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濤洗手出來,從茶幾上抽了張餐巾紙擦手,也跟著加入戰局開起了玩笑。
他瞄了眼李玲玉的腰,回頭沖著桑美眨了眨眼,打趣道︰“就你媽那樣還叫不胖啊?下水都不用帶游泳圈咯。”
李玲玉一听急了,紅著臉嗔怒,“行行行,你就嫌我,看以後誰給你做飯吃。”
桑美見狀,連連幫李玲玉撫背寬心,“好啦好啦,我們玲玉美女最苗條了,千萬不要生氣,生氣容易長皺紋。”
“我都懶得跟他計較。”李玲玉一听,立刻收斂情緒。
她推了推眼角,回頭桑美連連吩咐道︰“你趕緊去洗洗手,洗了出來吃飯,飯菜都要涼了。”
“遵命!”
桑美有板有眼地抬手敬禮,沖著戚濤眨了眨眼,隨後一頭扎進了洗手間。
晚餐過程中,一家人有說有笑,吃得有滋有味。
其間遠在B市上大學的戚暮生發來視頻,隔著屏幕盯著一桌色香味俱全的美食吃起了醋,在視頻那頭撒潑打滾逗得一家人哈哈大笑。
戚暮生是桑美的弟弟,這小子性格外向,撒嬌賣萌套路一樣一樣的,加上是個男孩,所以特別受長輩們的喜愛。
晚飯過後,桑美從廚房里洗完碗。
出來時,奶奶和李玲玉還湊在一塊,頭挨著頭的跟著視頻那頭的戚暮生聊天。
戚濤在陽台打電話,听對話似乎是店里明天到貨,他在聯系搬運工上工的事。
夏天的夜晚並不黑,架不住天氣的好,星光綴滿了蒼穹。
索性也沒什麼事,桑美便將藍胖胖摟在懷里,沖著客廳里的家人說了聲,“時間還早,我先帶藍胖胖出去散散步。”
李玲玉聞言立刻站起來,追著跟了上來,在後面絮絮叨叨的叮囑起來,“你一個女孩子家家的,你別玩得太晚回來。手機帶身上,有什麼事跟家里打電話。听到沒有?”
“听到啦!我就在菩提樹那里玩一玩就回來,不走遠。”桑美在門口換上夾腳拖鞋,抓起玄關處的手機和鑰匙,臨走前還摟了摟李玲玉肩膀,“那我就先出去咯,你早點休息。”
接近十點的老式小區,納涼的大爺大媽相繼搖著蒲扇回家,路上偶爾踫見,桑美也是乖巧問好禮貌應話。
小城的節奏慢,連帶腳步也跟著慢。
沒有公事的煩惱,桑美難得一身輕,對于這樣的夜她是帶著幾分的享受。
桑美擼著貓,一邊往菩提樹下走去。
剛到半途,忽然就收住了腳,一雙眼湛湛的盯著遠處。
只見盤根錯節的菩提樹下站著抹頎長的身影,昏黃的燈光從遠處落過來,將對方原本冷凜的臉襯得柔和。
他背抵著樹干,一只腳向後撐著,正垂喪著頭懶懶的抽煙,腳邊已經零散的扔了好幾個煙頭。
燈光將繚繚白煙透析成濃烈的橙色,燻在眉眼,落成憂郁的姿態。
那是穆瑾言,卻又不像穆瑾言。
他怎麼會在這里?
這副失落的表情,是遇到了什麼難過的事了麼?
桑美蹙了蹙眉,心情莫名地也沉了下來,她想上前,卻遲遲挪不動腳步。
他們之間,不算熟稔。
過多的干涉與詢問,只會令穆瑾言更加的覺得自己目的不純。
何必呢,自找麻煩!
桑美癟了癟嘴,略微的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
算了,今天就當她日行一善,將本屬于自己的一畝三分地讓給他解悶吧,誰讓她欠這位爺的。
桑美那樣想著,剛準備轉身離開,懷里的藍胖胖確看清楚了樹下的人,瞬間就炸毛了!
