頭上碎裂成了幾片。
濃稠滾燙的鮮血立即就流了下來。
安琪的眼簾和視線被遮住了，直到她抬起手，摸到了那一片粘稠的血跡，她方才明白發生了什麼。
也是直到這個時候，她才感覺到痛。
不，比額頭的傷痛更加痛的是心，因為，從小到大，養母呵斥她的時候，都是這個大哥站出來維護她。
可是現在呢，連家里唯一的溫暖都沒有了。
甚至，還要對她造成人身傷害。
“王思睿……你打我？”
王安琪那一雙眼楮大睜著，卻又透著不敢相信的淒惶和茫然。
怎麼會是王思睿打了她？
這個口口聲聲說會呵護她一輩子的男人……怎麼舍得打她？
“安琪。”
王思睿的聲音有些虛弱，可也因為這虛弱，反而越發的冷而疏離。
那鮮血從安琪的眼睫上淌下來，沿著她細嫩的臉龐滑落，王思睿又想到牆壁上掛著的男人球衣，他內心想著，說不定，很多時候，那個男人都會過來，夜晚的時候，他會登堂入室，睡在安琪的身邊，甚至還會親吻著她的嘴，親吻著她的脖子。
一想到這些，王思睿的心又燒了起來，快要將他的靈魂都似燒成了齏粉。
“那個男人到底是誰？”
“我都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除了那個經常來的男人之外，還有多少男人上過你？”
“你說……什麼？”
“我是說，除了那個經常來，將衣服掛在你房間的男人之外，還有多少男人上過你！多少男人睡過你，⺪過你，你他嗎的，到底有多髒啊！”
王思睿情緒終于失控，最後那一句，幾乎是嘶喊出聲。
王安琪怔怔地看著他。
為什麼這個男人這麼疏遠呢？王思睿在說什麼，為什麼她一句都听不懂，為什麼她連這樣簡單的字眼都無法理解透徹。
什麼叫，還有多少男人上過她？
“王思睿，你知道你到底在說什麼嗎？你真是讓我惡心！”
“別用這樣的眼神看我！安琪，你做出清純無辜樣子讓人作嘔你知不知道！”
“王思睿，依我看你是瘋了吧，你剛才那麼使勁撞著牆壁，是不是撞壞腦子了？”
安琪冷冷地笑起來，又轉身向外走︰“我們都流血了，現在，我們最好都去醫院，看看急診。你呢，最好還要去看看腦科，我覺得，你的傷十分嚴重……”
“夠了！”
安琪像是根本沒有听到，繼續向外走。
“夠了！我自己就是醫生，傷勢到底重不重，我會不知道嗎？你信不信，我可以捅人幾十刀，而且可以刀刀避開要害。”
說完，王思睿將客廳里一切可以砸出去的東西都向安琪砸去，似乎在發泄內心的火氣。
她不知道躲，也沒有躲的意思，她就那樣站著，血糊了一臉。
她看著他，卻又看不清他。
為什麼成了這樣了，為什麼真心相愛的兩個人，卻走到了這樣的地步了？
那麼單純如水的感情，至今已經渾濁不堪。
明明是他先背棄這一份感情，和別的女人訂婚了，她避讓唯恐不及，現在，他居然還要口口聲聲說是她髒了。
是不是，他根本從不曾真正的愛過她？
“你要我怎樣？王思睿，你說，你要我怎樣？”
“我要你去死，安琪，別擺出那一副聖母一般的臉孔來，你說，你現在舍得去死嗎？”
“死有何難呢？我的命，當初就是爸爸媽媽救回來的，沒有你們一家人，我也不能長這麼大，既然你現在要我去死，只當……是我將這一條命還給你們王家好了。”
說完，安琪忽然像是瘋了一樣向窗子那里奔過去，她拉開窗子就把半個身子探了出去。
她怎麼舍不得？
如果她早知道那麼美好的期望會變成如今這樣的局面，她還真不如在得知他訂婚的那一夜就從高架橋上跳下去！
“不要，安琪，不要啊……我並不是真的要你去死的。我只是想，看看你的心，是不是還是在我這里。”
哪里還有什麼心呢？
早已經破碎不堪了，他都看不見吧？
王思睿抱著近乎失控的安琪，兩個人跌坐在地板上，他劇烈地粗喘著。
安琪眼神空洞，瞳仁都已經開始渙散了。
過了好久，安琪抹了一下臉上的血，她咯地笑了一聲︰“王思睿，我是不是看起來真的很傻，很好騙？”
王思睿臉上的血色，一瞬間褪的干干淨淨。
王安琪歪頭看著他，額上被水晶果盤打破的那一道血肉模糊的口子依舊淌著血。
可是，她並不想去管傷口，任由血流得滿臉都是。
“王思睿，你已經結婚了，你有了你的家庭，你要好好地開始你的生活，我也求求你，放過我，也算是放過你自己。”
