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們在將官的督促下,紛紛挺起手中的刀槍,朝著惠澤圍了過來。惠澤扼守著城門洞口,昂然而立,面無懼色,將鐵棍在身前一橫,銳利的目光掃視著這些士兵,“你們若要自尋死路,也就不要怪小僧無情了!”
“宰了他!”伴隨著橫飛的唾沫,將官爆發出竭斯底里的吼叫。
士兵們一擁而上,齊刷刷的朝惠澤沖殺過來。
剎那間,一場以一敵眾的廝殺開始了——鐵棍在惠澤手中上下翻飛,勢不可擋!凡是被這鐵棍所觸,刀槍彈飛,骨肉破碎,猶如一道黑色的旋風,不斷撕裂著擋在他面前的一切!
士兵們被將官驅趕著,前赴後繼的朝著城門洞涌來。惠澤死死守著原地,一步也不退讓。隨著鐵棍猛然敲打在肉體上的悶響,不斷有士兵倒下,在惠澤身前,已經有大約二三十人匍在地上,堆起了一層尸骸,刺鼻的血腥味沖起來,地面也溢滿了鮮血,浸透了惠澤的鞋底。
鐵棍絲毫沒有慢下來,棍端鐵齒上拉拽出長長的血絲,在月光的照耀下,反射出妖冶的赤紅;而裹在這片赤紅之中的,是惠澤奮戰的英姿,震撼著每一個敵人的魂魄!
惠澤牢牢的將敵人擋在城門洞外,城門洞里面,徐晉和陳慶之正拼盡全力,想要抬起那沉重的門閂。
原本好幾人合力才能抬動的門閂,此刻要憑兩個人的力氣抬動,確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門外的宋景休透過門縫,看到里面的情況,心急如焚。但是隔著厚厚的城門,也幫不上什麼忙,只能大聲為陳慶之和徐晉打氣,期望他們能盡快把門打開。
陳慶之本來就缺乏氣力,此刻已是汗流滿面,氣喘吁吁,但他那側的門閂依舊紋絲不動。
而徐晉那端,黑雷也來幫助自己的主人,用頭頂著門閂下方,使勁往上拱,以至頭頂的鬃毛都被磨得不斷往下落去。
終于,徐晉那段的門閂開始有些松動了,徐晉大聲呼喚陳慶之,“陳大哥,過來這邊,先把這邊抬下來!”
陳慶之聞言,急忙過來幫忙,兩人一馬,在門外宋景休心急火燎的呼喊聲中,一起用力,想要先抬出一端門閂。
另一端,惠澤的奮戰暫時告一段落——面對惠澤的勇姿,士兵們心生畏懼,開始退縮了,任憑將官大呼小叫的呵斥,無人再敢往前一步。
惠澤將鐵棍杵在地上,調整著開始變得有些急促的呼吸,身上濺滿了鮮血,頭上臉上更是血與汗膠著成一片一片的污漬,冷冽的目光掃視著前面的士兵們。
皎潔的月光下,浴血的惠澤渾身都泛著一層淡淡的光暈,宛如一尊伏魔的羅漢,威嚴矗立,睥睨著芸芸眾生。
就在那些士兵們畏縮不前的時候,後面突然傳來一陣怒喝,“你們這些螻蟻在干什麼?”
士兵們慌忙向兩邊退去,在中間讓出了一條路來。
惠澤定楮一看,迎面而來的,是一隊威武騎兵,但是從他們的甲冑裝束來看,是魏軍!帶著他們過來的,正是蕭綜的心腹——芮文寵。
看來,魏軍的前鋒已經趕到了,彭城已經落入了魏軍手中。
稱士兵們是螻蟻的,是騎馬走在最前面,一名威武高傲的武將。
芮文寵緊緊跟在後面,高聲宣布著,“魏軍已從北門入城,豫章王會對將士們論功行賞,現在就等你們拿下陳慶之,便是大獲全勝了!”
騎馬的魏軍武將搖頭晃腦,不屑一顧的說道,“這麼久都沒拿下幾個人,你們梁軍都是廢物,還是讓我們魏軍來吧。”
芮文寵點頭哈腰的對魏軍武將說道,“前面就是陳慶之和他的兩個部下,那就有勞將軍把他們拿下吧。”
說完,芮文寵轉過來對著惠澤他們這邊叫囂道,“陳慶之,識相的就快快束手就擒,這可是魏軍先鋒——古達翰將軍!”
“想捉陳大哥,那得先過小僧這關!”惠澤板著面孔,朗聲說道。
“居然是個和尚嗎?”古達翰看了眼惠澤身前那堆尸骸,“好像有些本事啊,不過在魏軍面前,不知道還能不能逞強了。”
說完,古達翰擺了擺頭,使了個眼色,身後兩名騎兵心領神會,催起戰馬,挺起長槍,氣勢洶洶朝惠澤沖殺而來。
惠澤巍然不動。當兩匹馬沖近到身前,突然往前跨出一步,手中鐵棍往前一伸,怒目圓睜,“喝——!!”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爆喝!
那兩匹戰馬顯然被惠澤的氣勢震懾住了,猛然停止了腳步,發出一陣驚恐的長嘶,嘴里噴著白沫,人立了起來——馬上的騎兵顯然沒有準備,立刻從馬背上被甩了下來。
古達翰見狀大怒,對那兩名騎兵破口大罵起來,“廢物!蠢貨!距離這麼短,又有尸體在地上,居然騎馬沖鋒,簡直丟我大魏鐵騎的臉!”
