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中正的能耐和勢力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大。
第二天下午，警局那邊便告訴了慕家將白月玲送過去了。
白月玲被送過去的時候，遍體傷痕，不說只剩一口氣，起碼半條命是去了的。
慕家給出的解釋，是白月玲自己在逃命的路上遭遇了意外。
這個理由，有點腦子的人都是不信的，鐵定是慕中正派人對白月玲下的手。
而晚上，這個消息，就得到了證實，因為慕中正親自給我打了通電話。
來電顯示只是本地的一個座機號，所以在接通之前，我根本不知道電話那頭的人會是慕中正。
“喂，您好，您是？”
“我是慕中正。”
當我從听筒里听到那道蒼老卻不失力度的聲音時，不由得怔住了，過了好幾秒鐘才回過神來。
“原來是慕老爺子，你有什麼事嗎？”
我口吻淡了下來，還帶著一絲防備。
慕中正卻絲毫沒有在意，只緩緩道︰“人我給你留了一口氣，要怎麼處置她你自己看著辦。”
這話什麼意思？
我擰眉，腦海里思索了片刻，猛地一驚，合著這慕中正只把白月玲弄的半死，是要將人交給我？
是了，我之前還在奇怪，依著這不共戴天的仇恨，慕中正又是這種狠戾的性子，怎麼就只讓白月玲去了半條命，而事實上慕家完全有能力直接讓白月玲永久地閉上眼楮，到時候想點辦法擺平警察這邊就行了。
所以，慕中正如今這意思是特意將人留給我的……打的什麼算盤？
我心里頭思索著，一時之間忘記了開口。
這時，從電話那頭傳來了慕中正略帶嗤笑意味的聲音。
“別想了，我沒算計你的這個閑工夫。”
“那你是什麼意思？”
我沉聲開口，面上依舊帶著一絲謹慎。
“你不是一直想為你母親討一個公道麼？現在我把白月玲留給你，讓你親自出口惡氣，也算是我為我當年的冷眼旁觀做出的賠禮。”
慕中正的話讓我陷入了一陣驚愕當中，我完全沒想到專制獨斷的慕中正居然會放低姿態。
驚愕過後，我面上的神情逐漸冷凝下來。
“好一個冷眼旁觀，你當年就只是冷眼旁觀而已嗎？”我緊握著拳頭，雙眼赤紅，咬著牙狠聲道︰“你分明就是白月玲的幫凶！”
在被我這般指控過後，我以為慕中正會暴怒，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他情緒並沒有半分起伏，只淡淡落下一句︰“我並沒有要求你運量的意思。”
我頓時感覺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也被他噎的說不出話來。
良久，我將心頭的郁氣壓了下去，語氣無比譏諷道︰“那我就謝過慕老爺子您的好意了。不管白月玲這次會不會被判死刑，我都會將白月玲當年害我母親的那些證據交給法院。”
在我心里，白月玲因為殺害慕天翔而判刑，跟我為我母親討回公道根本就是兩碼事，所以我還是會告白月玲一次。
慕中正沒有對我說話發表任何意見，之淡淡道︰“等白月玲的判決下來了，我會組織人舉辦你父親的葬禮。作為他的女兒，我希望你到時候可以及時來參加。”
我沒有應聲。
慕中正卻也沒有要听我回答的意思，他說完，便直接將電話給掛了。
我握著手機，看著窗外的夜色佇立了許久。
第二天，我便找了律師，將白月玲害我母親的證據交給了他，讓他幫我向法院提起訴訟。
而與此同時，警察局那邊也向法院提交了白月玲買凶殺人的證據，于是這兩起案子便被放在一起進行審理了。
由于有慕家的背後施壓，開庭就放在兩天後。
我去了庭審現場，慕中正並沒有出席，只派了深得他信任的慕家老管家過去。
在庭審現場，我見到了站在被告席上的白月玲，她戴著手銬，身後還站著兩個穿著制服的警察。
察覺到我的目光，她像一只受驚的狼般，凶狠地望了過來，旋即面部表情驟然變得猙獰無比，掙扎著就想朝我撲過來，卻被身後的兩個警察被桎梏住了。
“老實點！”
手上這個可是殺人犯，所以警察並沒有給她好態度，沉著臉語氣威嚴地呵斥著。
我遠遠看見白月玲面上快速閃過了一抹屈辱之色，只覺得解氣。
白月玲掙了掙，沒掙脫開來，便只好放棄了，滿眼怨毒地朝我瞪了過來。