“那不一樣。”
“那怎麼不一樣？”
“那就是不一樣！那個女人不過是我進步的工具，如果不是為了以後的發展，我連親都不會親她一下，在我眼里，她真是一文不值！可你不一樣，在我的內心深處，你才是我的妻子……是我心愛的人……安琪，我愛你！”
這種愛，她不要！
王安琪抬手，一耳光�在了王思睿的臉上。
她又抬手，那一耳光，卻落在了她自己的臉上。
然後，女人閉上眼，有一顆眼淚緩緩落了下來︰“安琪，是你自己瞎了眼。”
不想繼續說什麼了，她爬起來向外走，王思睿撲過去死死抱著她的腰︰“你要去哪，你又要去找那個男人？你又要說離開我了是不是？安琪，你不能這樣對我，你把我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我那麼痛苦，每天都在想著你，你卻已經忘記我們曾經的美好，已經開始不要我了？”
“到底是誰在折磨著誰？王思睿，我一直在等著，為了你，我在家里受到再多的氣，我都沒有吭聲過。因為有你在，所以，我還覺得人世間有那麼一絲溫暖，可是你，終于還是放開了我的手。既然放開了，就請你徹底一點，不要藕斷絲連，對你，對我，對你老婆，都是傷害。你放心，今天過去了，這個事情，我只當沒有發生過，你還是我大哥……”
安琪用力掰他的手指，她奇異的冷靜。
奇異的，連生氣的感覺都沒有。
她只是覺得惡心，說不出的惡心。
為什麼這個大哥會變成這樣的人呢，現在，他說他那麼愛著她，或許，就在昨天之前，他還會抱著自己的老婆甜甜蜜蜜——只為了謀求以後更好的發展。
男人的骨氣呢，男人的尊嚴呢，統統不要了。
實在是太惡心了。
王安琪彎下腰，忍不住的干嘔起來。
“安琪，你看，你知道我睡了別的女人你受不了，說明你愛我，所以，你能不能體諒我的心情，再也不和其他男人來往了？”
安琪本是在干嘔，這下卻是真的吐了出來。
她幾乎要把五髒六腑也吐出體外了，怎麼那麼惡心，怎麼這世上會有這樣惡心的人，竟然還讓她遇上了。
“呵呵，這麼說，你認為我們都不干淨了，不如各自原諒？”
“嗯，可不是嗎？我原諒你這一次，以後，你屬于我一個人就好了。”
“不需要，我也不會屬于你。”
“安琪，你不要這麼快就拒絕我。”王思睿更緊地抱住了她︰“我瘋了，我是真的瘋了，可如果不是因為愛你，我又怎麼會變成這樣？我們扯平了，我們就當扯平了好不好？我們再也不提過去的事，我們就從新開始……”
王思睿看著她那張姣好細嫩的臉，血污彌漫在上面，卻更是詭異的美。
于是，他扣著她的肩，他搖晃著她單薄消瘦的身子，像是要把現在這個面目全非的安琪從眼前弄消失，把他愛的那個干干淨淨的美好無比的安琪給換回來。
“你說啊，說話啊，你為什麼就這麼不要臉？我這麼愛你，安琪，我這麼愛你！你還是變回原來的樣子吧！我知道我自己不對在先，所以大度一次。你答應我啊！”
王思睿一只手捶著自己的心口位置，他用盡了力氣，捶的胸腔深處劇痛無比，如果不是因為太愛，他又怎麼會這麼難受這麼煎熬？
如果他對她全無感情，如果王安琪有一個有錢有勢的爸爸，又有多好？
他一定會是個彬彬有禮紳士無比的好丈夫，他一定不會是現在這個自己都嫌惡的丑惡模樣，他一定會和王安琪甜蜜到老的。
“王思睿你放了我吧，你饒了我吧，求求你，我真的受不了了……既然，你沒辦法解開心結，既然，我們都回不到過去了，那就放開手吧，王思睿，我真的覺得好累，人活在這世上，不過就短短幾十年而已。既然，你還是不讓我選擇死，我就是想要好好的活下去，你放開我，我們都好好活著不好嗎？我們都努力活得更好一些吧……”
“誰不讓你好好活了？既然過去的事我既往不咎了，那麼，你就安分守己待在家里不行？或者，你在我身邊工作？你為了什麼非要搬到這里？是因為待在家里沒機會接觸外面的野男人是不是？還是因為你……”
“隨便你怎麼想吧。”
王安琪不想看他，也不想和他說話。
以至于，他再說什麼，她都不做聲，只是垂著眼眸看著地面，一直沉默著。
王思睿到最後，似也覺得這樣下去沒有意思。
他推開她，轉身躺在客廳的地板上，將手掌墊在腦後，看著頭頂雪白的天花板。
