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近一年多沒見,宋寧嬋覺得自己已經老了,歲月卻似乎特別優待他,除了頭發短了一點,馮致遠幾乎沒有任何變化。無論何時何地,只要他人往那兒一站,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做,就是一道讓人賞心悅目的風景線。
只是此刻,面對這個和她同床共枕了五年,被她親手送進監獄去的前男友,宋寧嬋除了滿心的憤恨,再無其他。
馮致遠對于宋寧嬋的話充耳不聞,閑庭信步的將整個房間打量了一遍,然後站在了宋寧嬋面前,伸手將手上的鑰匙在她眼前揚了揚,扯了扯嘴角開口道,“我可是拿著鑰匙光明正大的開門進來的,哪里來私闖民宅一說。”
馮致遠邊說邊轉身坐到了沙發上,也不管宋寧嬋是什麼反應,繼續自顧自的說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房產證上應該也有我的名字,換句話說,就是這個公寓至少有一半是屬于我的,我回自己家又怎麼能算得上私闖民宅呢?”
宋寧嬋依舊杵在門邊,因為酒精的作祟加上馮致遠的突然出現,刺激著兩邊的太陽穴突突的跳著,緊咬著腮幫子雙手握成拳克制著自己的情緒,一字一句的解釋幾乎是從唇齒間磨出來的一樣,“一年前我已經把公寓的一半按市價的12倍將錢打到了你民生銀行的卡上,你媽在律師的陪同下出示了授權委托書代你簽署了房屋轉讓合同,如果你有什麼不明白的,可以回家問你父母,現在,請你立刻離開這里,要不然我就報警了。”
“怎麼,剛出來就又想把我送進去?你就真這麼恨我?”馮致遠臉上的笑容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這一年多以來不甘和憤恨。
兩人認識了八年,朝夕相處了五年,甚至差點走進了婚姻。可是證人席上,宋寧嬋那一站,葬送的不僅是馮致遠這一生的政治生涯和前途,還有兩人多年的感情和婚姻。
L市曾經最年輕的副市長,最前途不可限量的青年才俊,下一任市長最具競爭力的熱門候選人,都因為宋寧嬋那一站,讓這一切成了L市政壇的一大笑話。
也因為這一站,讓馮致遠從風光無限的副市長搖身一變成了任人魚肉的階下囚。
她這麼恨他,他又何嘗不怨她呢
這樣靜謐的空間里只有兩人,馮致遠就這麼心思不明的看著,宋寧嬋實在頭疼得不行,不想和他再糾纏下去,給自己倒了杯冷水一口氣灌下之後,整個人才好受了一點點,強撐著開口道,“是的,我恨你,我巴不得你一輩子爛在牢里才好,而不是這區區一年就如此逍遙法外”
宋寧嬋這樣一句毫不留情面的話,徹底惹惱了馮致遠。只見他倏然起身,一個健步沖到了宋寧嬋面前,劈手奪過了她手里的水杯 當一下擲在桌上,不由言說的桎梏住她雙手,糾纏間將她整個人抵靠在牆壁上,墨黑的雙眼里幾乎能噴出火來,克制著自己情緒警告道,“宋寧嬋,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別一而再再而三的試探我的底線,否則,我也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舉動。”
哪怕整個人都已經被他控制住了,沒有絲毫轉圜的余地,宋寧嬋依舊倔強的擰著脖子,一瞬不瞬的瞪著馮致遠,似乎沒有一點妥協的打算,“怎麼,威脅我?俗話說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大不了我們同歸于盡啊!”
“同歸于盡?”馮致遠一字一句反復的回味著宋寧嬋這句話,微微一低頭,整張臉幾乎全部湊到了宋寧嬋面前,說話間溫熱的呼吸盡數噴到了她臉上,明明很稀松平常的語氣,卻無端地讓人感到了危險氣息的臨近。
宋寧嬋突然覺得害怕起來,掙扎的動作愈發用力,頭左右搖擺著拒絕馮致遠的靠近,同時不忘試圖出聲嚇唬他,“馮致遠,不想剛出來又進去,我勸你最好放開我,要不然”
“不是要同歸于盡嗎?”馮致遠滿不在乎的輕笑道,一下子輕咬著宋寧嬋耳輪,微微用了力,宋寧嬋立馬“嘶”一聲身體條件反射的往一邊躲,卻沒能如願躲過馮致遠的靠近,他的唇齒就那樣追著,故意壓低了聲音告訴她他剛剛的想法,“我仔細想了一下,與其下半輩子沒有你在身邊,倒不如就這樣同歸于盡好了,做一對亡命鴛鴦也不錯,至少還有你陪著不是嗎?”