“簡汐顏，你個賤人，我都已經有‘買凶殺人’這個罪名在身了，你還非得把當年你媽成植物人那事拎出來，這樣再羞辱我一遍有意思嗎？”
她似乎已經知道木已成舟了，所以全然沒有顧忌這是什麼場合，扯開嗓子就朝我吼了一通。
我眼底涌動著深深的恨意，不比她眼楮里對我的恨意少分毫。
“難為你這種人居然還害怕被羞辱！當初你有膽子做，如今就得承受後果。更何況，這點羞辱遠不及你當初帶給我和我母親的分毫！”
說完後，我便沒有再搭理她。
今天我是代表母親來為她討一個公道的，我不能跟一個如今滿身狼狽的安潑婦對罵，免得給母親丟了臉。
很快，庭審就開始了。
白月玲那邊根本沒有找律師，想是也知道自己逃脫不掉了，所以當所有證據都擺在法官面前時，判決很快就下來了。
“針對白月玲害簡諾女士成為植物人一事，經我們判決，已經構成故意傷害罪，且行為非常嚴重，判處五年有期徒刑。服役期間，可根據邢犯表現，酌情減輕罪責。”
法官話音一落，安靜的空氣中便響起了白月玲一道冷嘲聲。
法官並沒有理會，連眉梢都沒有動一下，直接開始了下一樁案子的處決。
“經我院查明，白月玲買凶殺害慕天翔一事屬實，被判處死刑……”
隨著法官宣告本次庭審結束，我看向白月玲，從她臉上捕捉到了幾分嘲諷與悲愴交織的神色，心里面並沒有半分波動。
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我不會同情她，卻也嘲諷不起來，因為這樁案件結束的背後，是我母親的至今未醒和已經永遠都醒不過來了的慕天翔。
白月玲被警察壓著往外走，她經過我身邊時，怨毒的視線剮了過來。
“簡汐顏，你贏了！簡諾和慕天翔兩人真是生了個好女兒！”
我神情冷漠地回望著她，“我從來就沒想過要和你爭斗，包括我母親也是，當年是你不願意給我和我母親一條活路的。”
看著她逐漸扭曲的面容，我冷冷落下最後一句話。
“還有，慕天翔這輩子最不該的，不是遇見我母親，而且被你愛上，還和你結為了夫妻，最後死在了你手里。”
白月玲臉上的表情突然僵住了。
我沒有再看她，轉身直接離開了。
走出一段距離後，身後突然傳來了一道驚天動地的哭喊聲，悲慟至極。
我腳步沒有絲毫停頓，走向停車場。
明亮的陽光落在我身上，我因為解決了一樁心願，輕吐出了一口濁氣，周身不知為何，卻冰涼的。
我開車去了母親住院的那家醫院，卻意外踫到了唐越塵。
他在我母親病房里，背對著光坐在病床前，高大的背影微微彎著，輕聲說著話。
“伯母，您一定要盡快醒過來，小顏她現在賺到大錢了，就等您醒過來好帶您一起去旅行……”
听到這里，我眉眼微凝，眼楮里劃過一抹恍惚之色。
“小顏，你有什麼夢想嗎？”
那是一個中午，我和唐越塵坐在學院情侶樹林的草坪上，他和我說起了他的夢想，又問了我的。
我當時說什麼來著，好像是……
“談夢想之前，首要任務就是賺很多很多錢，然後帶著我媽媽去環游世界。”
“真好，那小顏也把我帶上吧，我可是你未來的老公，你和岳母大人的世界之旅怎麼能少了我。”
“你少來！”
“小顏這是害羞了？”
那片金燦燦陽光下籠罩的，是一對少年少女嬉笑玩鬧的模樣。
“簡小姐，您怎麼不進去？”
從身後響起的聲音將我的思緒猛地拉了回來。
“小顏？”
我一回神，便撞上了唐越塵看過來的略帶幾分慌亂的視線。
顧及這是在我母親的病房里，所以我應了他一聲，並沒有說別的。
從我身後走進來的護士，這時將手中的文件遞到了我手上。
“這是王醫師今早剛給簡女士做的身體檢查數據報告，簡女士身體各項指標都很正常，醫師說運氣好的話一年之內就可以清醒過來，運氣不好的話……”
她輕嘆了口氣，看著我的眼神帶著幾分同情和憐憫，“如果運氣不好，簡女士便會一直這樣昏迷下去，直到身體機能被消耗殆盡，便再也醒不過來了。”
我還沒來得及欣喜，便被後一句話打擊得心神巨震。
看運氣……
呵，希望老天終究能憐憫我和我母親一回吧。
護士很快就離開了，唐越塵看著我站在門口沒動，朝我走了過來，柔聲安慰道︰“小顏，你放心，伯母一定會醒過來的。”
“嗯。”
我抿唇應了一聲，不想多說話，繞開他走到了病床前。（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