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心應該很忙,急匆匆的對他說︰“你做手術我去看你,但現在我馬上去開一個會議,等會議結束再打給你好不好?”
紀常遠怎能說不好,但放下電話後,還是難免落寞,或許這一生真的要孤獨終老了。
當艾力克提著兩大袋子吃的回來後,就瞧見紀常遠站在窗台前,側影孤獨蕭索,暗淡的眼楮在出神。
他怎麼了?艾力克怔了怔。
平日里紀常遠的听覺十分靈敏,可如今他都回來了,他卻一點反應都沒有,好似什麼都沒听到。
艾力克忍不住叫了聲︰“紀常遠,你發什麼呆呢?”
紀常遠這才如夢初醒般回過神來。
“你回來了啊。”他解釋,“我剛剛在想事情。”
艾力克隨口問︰“想什麼?”
“想你出去干什麼去了。”紀常遠也是隨口一答。
不過這隨口一答,卻讓艾力克很是受寵若驚!紀常遠還會想他?真是天要下紅雨了啊!
不行,他要趕緊看看,太陽是不是打西邊兒出來了!呃,可是現在已經是傍晚了,太陽在往下落了。
“吃過飯你睡著了,白一帆給我打了個電話,約我出去坐坐,我就出去了。”艾力克主動匯報行蹤。
紀常遠立即問︰“是關于童言的事嗎?他都跟你說什麼了?”
“他說三天以後給景延送一份詳細的資料,我也問他要了一份。”艾力克笑起來,“我是不是很聰明。”
紀常遠果真十分滿意的點點頭,難得的表示了同意。
得到紀常遠肯定的艾力克,開心到飛起︰“你還別說,這白家在你們中國真的很厲害,我讓下屬打听了一下,白朗將來肯定要走仕途,他能在仕途上走到哪一步,我們誰都說不好。”
紀常遠靜靜的听著。
說完,艾力克仔細觀察紀常遠的表情,卻見他——面無表情。于是他只好不說話,保持沉默。
過了一會兒,紀常遠開口了︰“白一帆給了你什麼好處,要你在我面前當說客。”
哼,別以為他听不出來,艾力克剛剛說的那些話,完全是白一帆指使的!其目的就是讓自己認可他們白家,認可白朗!
艾力克臉上一虛,連忙道︰“哎呀,我要是不在你面前說這些話,他就不把資料傳給我,你說我怎麼辦?”
他也很為難的好不好。
原來是這樣,紀常遠懂了。
“你剛剛說的那些,我和景延都有想到過。”紀常遠緩緩的開口了。
“那你們倆還不心動?”艾力克很好奇,饒是景延和紀常遠這個位置,恐怕都不可能無動于衷吧。
“我們不是不心動,只是更愛小菲,因為愛她,所以想讓她自己做選擇。”他和景延的看法很一致,那就是尊重小菲的意願。
將來她願意嫁給白朗自然是好,若是她不願意,白朗就別想強求!
艾力克聳聳肩︰“隨你們吧,反正我覺得白朗挺好。你和景延尊重歸尊重小菲的想法,但適時的多說些白朗的好話也無可厚非嘛。”
紀常遠果真愣了愣,是啊,艾力克的話他怎麼沒想到呢?
尊重歸尊重,但適時的在旁邊做一下推手,也沒什麼。
艾力克早已轉過身去,沒看見紀常遠的怔愣,他關心的是晚上吃什麼。
“紀常遠,吃完飯要不要出去走走?”
“去哪兒?”紀常遠也很感興趣。
“不如就去樓下的小區轉轉?”艾力克道。
紀常遠同意了︰“好吧。”
吃過晚飯,兩人真的下樓,阿輝立即上前,問道︰“紀先生,您要出門嗎?需不需要我安排車子?”
“不用,我倆就是吃飽了出來轉轉,消消飽就回去了!”艾力克率先回答。
阿輝瞪大了眼楮,他打從內心覺得,這幾天艾力克和自家主子相處的越來越親密了。
再這樣下去,真別怪他想歪!
艾力克扶著紀常遠往小區的涼亭走,一邊走一邊說︰“我最近學了一首古詩,背給你听听啊……十年生死兩茫茫,不自量,自難忘……”
背到一半的時候,艾力克忘詞了。
紀常遠替他往下背︰“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松岡。”
“這首詩講什麼的。”艾力克剛背下來,還沒學詩詞里的意思。
“這是一首詞,講的是詞人的妻子已經去世十年,即使不刻意思量,但也難以忘懷。他妻子的墳遠在千里之外,沒有地方向她訴說自己心里的淒涼悲傷,即使有一天相見也應該不認識,因為詞人已經灰塵滿面,鬢發如霜。”
听了紀常遠的解釋,艾力克覺得渾身發冷。
此時他們已經坐在了涼亭內的石頭凳子上,他說︰“我越來越佩服你們中國人的智慧了。”
“美國建國才多少年?而中國又有多少年?”紀常遠淡淡道︰“中國上下五千年的文明不是白來的,文化積澱的深厚豈是你們這幫蠻夷所能完全領悟的?”
