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進屋換上鞋，就接到了慕天翔打過來的電話。
我大概能猜到他要說什麼，但我並不想接。
最後，電話響了十幾秒，斷掉了。
我漠然地看了眼黑下去的屏幕，反手將門關上。
“砰！”
房門在身後發出輕微的聲響，下一瞬，手機鈴聲再次響了起來。
我擰眉一看，還是慕天翔打過來的，知道逃避不過啊，我只好接了他的電話。
我沒出聲。
電話那頭在靜默了幾秒鐘之後，才傳來了慕天翔滿是歉意的聲音。
“孜薰，抱歉，我不知道今晚她們會過來。”
我抿了抿唇，才開口，“你心軟了？”
慕天翔一愣，旋即苦笑著喊了一聲我的名字。
“孜薰……”
說到這里，又驀地頓住了，最後他沉沉嘆了口氣，“你放心，這婚我一定會和白月玲離了的……”
我打斷他，“我說了，你們離不離婚，都不關我的事，我只要她還我媽一個公道。”
“等我和白月玲辦了離婚手續，我就把那些證據交法院去。”
“你能說到做到最好，她們能求你第一次，肯定還會有第二次第二次。”我揉了揉有些疲倦的眉心，默了默，竟鬼使神差道︰“你身體不好，晚上就早點休息吧。”
電話那頭的慕天翔似乎愣了愣，緊跟著我听見他有些激動的聲音響起。
“孜薰，你在關心我？”
我眼皮跳了跳，臉上閃過幾許不受控制的莫名神色，慌忙將電話掛斷了。
隨後，我拿著手機在門口站了良久，都沒再看到有電話打過來，這才輕吐出剛才提在胸腔中的那口氣。
此時，我以為我和慕天翔再次見面，應該會是在審判白月玲的法庭上，卻沒想到，再見的那一刻卻是天人永隔的時候。
兩天後，我還沒有等到慕天翔和白月玲成功離婚的消息，不由得有些坐不住了。
慕天翔說的是要和白月玲離了婚，才會將白月玲告上法庭，讓她坐牢。
如今遲遲不離婚，莫不是被白月玲哄得回心轉意了？
這樣想著，我忙放下手中的文件，拿過手機就給慕天翔打電話。
耳邊一直是“嘟嘟嘟”的聲音，就在我打算自己掛斷時，終于被接了。
接電話的卻不是慕天翔，好像是慕天翔的專屬司機。
“二小姐，董事長出事了，現在在仁和醫院，要不您趕緊過來吧。”
除了對方的說話聲，隱隱還能听到一陣嘈雜的喧鬧聲。
我眼皮狠狠一跳，下一秒，心髒就像是突然感應到什麼一般，跳動的節奏突然急促而慌亂起來。
“怎麼回事？你說清楚。”
“董事長突然口吐白沫休克了，我剛將他送進急癥室，醫生說他凶多吉少。”
“口吐白沫？”
我心里一驚，“凶多吉少”這四個字更是讓我面色隱隱發白。
“我馬上過來。”
我腦子里亂糟糟的一片，來不及多問，強烈的慌亂感讓我一把將面前的電腦合上，抓起手包就沖出了辦公室。
“砰……嘶！”
猝不及防下，我和迎面走過來的秘書撞上了。
我們倆都往後踉蹌了幾步。
秘書站穩後，看見我神色匆匆的模樣，道︰“簡總，您是要出去嗎？和吳小姐約好的見面時間馬上就要……”
“取消或者延後，你自己想辦法處理。”
我快速說完，忙不迭地跑進了電梯。
坐上車，一路上，我心里慌亂得不像話，好幾次我都差點和前面的車子撞上了。
直到這一刻，我才明白，我心里對慕天翔這個父親並非全然沒有感情的，只是以往，我的固執讓我以為我對他只有恨你再沒有其他。
終于，車子開到了醫院。
我匆忙下車跑了進去，問到位置後一路來不及喘氣就往那邊跑。
在亮著“手術中”字樣的急癥室門口，我看到了站在門口，焦急不已得來回走的司機，還有慕家的一個佣人。
“二小姐。”
司機看到我過來，眼楮一亮，連忙喊了一聲。
“進、進去多久了？”
我扶著牆壁，急喘著氣，忙問道。
“有半個小時了。”
我看著禁閉的急癥室大門，一陣心急如焚。
“怎麼會突然口吐白沫，是吃什麼東西中毒了？”
听見我這樣問，一旁佣人面色“煞白”的，連忙開口。
“今天早上董事長的早餐是我做的，因為董事長說要吃清淡點，我就只弄了小米粥和蝦仁餡的水晶包，沒做別的了。二小姐您也知道的，這兩樣董事長平常也經常吃，都沒出事。”
“你是怎麼發現他出事的？他吃完就這樣了？”
佣人搖了下頭。
一旁的司機在這時說道，“是我發現的。”
我看向他。
