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上傳來零零碎碎的腳步聲,踩著雜草發出沙沙沙地聲音。
見對方沒有回應,桑美頓時揚起脖子喊了起來,“海叔!海叔!”
忽然,頭頂長勢旺盛草被猛地扒開,炙熱的陽光“嗖”地穿透過來,穩穩地照在桑美的臉上。
陽光刺眼,她下意識地偏頭,反手擋住。
亮眼的光芒猛然被什麼遮住,桑美擰眉,放下手,抬頭就看到頭頂上的人影。
她沉著臉,冷聲道︰“誰?”
頭頂上傳來戲謔的聲音,痞氣十足,“喲!這不是戚桑美嗎?怎麼掉這里了?”
桑美的瞳孔瞬間大睜,驚呼一聲,“範志!”
範志蹲在渠道上,笑得不懷好意,“還認識你爺爺我啊?”
範志的嘴角咧開冰冷的殘笑,咬牙切齒地罵了起來,“臭娘們,敢拿帶魚扇我,我今天就讓你見識見識招惹爺的下場。”
桑美頓住,神情凜然,“你要干什麼?”
範志撿起腳邊的石頭在手里顛了顛,冷哼一聲,隨即“咚”地往桑美身上砸了下去。
桑美眼尖,立刻移開,那塊石頭就落在她腳邊,“啪”地摔進稀泥里,濺起大灘的污水。
桑美驚魂未定,仰頭瞪著範志,怒道︰“你特麼是不是瘋了?”
“哼!”範志盯著她冷笑出聲,隨即對著身旁的人吼道︰“還愣著干什麼?抄起地上的石頭給我砸,狠狠地砸。”
身邊的幾個中二青年愣住,各個面露愜意,吱吱唔唔地說道︰“可範志哥,這砸下去萬一出人命了可怎麼辦?”
他們只是覺得跟著範志混賊有江湖氣息,但真要涉及到人命,他們多多少少還是忌憚。
“人命?誰的人命?”範志聞言,笑得格外冰冷,他看著那個發問的中二青年,“戚桑美嗎?”
中二青年不敢吭聲,默默地將頭低了下去。
範志眼楮里全是嘲諷,語調也變得諷刺起來,“ !笑話,你以為就算這個女人死了,戚濤他敢報警嗎?”
“報警他能說什麼?死而復生,還是冒名頂替?”
“這麼大的代價,你以為戚濤他敢嗎?”
那幾位中二青年面面相覷,一時半會兒沒明白過來範志表達的意思。
範志看著面前的蠢貨,氣不打一處來,上前猛地踹了其中一人一腳,訓斥道︰“愣著干什麼?誰再不動手我就踹誰下去!”
那幾位中二青年不敢怠慢,紛紛撿起地上的石子,“唰唰唰”地往溝渠底下砸。
他們是真怕砸出人命來,所以撿的都是些碎石。
石子從天而降,“咚咚咚”地砸在桑美的腦袋上,青疼。
桑美捂著腦袋,立刻逃開,怒吼道︰“範志!你是不是有病!”
範志被激怒,隨即指著旁邊的中二青年,訓斥道︰“還敢罵你爺爺,給我砸!挑大的給我砸!”
為了起到帶頭作用,範志撿起旁邊的一塊大石頭,“咚”地砸了下去。
範志站在渠道的邊緣,雙手叉腰,大聲喊道︰“像我這樣,挑大個的砸,趕緊的。”
他盯著底下捂著腦袋左躲右閃的桑美,笑得格外的張狂,“哈哈哈我讓你逞能,我讓你打我。給我砸,砸死這個臭娘們!”
那群中二青年越扔越起勁,好像面對他們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直不起眼的小貓小狗。
石頭砸下來,桑美閃躲不及,難免被砸中。
飽滿的額頭被石頭砸得出了血,她反手就捂住額頭,但鮮血還是止不住地從指縫間淌了出來,順著鼻梁流了一臉。
相距岸上差不多三米高的溝渠里沒什麼光,桑美根本看不清自己的傷勢,但手里粘膩的血液越漫越多,她開始有些後怕起來。
範志那家伙,簡直就是瘋子,自己再待在這里,無疑是自取滅亡。
下面處于絕對的劣勢,她必須要想辦法離開這里。
想到這里,桑美立刻抬手,捉住溝渠壁上的雜草,企圖借力往上爬。
牆壁上的雜草確實旺盛,但被壓下來的草又實在太滑,加上她鞋子踩了淤泥,根本沒辦法附著到力。
桑美嘗試了好幾次,結果都是摔回了溝渠里。
範志站在上面,挑著眉,言語嘲諷,“想就這麼爬上來?”
“做夢吧你!”
他沖著旁邊的中二青年吼道,“砸哪里?都給我往這里砸,砸中目標,砸中一次獎勵五十。”
按次數計算,這簡直是天大的誘惑。
中二青年紛紛掄起手上的石頭,齊刷刷地聚攏了過來。
桑美暗叫不妙,抬手撐著溝渠的牆壁站了起來。
在那群中二青年將石頭砸下來的片刻,她忽地側身,邁步就往前跑。
頭頂上,一名中二青年首先發現,立刻大聲喊了起來,“志哥,人跑了!”
範志聞言氣惱地拍了對方的腦袋,怒道︰“那你還愣在這里干什麼,還不跟我去追!”