艾力克眨巴眨巴單純的小眼神︰“蠻夷?”
他的中國話曾經不好,但最近這些時日刻苦學習,已經變得很好了,所以對于蠻夷兩個字,他雖沒有完全懂,但也知道不是什麼好詞!
艾力克身為純種美國人的自尊心上來了,人可辱,國不可辱!
“但是美國有全世界最先進的科技,有最發達的工業技術!沒有愚昧的思想,不是有句話叫美國夢嗎?”
“可是美國人歧視有色人種,而且性觀念也很開放……”說到這里,紀常遠停頓。
艾力克壞笑︰“據听說,你以前可也沒少玩啊。”
紀常遠沉下臉,朝著他的方向射冷眼。艾力克說的不錯,他以前確實很愛玩,玩的內容無非是女人,可那個時候心太空,總是沒個目標和依靠,有了錢也不知道怎樣花,所以難免放縱自己,任憑自己沉溺在欲望的海洋里。
但認識了童心以後,他就不再玩女人了。他想安穩下來,過一些小日子,平平淡淡的,雖沒有什麼轟轟烈烈,但內心安寧。
其實他骨子里就是個人淡如菊的人,之前只不過走偏了路罷了。
而後又有了樂曉彤,並且還和她生了一個女兒。想到這里,紀常遠忽然就想樂曉彤了,所以又一次出起神來。
艾力克見他出神,忍不住在旁邊問︰“你在想誰?”
“想樂曉彤,想小愛。”紀常遠輕輕笑了笑。
艾力克說︰“那你就去找她們啊,你這樣瞞著樂曉彤,以後她知道了,會怪你的。”
“我何嘗不知道?”紀常遠又笑了笑,帶了那麼點兒淒涼,“我現在愛的人是樂曉彤,可不代表我已經全部忘記了童心。”
“你這人——”
“听我把話說完。”紀常遠打斷他接著說︰“我所謂的沒有忘記,是我難以忘記自己人生第一次心動的美好,為了童心,我假死,出走他鄉,與她生活五年,在法國的那幾年,是我一生中很美好也很難忘的時光。”
艾力克好像有點兒懂了︰“你是故意讓自己看不見的?”
紀常遠沒回答他這個問題,而是接著說︰“上回我對曉彤說過,我愛上了她,這話是真心的。這次我看不見了,三天後做手術恢復光明,希望再看見樂曉彤後,眼里只有她。”
“你在和過去徹底做一個告別?”艾力克總結了一句話。
紀常遠已經閉上了眼楮,不再搭理他,只有嘴角還帶著淺淺的笑。
艾力克也難得享受這難得的平靜,他自小在豪門世家中長大,要學的東西特別多,鮮少有如此腦袋放空的時刻。
過了一會兒,紀常遠的手機響了。不用說,艾力克就知道是樂曉彤打來的。
每天晚上,樂曉彤都要和紀常遠通上一個電話,二人聊聊閑話,報報平安。
“你今天好不好?”那邊樂曉彤在問。
“好。”紀常遠回答的簡短。
“你猜我今天在補習中心遇見誰了?”
紀常遠果真去猜,但沒有猜出來,于是老老實實的說︰“猜不到。”
“我遇見童心姐和程菁菁了!”
紀常遠來了興致︰“童心陪程菁菁去補習外語?”
“是啊,菁菁她說在家沒事做,所以也想學一門外語,童心姐就陪著她來補習班報名,只不過她跟我不是一個班級,因為她學英語,我學法語。”樂曉彤的聲音很歡快。
紀常遠陪她聊著。
末了他問︰“說幾句法語听听。”他和童心在法國生活四年,法語也是極好的。
樂曉彤緊張起來,坑坑巴巴的說不出來。
紀常遠只好先開頭︰“bonjour。”
“bonjour。”這句樂曉彤會,立即回應。
“今天晚上吃的什麼?”一連串優美動听的法語從他口中吐出。
“嗯……”樂曉彤很尷尬,因為她听得懂,卻不會說。
“好了。”紀常遠又換回中文。“你才剛開始學,不要有太大壓力。”
“嗯,我知道了。”樂曉彤的聲音還帶著不好意思。
“早點睡,過幾天我去看你和小愛,晚安。”紀常遠道。
“晚安。”掛掉電話後的樂曉彤,原本還想偷偷懶,可經過這麼一出,她決定不再偷懶了,要好好學習。(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