“下馬作戰!”古達翰下令。
隨即就有四名騎兵跳下馬來,兩人持長槍,兩人持鋼刀,再朝著惠澤逼過來。
兩只長槍同時朝著惠澤刺來,惠澤揮棍迅速撥開,但那兩把鋼刀卻趁機從長槍下面貼近了惠澤,刀刃毫不猶豫的砍向他的身軀。
惠澤急急的閃避,剛剛躲開刀刃,長槍又再次刺了過來。
顯然這四名魏軍是精心配合的,一旦惠澤的手腳開始慌亂的話,必然葬身于槍尖刀鋒之下。
雖然之前面對那麼多的梁軍,但他們毫無章法的攻擊,惠澤還可從容應對;但現在這四名配合嫻熟的魏軍,卻讓惠澤絲毫不敢大意。
幾輪來回之後,惠澤熟悉了魏軍的攻擊方式——長槍控制距離,鋼刀近身劈砍,互相保護,攻防兼備。
又一輪新的攻擊來了!
然而惠澤做出的應對,讓對手始料未及——迎著長槍的方向,惠澤側身猛然沖入了兩只長槍之間!
四名魏軍都呆住了!但就是這一瞬間的發呆,便讓他們都送掉了性命。
鐵棍首先擊中了持長槍的兩名士兵的頭顱,力道迅猛,連頭盔都被敲出了裂痕。兩名士兵甚至沒有發出聲音,便悶頭直直的倒在了地上。
那兩名持刀的士兵還在驚愕之中,鐵棍便呼嘯著掄過來,伴隨兩聲悶響,這兩名士兵也倒在了血泊之中。
一切發生的太快了!以至于古達翰都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
“小禿驢!有些手段啊!”古達翰咬牙切齒的說道。
就在這個時候,惠澤身後傳來一聲沉重的悶響——在徐晉、陳慶之和黑雷的齊心協力下,那沉重的門閂的一端,終于被抬開了!
門外的宋景休見門閂被取下了一端,立刻招呼那二十名兄弟,一起用力推起城門。徐晉和陳慶之也在里面合力挪動那端被取下的門閂,城門緩緩的打開了!
推到足夠人馬通過的寬度,陳慶之和徐晉牽著馬穿過了城門,並大聲呼喊起惠澤,“惠澤,快些出來!”
惠澤轉身快步跑向城門,後面的古達翰和芮文寵見狀,急切的催促兵士們,“快!絕不能讓他們跑了!”
惠澤前腳跑出了城門,追兵們後腳便拉開了城門,魏軍的騎兵猛沖出來,城門外開闊平坦,是他們逞威的時候了!
陳慶之他們剛剛上馬,準備轉身逃離,沖在最前面的那名騎兵便已經撲到了跟前,長槍閃著寒光直刺而來。
宋景休在隊伍最後還沒上馬,見敵人襲來,猛然擎起斬馬刀,刀身反射著月光,劃出一道銀色的弧線。
那名沖在最前面的騎兵,連人帶馬迎面撞在這道弧光之上,頓時人馬俱裂,鮮血像突然爆發的火山,直沖到半空中。
“我來斷後,你們快走!”宋景休大聲說道。
“不能被圍,我們邊戰邊退!”陳慶之大喊道。
但是敵人已經沖了上來,必須短兵相接了!
大家將陳慶之盡量護在中心,頑強的擊倒一茬又一茬攻上來的敵人。盡管敵人的傷亡漸多,但依舊像潮水一樣從城門中涌出來,
宋景休帶來的那二十名弟兄,有人開始不支,倒在了敵軍的刀槍之下,雖然他們依然奮勇作戰,但人數上的巨大劣勢,開始慢慢顯現出來。
古達翰在後面大呼小叫,催促著兵士拼命向前,看架勢是鐵了心要拿下陳慶之一行人了。
宋景休看著弟兄們一個接一個的倒下,他知道若再這樣耗下去,全軍覆沒只是時間問題。
“擒賊先擒王!”看到囂張的古達翰,宋景休決定拼死一搏!
“徐晉,惠澤,你們保護好子雲!”說完,宋景休掄起斬馬刀,義無反顧的朝著古達翰的方向突進而去。
刀刃毫不留情的劈砍著擋在宋景休面前的一切,他以決死之態,硬生生從槍林刀山中開出了一條血路!
古達翰被這種不要命的突進方式震驚了!他清楚這瘋狂的刀刃是沖著自己來的。
“攔住他!殺了他!”古達翰近乎瘋狂的咆哮起來。
但這絲毫沒有減緩宋景休的突進速度,踏著被砍翻士兵的軀體,沐浴著隨刀鋒肆意揮灑的鮮血,已經來到了古達翰近前。
古達翰舉起手中的大刀,怒吼著準備迎戰。
宋景休猛然騰空躍起,斬馬刀如泰山壓頂,直砍向古達翰的頭頂。
古達翰雙手舉起刀桿抵擋——但這只是徒勞,在宋景休如暴虎般凶猛的刀鋒前,刀桿被齊整的砍為兩截,接著砍破了古達翰的頭盔,砍入了他的頭顱。
古達翰的腦袋就像西瓜一樣,被破為了兩半,刀鋒一直劃倒胸口的位置才停了下來。
古達翰的馬驚跳起來,把古達翰的身體像一口沙袋般甩到了地上,而宋景休穩穩落地,平舉起斬馬刀,爆喝一聲,“敵將已死,你們誰還想送命?”
在士兵們眼中,此刻渾身是血的宋景休,儼然就是鬼神一般,個個心驚膽寒,哪里還有勇氣敢上前進攻。
宋景休慢慢往回退去,士兵們紛紛躲避,給他讓出路來。
二十名兄弟現在只剩下五人。宋景休顧不上悲痛,翻身上馬,與陳慶之等人,朝著夜色里策馬而去。(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