圓滾滾的身子在桑美懷里拼命的掙扎,“喵”地尖叫聲刺破夜的寧靜。
桑美心里咯 一聲,慌不擇路的抬頭,驚恐的目光準確無誤地迎上穆瑾言深邃幽暗的眼神。
桑美僵在原地,“ 當”一下,心碎一地。
完蛋,沒發現!
罪魁禍首藍胖胖趁機從她懷里掙脫,撲騰一下摔倒地上。
它驚叫著“喵”地慘叫出聲,圓潤的身子滑稽的在地上連續翻滾三周半,踉踉蹌蹌著直往暗處跑。
這家伙邊摔邊跑的急呼勁,桑美都懷疑是不是被總攻大人修理後落下了心理陰影!
總攻大人攻氣足,連貓都怕,何況她還是個弱!女!子!
桑美靈機一動,沖著藍胖胖的背影就開始喊,“喂!藍祖宗,你去哪里?等等我!”
藍胖胖被嚇得“啊”地驚叫,“嗖”地一下跑得無影無蹤。
她剛邁步準備跟上,身後忽然響起凌厲的呵斥聲︰“你站住!”
桑美被嚇得一激靈,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落地的腳一拐,整個人往前撲稜了一下。
桑美險些摔倒,她站在原地,咬著唇,滿臉的不情願。
僵硬地扯動脖子,桑美扭頭,嘴角扯出極勉強的笑,揮手訕訕地打招呼,“呵呵穆先生,真巧啊!”
桑美杵在原地,打死不肯靠前。
他們之間,隔著長長的距離,疏遠的意味著實明顯。
穆瑾言手里握著煙,眸光帶著凜冽迅猛地砸過來,沒好氣的問道︰“站那麼遠做什麼?我能吃了你?”
吃不吃的誰知道呢?
穆先生,你凶起來可是連貓都怕啊!
桑美咬了咬唇,步伐僵硬的往前挪,最後停在離穆瑾言兩米開外的距離站住。
她搓了搓手,小心翼翼地問道︰“天堂堡就是個區縣而已,您怎麼會過來?是有項目要啟動開發嗎?”
她都躲到偏遠區縣了,怎麼還能遇見啊!
繚繚白煙徐徐上浮,穆瑾言燻得眯了眯眼,嗓音低啞听不出喜怒,“我在哪里需要跟你報備?”
“”
這天到底要怎麼聊下去!
一句一個懟,桑美壓下心口涌起的怒氣,咬咬牙,反復提醒自己不要跟犯情緒病的人計較。
燈光從頭頂落下來,將桑美鎖骨處雪白的肌膚反光,隱隱的還能看到領口下微浮的山巒。
穆瑾言一愣,忽然覺得有些熱。
他微微蹙眉,若無其事的別開臉,清了清嗓子,“你怎麼在這里?”
桑美心里還計較著,沒有多想,直接反懟了回去,“我在哪里又需要跟你報備了?”
等意識到說了什麼卻為時已晚,桑美尷尬得不行。
穆瑾言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冷凜的五官沒有多于的表情,“對我很有意見?”
“沒有。”桑美抿了抿唇,悶悶地說道︰“我這只是以其人之道還施彼身而已。”
雖然您看起來似乎心情不好,但她又不是受氣包!
憑什麼懟她!
穆瑾言倒是覺得有趣,食指敲了敲香煙,抖落星火處的灰燼,散散漫漫,“噢?”
桑美仰起頭,水亮的眸子透著不屈的銳光,“穆先生,我剛才那樣懟你,你開心嗎?”
穆瑾言看著那雙眸子,並未言語。
桑美也不矯情,尤自開口,“不開心吧!所以,剛才我好心問你時,你那樣回答我,我也不是很開心。”
“您的這種溝通方式,真的很不討喜。”
她的理由很簡單,你讓我不開心,我就用同樣的方式反擊你,讓你也不開心。
只有感同身受過,才能設身處地為對方著想。
她反擊的方式,太過拙劣,但卻很純粹。
穆瑾言看了她一眼,眉眼裹著笑著,溫溫淡淡的說道︰“上次你也跟我說“身教重于言教”時,也是這樣一副大徹大悟的先生模樣。只不過程似乎”
他並未將當晚事攤出來,略微的頓了頓,沉笑一聲,“因為你,我算是開了眼界,第一次明白“身教重于言教”是這麼回事。”
為了學校的榮譽,輕信他人,險些失身,真是夠蠢。
桑美的臉蛋瞬間躥紅,羞愧地低下頭,“那是意外!”