他那清冷而平穩的耳語,說出來卻是這樣令人毛骨悚然的一段話,最重要的是宋寧嬋了解他,知道他不是開玩笑,他剛剛確實這樣想過。
真如帕夏所說,馮致遠來報復她了。
“呵”宋寧嬋不願意在馮致遠面前表現自己的怯弱,強自鎮定的冷喝了一聲,果然如願以償的引起了馮致遠的注意,他甚至放松了對她的桎梏,拉開了兩人之間的一些距離,用一種復雜的眼光盯著她瞧。
宋寧嬋知道,他在等她接下來的狠話,足以和他剛剛陰冷的威脅匹敵的狠話。宋寧嬋仰著頭看著馮致遠,嘴角扯動的弧度更大了,最後甚至笑出了聲
馮致遠似乎預感到了宋寧嬋接下來的話,臉上原本嘲諷的淡笑轉冷,表情逐漸變得陰鷙,身體不由自主的退後了一步。宋寧嬋卻沒有就此放過他,緊隨著他的腳步跟了上去,雙手捧起他的臉頰,眼神一瞬間變得迷離而深情,出口的話卻讓人不寒而栗,“亡命鴛鴦?可是馮致遠,怎麼辦呢,認識你已經夠讓我後半生惡心的了,如果連死了都還得和你有半點牽扯,你放心,我絕對會努力健康的活著”
宋寧嬋的話還沒說完,就已經被馮致遠一把推開了,由于慣性和沒有防備,整個人結結實實的撞在了牆壁上,她吃痛的捂著肩膀,微偏著頭長發垂了下來,遮擋了她大半張臉,以至于馮致遠看不清她臉上此刻的表情,只能听見她冷冷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馮致遠,我這輩子都不想再看見你,請你立刻離開我家,否則等警察來了別怪我做人不留情面。”
馮致遠沒有理會她再一次的警告,反而很快從慌亂中恢復了以往的鎮定,用宋寧嬋剛剛喝過的水杯給自己倒了杯冷水灌下,淡淡的開口,“宋寧嬋,別妄想用一兩句話就能激怒我,既然當初已經不念舊情有膽子冒險去做偽證也要把我送進監獄,想必已經做好了和我下半輩子糾纏下去的覺悟,你不是已經做好了被我報復的準備了嗎,看在相識八年同床共枕五年的份兒上,我也不能讓你太失望啊,放心,我們來日方長。”
馮致遠說完,轉身向門口走去,宋寧嬋沒有出聲,一直默默的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直到看著他把手搭在了門把上,心里才驟然松懈下來,靠著牆壁的整個身體不由得下滑了一寸,卻因為馮致遠的身形頓住而驀地變得僵硬。
“哦,我覺得我有必要解釋一下,從始至終,我從未簽署過任何授權委托書,也從未委托任何人以我的名義代為處理我名下的任何財產,所以你所謂的房屋轉讓合同,恐怕一開始就不具備任何法律效力”
似乎已經猜到了宋寧嬋即將脫口而出的反駁,馮致遠淡淡的笑了起來,轉身直截了當的盯著她的雙眼,胸有成竹的闡述道,“至于偽造授權委托書的律師以及相關當事人,我保留追究其法律責任的權利。”
馮致遠說完,再次拿起玄關處的櫃子上宋寧嬋和陳南平的合照看了看,揚了揚手毫不吝嗇的夸獎道,“照片拍得不錯”然後 當一聲將相框反扣在了櫃面上,開門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公寓。
宋寧嬋不知道馮致遠最後一句話是什麼意思,更想不明白他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偽造授權委托書的可是他的父母,難不成為了這半間公寓為了和她繼續糾纏下去,他就狠心到把自己年邁的父母推到法律的對立面去?
一直等到那關門聲的余音徹底消失不見了,宋寧嬋整個人才如釋重負般癱在了地上,慢慢地抬起自己的左手,輕輕的松開緊握的拳頭,看著早已經汗濕的掌心和已經帶著血印子的指甲印,身體不可抑制的顫抖起來。
今早听陳跡說馮致遠出獄了的時候,宋寧嬋以為自己內心是毫無波瀾的,哪怕帕夏提醒她防備馮致遠的報復的時候,她更多的也是不屑一顧的,因為在她心里,馮致遠這個人早已不配出現在她面前,更不配得到她一絲一毫的關注。
可是她小瞧了馮致遠的影響力,更高估了自己的定力。
哪怕她已經竭盡全力忽視了馮致遠這個名字帶來的沖擊性,可是今天一系列反常的舉動,不僅陳南平感受到了,就連她自己,也意識到了自己的怯弱和不堪。
那樣的男人,明明已經恨到了骨髓,可為什麼他一出現,自己就瞬間變得不像自己了呢。
或許最直觀感受到她反常的人就是陳南平了,所以他才明明已經回到了A市,卻借口有事耽擱趕不回來吧,可是他忘了,他的銀行卡綁定在了宋寧嬋的手機上,他機票的扣款信息也發到了她這里。
宋寧嬋幾乎是半爬著到了床邊找到了手機,已經凌晨三點了,房間里只有手機微弱的光亮,她急切而顫抖著翻出了陳南平的號碼,毫不猶豫的一次次撥了出去。
可是無數次的等候音後,手機里一遍遍地傳出那個機械的女聲︰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听,請稍後再撥
宋寧嬋死心了,沒有再撥打陳南平的電話。而是靜靜的在床邊坐了許久,然後胡亂的抹了把臉,拉開抽屜找出了煙和打火機,起身去了陽台。
第二天一早,宋寧嬋被臥室里的手機鈴聲吵醒,她揉著酸軟的脖子慢慢將長時間蜷縮而使身體發麻的四肢放松,然後光著腳踩過椅子邊的一堆煙蒂,撿了桌子上的煙盒和打火機進了臥室。
來電顯示是帕夏,剛一接通,她激動到破音的叫聲就傳了過來,“宋寧嬋,你昨晚干什麼好事兒了,為什麼陳南平說你把他甩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