司機道︰“董事長一般情況下，早上都是八點鐘準時出門，出發去公司。可我今天在樓下等了好幾分鐘，都不見董事長出來，便去書房找他了，結果就看見他口吐白沫倒在地上，當時董事長還有些意識，他一邊捂著肚子，一邊讓我送他去醫院。”
捂著肚子？
我擰眉，莫不是胃癌的緣故？
不，應該不是，沒听說過胃癌還會導致人口吐白沫的，我實在是懷疑慕天翔這是中毒了。
我將目光轉向佣人，佣人一臉惶恐不安，見我看過去，差點哭出來了。
“二小姐，天地良心，今天早上的早餐我真沒下毒，我沒用什麼不該用的食材。”
“餐具呢？洗了沒？”
佣人一愣，旋即面帶喜色道︰“餐具都還沒洗的，我本來是打算去書房將董事長的那套茶具拿下來，想著待會兒也清洗了，結果就看到董事長出事了的那一幕，便和王司機一起將董事長弄上車，跟著來醫院了。”
“等回去了，二小姐您可以讓人去驗一下餐具，我拿任何擔保，一定沒問題。”
見她這麼說，我只得打消了對她的懷疑，只是關于食物中毒的猜測卻分毫未減。
“先等人出來再說。”
我看向急癥室，心里沒有一點底。
醫生也說了“凶多吉少”，慕天翔能不能安然無恙地出來還是個未知數。
“嗡嗡！”
手機的震動聲突然響起。
是秘書打過來的。
“簡總，那位吳小姐發了很大的火，說您爽約沒有一點誠信，不打算跟我們公司合作了。”
果真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我頭疼地捏著眉心，“你想辦法穩住她，就說……就說我家里人出了事，實在沒辦法如約跟她見面，等事情結束了，我一定親自登門跟她道歉。”
“簡總，我盡力。”
時間在我焦灼的等待過程中一分一秒地過去了。
“二小姐，您還是坐下來等吧。”
司機見我穿著高跟鞋在急癥室前來來回回，不由得出聲提醒。
“不用……”
我剛開口，就見“手術中”這三個字的燈光熄滅了。
緊跟著，急癥室的大門被打開了。
我連忙走上前去，就見一群醫生護士走了出來，面色凝重。
我一顆心直直墜了下去，強作鎮定地開口。
“醫生，怎麼樣了？”
話一說出來，我才發現自己聲音抖得不像話。
“我們已經盡力了，他醒了，你們進去見他最後一面吧。”
為首的醫生搖了搖頭，臉上帶著悲憫。
“轟！”
那一瞬間，我腦海里仿佛炸響了一道驚雷，多麼熟悉的話啊。
電視劇里，病人搶救無效，醫生對病人家屬都是這麼說的。
我手腳冰涼無比，僵直著身子愣在了原地。
“慕孜薰！慕孜薰有沒有在？”
一道急促的喊聲突然從急癥室里傳來。
隨即，一個小護士跑出了急癥室，“病人要見慕孜薰！”
“我！我是！”
我驟然驚醒，慌忙應了兩聲，跑了進去。
“孜薰……”
一道虛弱的聲音從手術台上傳來。
“我來了！”
我應著聲，跑到了手術台前。
慕天翔看到我的那一剎那，沒有一絲生氣的眼楮里突然迸發出一陣光亮。
他艱難地抬起了手來，似乎想撫摸我的臉。
這一刻，我心里再生不起一絲一縷對他的抗拒來。
看著他灰敗的面容，我眼眶有些發熱，忍不住蹲下了身去，主動握住他的手放在我的臉頰上。
慕天翔眼楮越發亮了，濃濃的欣喜透了出來。
“真……真好……”
他語氣虛弱地開口，似乎每說出一個字，就抽掉了一點氣力一般。
我心髒一緊，忙道︰“你別說話了！”
慕天翔艱難地搖了搖頭︰“我怕……再不說……就沒……機會了。”
一句話他說的中間斷了好幾次，我眼楮里陡然蒙上了一層水霧。
“你不會有事的，一定不會有事的，明明之前醫生說過你還有兩三年的活頭。”
慕天翔無奈地笑了︰“傻丫頭……”
我固執地大睜著眼楮，不然眼楮里的霧氣凝聚成水珠。
一聲嘆息在我耳邊響起，慕天翔這時說道︰“孜薰，我想……再听你……喊、喊一聲爸爸。”
我身形微滯，一時沒出聲。
慕天翔就那樣看著我，眼楮里的光亮執著得嚇人。
漸漸地，他的呼吸聲越來越重，眼底的光也越來越暗。
我心跳驀地一緊，一道聲音脫口而出。
“爸……”
“誒！”慕天翔臉上浮現出滿足的消息，眼皮漸漸合上。
我感受到他擱在我臉頰上的手逐漸失了力道，怔怔地松開了手，就見他的手驀地垂了下去，再沒了動靜。
“慕天翔，慕天翔！”我眼楮越瞪越大，最終失聲喊道︰“爸！”
那一瞬間，心里仿佛有某一處塌了，鋪天蓋地的空落感將我籠罩住。（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