眾人聞言,立刻跟著追了過去。
貝沙灣靠海,但澆灌莊稼多半是用淡水,這些溝渠的修建就是為了儲備淡水,繞著地,也方便村民們隨時取水。
桑美很少來這里,所以她也不知道溝渠到底會通往哪里,現在的危機關頭,她只能奔跑,不顧一切地奔跑。
貝沙灣的莊稼地這些年有許多的閑置,所以溝渠內沒什麼人來清理,導致地步積淤過多,兩側的雜草更是旺盛。
桑美幾乎是在正面地破開這蔓延糾纏的雜草,嬌嫩的肌膚被葉片藤蔓給劃傷了,因為太黑看不清傷勢,但她能很清楚的感受到肌膚上火辣辣的疼痛。
這種感覺非常的不好,某些不愉快的遭遇更是一躍而起。
她忽然有種風聲鶴唳,毛骨悚然的感覺。
桑美慘白著一張臉,奮力的往前奔跑,拼盡全力的那種。
溝渠上,範志卻忽然叫停了身邊的人,“你們幾個去那邊堵,你們幾個去那邊,其余的跟著我在這邊追,將東邊的那條道留出來。”
那幾名中二青年雖然不懂,但是還是沒有多問,仍然依照範志的交代行事。
範志的眼楮里閃出一絲陰冷,嚴肅地吩咐道︰“听清楚了,必須將她逼去東邊那條溝渠。”
此時還在奮力奔跑的桑美,根本沒意識到範志的陰謀,她還單純的以為範志是準備要包抄自己,所以未免被堵住出路,她反而更加奮力地往東邊的方向跑去。
範志眼睜睜地看著桑美跑去了東邊的那條溝渠,笑容陰冷,“給我追,再往前面跑三百來米,我要她永遠交代的在那里。”
那幾名中二青年還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頭腦簡單的跟著範志一同奔跑,一邊奔跑一邊制造出聲音,以此來提醒溝渠下面的桑美。
頭頂上還有腳步聲,偶爾還有石頭摔下來的聲音,範志那群地痞流氓竟然還不肯放手。
桑美心里各種擂鼓般的奏響,她很怕,很慌。
這樣逼仄的空間里,她甚至能听到自己胸腔中肺葉一張一翕的聲音。
熱風灌進喉嚨,嗓子了已經沒有多余的水分,干啞得令人想要嘔吐。
她又回到了十五年前的狀態,不知疲倦的奔跑,稍微停下就有可能喪命。
那個熟悉的聲音,貼在她的耳邊,緊張而焦慮的大喊,“相思,你往前跑步,千萬別回頭。快跑,快跑啊!”
桑美也不知哪里來的精力,腳下的速度不自覺地又加快了幾分。
黑暗里,她的眼楮忽然淌出了滾滾熱淚。
胸腔里抑制不住的情緒,桑美忽然尖銳地痛呼出聲,“曲陌!姐”
上頭,中二青年看著範志,驚道︰“志哥,下面是什麼聲音?是不是那女的跑不動了?”
範志聞言,眸光凌厲,“跑不動也得讓她給我跑!”
他邁步,在旁邊找了塊巨大的石頭,“啪”地砸了下去。
範志瞪著旁邊的中二青年,怒道︰“給我搬石頭砸,攆也得將她給我攆過去。”
那幾名中二青年被範志的脾氣唬住了,立刻抓起旁邊的石頭,用力地往下砸去。
身後的動靜很大,很明顯範志還沒有放棄,桑美根本不敢停下來,只得用力往前跑。
忽然,耳邊傳來“嘩嘩”地水聲,不是很大,但能辨析出來那是水聲。
桑美的腳步不自覺地加快了幾分,黑暗里,她漸漸地看到了白光。
有些刺眼,但卻像是火把點燃了她渾身冰冷的血液。
桑美不顧一切地往前沖,忽然她猛地剎住了腳。
因為她突兀地關系,慣性作用,她整個人“咚”地摔在了地上。
濕滑的淤泥,她整個人被滑出去半分,前半只身子直接露了出去。
桑美心慌地立刻反手握住雜草,幸好那牆壁上的雜草根睫粗壯,這才借力攔住了她。
桑美半只身露在外面,面對著的是一處巨大的深潭。
深潭的兩旁有很多天然形成的小口,方才听到的水聲就是從那些小口里流出來的。
面對著這樣的深潭,懼怕水的桑美的頭皮都開始麻了起來。
忽然,頭頂上傳來腳步聲,桑美幾乎是心如死灰。
桑美拽著雜草,瞪著上頭得意忘形的人,喘著粗氣,“範志,你別亂來,要是鬧出人命你也脫不了關系。”
她很緊張,很恐懼。
範志冷笑一聲,嘴里叼著跟雜草,說話流里流氣地,“我道上混的,怕鳥啊?”
他看著桑美,眼楮里面有冷光,“再說,這深潭是你自己跳的,怎麼就跟我脫不了關系了?”
桑美瞪著他,氣得氣息不勻,“你瘋了?”
“誰說不是呢?”範志笑了笑,意味深長,“噢!對了,你知道嗎?十五年前,這里也淹死過一個小姑娘。”
他拿下嘴邊的雜草,在手里晃了晃,輕慢地笑道︰“你跟她之間的緣分還不淺呢!”(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