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窩棚里出來，凜冽的寒風撫平了于淇心中的激蕩，回首望去，是四雙在黑暗中依舊熠熠生輝的眼楮，沖這一家子揮了揮手，于淇這才掉頭離開。
“山宗先生，我看他們一家四口，兩個勞力，卻只有一把鐵撅，還有一個來月就該化凍了，不知道我讓縣里準備的農具準備的怎麼樣了？”
“府君放心，現在縣里的鐵錠足夠，我問過縣里的老鐵匠，他們說足夠保證每家一張鐵杴、兩把鐵撅、兩把鋤頭、兩張鐮刀。從年前我就集合了縣里的鐵匠集中打造農具，現在縣里的府庫里已經堆積了上萬把打造好的農具，等到化凍的時候，我就會讓吏役分發到每一戶百姓手中。”
“農具跟種子請府君放心，這兩樣都沒有問題，現在的問題是耕牛的缺口很大，還缺一千一百多頭。”
“耕牛的問題不是很大，”想到鄭玄那里的那些墨家弟子，于淇信心滿滿的道︰“康成先生那里有不少墨家弟子，他們研發出了一種可以用人力來代替畜力的犁，已經有了眉目了，我想過不了多久他們就會有成品送到你這，你先準備好木材，到時候大量制作，這樣應該不會誤了春耕。”
“不過，”于淇遲疑了一下道︰“人力終究還是趕不上畜力的，等天氣暖和暖和，我就會派人去兗州跟徐州收購糧食、耕牛，你這邊也要各項配給計劃，確保百姓們能活著度過這段青黃不接的季節。”
“放心吧，”張崇點點頭︰“我會安排好這些的。”
打量了一下張崇這段時間消瘦下來的臉頰，于淇心中有些歉意，都說過年胖三斤，張崇可倒好，愣是被累的瘦了三斤，興許還不止三斤。想到這里，于淇心中一動，對張崇說道︰“這段時間辛苦你了，你也不用這麼拼命，康成先生給我推薦了他的一個弟子，叫國淵國子尼的，他人現在在遼東，等他回來以後就讓他擔任你的副手，你也能輕松一些。”
頓了頓，于淇繼續說道︰“待屯田事宜上了正軌，國子尼有了經驗以後，你就卸下屯田的擔子到府衙去協助我管理民政吧。”
張崇橫了于淇一眼，沒好氣的道︰“你還真拿我當苦力使了？”
這話當然是玩笑之語，不過于淇還是配合著露出訕笑，搓了搓手道︰“先生的才能在這確實有些屈才了，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現在真的是沒人可用，只能委屈先生暫時屈就了，等以後人手多了，先生就不用事事親力親為了，指使屬下去干就行了。”
“呵呵，”張崇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的道︰“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什麼事？”于淇一臉懵逼。
“我是即墨令！”張崇加重語氣強調道︰“北海國即墨令！”
于淇這才恍然︰原來張崇在意的是這個，自從他把這十幾萬百姓安置在膠東、即墨兩縣，在實際上佔領了兩縣之後，一直都沒有收到孔融對此事的反饋，他也就把這件事拋在腦後了，如今听到張崇提起這個，不由得有些錯愕。
從周禮開始，國人辦事就非常在意名義、名分，正所謂師出有名、名正言順，都是如此。如今雖然天下大亂，但是就算從黃巾之亂開始算起，也不過是亂了不到十年而已，漢帝猶在，漢室的威嚴猶在，而于淇又是朝廷敕封的郡守，在這方面還是要講究一個名分，孔融不計較是他的事，于淇自己可不能顯得吃相太難看了。
瞬間想通這一切之後，于淇笑著給張崇賠禮道︰“是我的不是，給先生造成困擾了。我在這里給先生透個底，今年年底之前，一定會把這個問題解決好，不會讓先生為難的。”
按照于淇的記憶，再過兩三個月，也就是開春以後，董卓大魔王就會被他的好兒子呂布干死，關中因為賈詡的一句話陷入大亂，到那個時候，若是另外一項計劃進行的順利的話，張崇提出的關于孔融的，或者說關于名義的問題就能一勞永逸的解決。
雖然不知道于淇從哪里來的自信，但是所處的位置不同，看到的風光自然也是不同的，于淇既然給了自己承諾，張崇也就沒有再追問下去，反正就算他問了，這種大事于淇也不會說的，反而不美。
在村子里走了一圈，于淇欣慰的發現，確實如張崇所言，沒有一個百姓因為凍、餓而死，就算那些簡陋的窩棚，也沒有因為這場大雪出現垮塌事故。
本來按照計劃，于淇也是要去即墨縣找張崇的，既然在鄉間遇到了，于淇就把關于屯田的一些問題拿出來考較張崇。
“先生，自從去年我把這批百姓交給你至今也過去了兩個多月了，現在天寒地凍不宜勞作，所以官府一直是無償的發放口糧，若是過段時間化凍了，可以出來勞作了，到時候先生還打算繼續無償發放口糧嗎？”
“當然不是，”張崇自得一笑道︰“對此我已經有了籌劃，就算你今天不提出來，我也打算過幾天去信給你的。”
“在戶籍上，我打算將這些百姓按照行伍里的編制進行編組，什伍其民；在勞作上，施行按勞記籌。”
“具體來說就是把百姓們分成一個一個的小組，小組內的百姓相互幫助，相互監督。共同勞作，哪一家農活干的慢了，其他家可以去幫忙，若是哪一家犯了罪，或者偷奸耍滑，其他家沒有監督檢舉的話，要一並受罰。”
“按勞記籌的話就是由官府制作一批記籌，並且制定一個基礎的勞動量，百姓們每天出來干活，按照這個基礎的勞動量來算，干滿一天就發一個記籌，干的多了就把多出來的勞動量折算發放記籌，每個記籌可以領取一斤口糧。”
張崇自信滿滿的道︰“按照我的計算，以一戶兩個勞動力來算，只要不偷奸耍滑，這兩個勞動力一天就可以賺到三到四個人的口糧，若是身強體壯的，就可以賺得更多，甚至攢下余糧。”
隨著張崇的介紹，于淇越听越驚訝，等他說的差不多了，于淇臉色怪異的看著他︰這不就是保甲制跟工分制嗎？
要不要這麼有才？！（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