穆瑾言輕哼一聲,笑得傲慢,“那你的人生估計滿滿的都是意外。”
凸!
桑美瞪大著雙眼,氣得差點原地爆炸,這什麼人啊!
含沙射影的諷刺她,很好玩嗎?
穆瑾言被她氣鼓鼓的樣子逗樂了,忽而輕聲問了句,“很生氣嗎?”
桑美眨了眨眼,一副你不是在說廢話的表情。
“為什麼要生氣?”穆瑾言傲慢的看著她,嘴角掛著挑釁的笑,“你參透了“以其人之道還施彼身”,但是不是忘了還有“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一說?”
“明明內心的抵觸我剛才的態度,卻仍然意氣用事的選擇迎頭痛擊,細細想想,你對嗎?”
他問得真誠,撲面而來的熱氣燻得桑美面紅耳赤。
“想玩佛系說教那一套?”穆瑾言注意到她瞬間通紅的耳朵,忽然心情大好,揚了揚眉,嗓音低啞,“你自己要是能做到,就該是打不還口罵不還手,那才是真境界。你覺得呢?”
他的眸子如陳釀般醉人,桑美被看得心慌意亂。
立場潰不成軍。
她尷尬的別開臉,小聲地嘀咕起來,“反正說來說去就是我的不對唄,您說什麼都有理!”
聰明反被聰明誤,莫名其妙的,又被穆瑾言變著花樣的說教了一通。
桑美低著頭,用力地咬著嘴唇,摸不清為什麼每每交鋒,自己都是落得如此結局。
穆瑾言將煙頭扔在地上碾滅,整個人站直。
忽然挺立起來的高度,讓地上的影子變得更加修長。
穆瑾言單手插進褲袋,晃了晃下巴示意巷口,漫不經心地說道︰“走吧!”
桑美還懵著,悶悶地問道︰“去哪兒啊?”
穆瑾言揚了揚眉,不懷好意的笑了起來,“我不免費授課,你既然已經听了,怎麼著也該繳點學費?”
桑美抬頭,猛地落進穆瑾言滿含笑意的黑眸里,腦袋里“轟”地炸響。
繳學費?
繳什麼學費?
她大晚上跟個男人去哪里繳學費?
桑美嚇得臉都僵了,雙手環胸做成防御裝,滿臉戒備的瞪著穆瑾言。
他不是總攻大人嗎?性別男,愛好男的總攻大人啊!
不會還愛好女吧
穆瑾言被桑美滑稽的防護動作逗得樂了,心里的烏雲立刻就散了開。
“你想什麼呢?”穆瑾言微微側頭,笑吟吟的看著她,“我還沒吃晚飯,你負責帶路付錢,抵學費。”
說罷,他邁開步子,轉身就巷口走去。
桑美愣在原地,目光呆滯的盯著男人的背影,如在夢里。
走什麼走啊?
她同意了嗎?
穆瑾言走了老遠,見她還沒有跟上,立刻頓住腳步,扭頭眯著眼,“還不快跟上?難道你是想用其他的方式繳學費?”
那笑容,蔫壞!
桑美感覺背脊發涼,抖了抖肩。
她立刻狗腿的小跑跟上,熱情的說道︰“哎呀!這里我最熟了,前面就有家風味極正的店,我保證你吃過就會愛上的。”
穆瑾言心情好,瞄了眼桑美手指的方向,長步邁開,直接將她給扔在後面。
桑美在後面拖著腿的跑,大夏天,她熱的直吐舌頭。
等紅綠燈的片刻,她終于追上了上來,雙手叉腰的瞪著穆瑾言的背影,咬了咬牙,氣喘吁吁︰哼!腿長了不起啊!等一等,是不是會死?
穆瑾言瞄了眼路邊的廣角闊視鏡里的人,嘴角浮起一抹不經意的淡笑。
吐舌頭喘氣樣子,還挺像不二那條蠢狗。(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