放安琪離開，他是絕不會答應的。
可他今日動她動了手，又該怎麼收場？
從前安琪念著他們過去的感情，不管他說什麼她都說好，可這一次，他對她不好了，還要她去死，她肯定恨透他了吧……
其實，在動手的那一刻，他就已經後悔了。
面前的人是安琪，哪怕她不干淨了，哪怕她如今和別的男人不三不四，他動手打她，卻還是會後悔心疼。
“安琪你還記不記得我們讀書的時候，那些開心的事？”
王思睿輕輕開口，只是一句話，安琪的思緒就被他拉回到了那青澀卻美好的時光里。
“有一年夏季大暴雨，你記不記得，我們下晚自習放學回來的路上遇到了暴雨，回家的道路全都毀了，到處都坑坑窪窪的，我們找了一個大樓的屋檐下避雨……”
安琪怎麼不記得，瓢潑一般的大雨中，她飛快地往躲雨的地方跑，不小心摔了一跤，膝蓋和小腿被碎石砸破，鮮血淋灕，王思睿就冒著大雨背著她跑……
直到雨停了，他們回去家附近的診所處理傷口。
等到她的傷處理好的時候，醫生才發現王思睿的兩只腳簡直不能看了，白球鞋早已在泥水中變成了黑黃色，他的腳被泡的發白發漲，那些感動的畫面，她到現在都記得清清楚楚。
當時，她因為心疼，哭成了淚人，可王思睿卻還強笑著安慰她。
那一夜的風雨中，她心里沒有任何的雜念，所想的一切都是將來，而她的將來的每一件事每一天中，都必定有他的存在。
“安琪，我知道，我讓你失望了，我也知道，我們不可能再回到從前了，可我仍是想要問你一句，你還愛我嗎？”
她還愛他嗎？
再多的再深的愛，也禁不起今天這樣的風雨，這樣的折騰。
就算她曾經再怎樣的愛著這個男人，現如今，也不能這樣糟踐自己。
“安琪，我們生個孩子吧，有了孩子，一切就會好起來了，有了孩子，我以後才能更好地去奮斗，等到羽翼成熟，我可以離婚娶你的。”
真是虧他想得出來。
“你覺得可能嗎，大哥？”
安琪撫著額頭，搖搖晃晃的站起來，她之所以沒有直接離開這里，不過是因為她顧及著曾經的美好回憶。
“王思睿，不要說這些了，等你酒醒了，我們就好好了斷我們的事吧。”
女人沉默地轉身，去了洗手間，把自己臉上的血污一點一點洗干淨。
傷口很深，仍在滲著血，她隨便找紗布給自己清理了一下，只涂了一點雲南白藥藥膏，沒有用紗布，再把頭發放下來，這傷也就幾乎看不出來了。
剛從洗手間出來，男人就過來堵住了她的出路。
“安琪，我是真心的，想要一個屬于我們兩個人的孩子。”
王安琪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她垂下眼眸，看都不看男人，伸手推開他，慢慢地往自己的臥室走去。
“你不要打擾我，夜班很累，我需要休息了。”
王思睿抬起頭，看了看掛在牆壁上的時鐘，已經是凌晨四點了。
想著天就快要亮了，如果再不說明，恐怕又有一段時間不能看見安琪了。
“安琪，你別不理睬我，我現在酒氣也快要過去了，我很認真，很清醒，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事情，我也很清楚內心對你到底是什麼感覺，你……”
臥室的大門“砰”地一聲關閉了，打在男人的鼻梁上。
王思睿的怒氣再次涌上心頭，他大力抵住臥室的木門，並伸出腳，阻止大門關閉，一個用力，然後側身，擠進了房間。
“大哥，有什麼事情，我們之後再說，我的頭暈沉沉的，實在沒有力氣說話。”
听見王安琪這個態度，又說這些話，王思睿這一肚子的氣，非但沒有平息下來，卻反而心髒開始尖銳的劇痛起來，漸漸連呼吸都晦澀艱難起來。
他知道，這一次，恐怕要永遠失去女人了。
帶著恐懼和擔心，他撲上來，一把抱住女人︰“不許，我不許你這麼說。”
王安琪大驚失色，慌慌張張地想要推開他。
可是，王思睿不給她這個機會，雙臂好像鐵絲一般，將女人桎梏在自己的懷抱里，緊緊的。
“安琪，你是愛我的，不要推開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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