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是不解風情。”恩佑淡淡的從喉嚨里擠出一點笑意,好象還是在那條藝術街上,他支著畫架站在那里,目光純澈如水的時不時瞄她一眼,然後點彩蘸墨,細細描繪,那樣的聲音,只是漫不經心的調侃,“你那麼愛著江昭,我今生就算活著,你也不會嫁給我,我搶也不可能搶得過。讓你許個來生,你都不肯,小氣。”
葉兒揪著自己的腿,疼痛不知,“恩佑,我不相信來生的。”
“信吧,讓我有點念頭,好歹給我點希望。”有一種聲音,寂寞如雪,有一種等待,如雪般寂寞,皚皚蒼蒼,透著荒涼。
葉兒無恥的發現自己的心跟著疼痛了,除了江昭以外,她為了另外一個男人,疼痛了,淚珠是月光照過的鑽石,灑在男孩的臉上,“恩佑……”
恩佑長聲一嘆,氣息越來越微弱,“信一個來生,又能怎麼樣?”
葉兒緊緊的捏住恩佑的手,像要捏住他微弱如絲的氣息,“恩佑,我信。”
恩佑低低一笑,帶著一絲滿足,他本來一直是背朝著她,側躺在她的腿上,這時竟然將腦袋一扭,掀開一直閉著的眼簾,望著葉兒。
月盤如銀,通透的月光下,他的目光純澈如水,一望到底的欣喜像是被白日里的陽光照出來的一般耀眼,“那來生,你嫁給我,不準悔。這輩子我且放過你,讓你跟江昭快活去。”
“不悔。”
“葉兒,你不能忘的,記得你許過我來生。”
“我不忘。恩佑,我不忘……”
綿綿的呼吸聲,有些弱,葉兒看不到月光下可以反光的那對寶石,他的眼簾又闔上了,葉兒緊緊的抱住恩佑的頭,怎麼喊,恩佑都不再回應她。
葉兒的肩背抖得厲害,哽著聲音,悲慟難忍,“恩佑,你別睡,恩佑,你這麼早就去另外一世界等,你是想我也短命嗎?你再多活些年,晚些過去等我不行嗎?恩佑……”
半晌後,恩佑才又無力的說出連貫的一句話,“葉兒,如果我真有幸活多一段時間,你讓我追你一次吧,這輩子最後悔的事,就是錯過了你,讓江昭搶了先,好遺憾……”
葉兒忙不迭地點頭,“好好好,那你一定追我,我這輩子最遺憾的事就是沒被人好好的追過,恩佑……反正我已經離了婚,你加油,我們都是單身,你一定要追到我。”
“呵。”恩佑輕笑出聲,可只有他自己能感受到喉嚨里冒出來的苦澀,苦得舌頭都發了麻,“嗯,我一定好好追你,學盡一切追女孩的本事,葉兒,你是我第一個喜歡的女孩,是我唯一喜歡過的女孩,我一定要追到你……”
葉兒也不知道是為何,恩佑說話總是好連貫,雖然弱一點,但不怎麼帶著喘熄,好象很穩定,可是他說完一句話後,半天都不會有回應,像是這個人再也不會說話了一般,讓周圍都籠上了一片沉沉的死氣……
無數輛軍用越野車,開著大燈在草原上四面八方的掃蕩,警犬的吠聲在草原上此起彼伏,一架架的直升機沿著草原地面的上方向地面打著高倍的探燈,仔細的搜尋。
江昭坐在直升機里,耳朵里全是螺旋槳和馬達震耳的響聲,他望向窗外下方,高倍探燈下的草原被螺旋槳扇起風吹得一bobo的漾著。
眉頭沒有一刻松開過,臉部的臉線像是用石刻的一般,冷得發硬。
還沒有開完的會,在听到葉兒失蹤後扔下一切就走。
保鏢都找到了,葉兒還沒有找到。
自從安排好搜救之後,他一句話沒有說,只是把目光落在任何一個可以看以的角落,嚴肅到令駕駛員都有些駭住。
同他一樣神情的人,還有一個人,就是坐在後座另一邊的莊亦辰。
這是莊亦辰第一次和江昭對外公開坐在一起,目的卻是同一個,找人!
沒有什麼時間和心思去回憶,去懷念,他只想快點找到那個女人。
對講機里一直都是回報些無用的東西,江昭和莊亦辰都只能把精力全都集中在外面,這時候對講機里報出一長串坐標,駕駛員帶著些興奮的大聲回答,“收到收到!雪狼收到!”
“江柿長,那邊找到三個人!我們現在過去!”
江昭立即坐定!
“三個?”
“對,三個!”……
小婭拿著手機,打開手機電筒功能,對著天空的的直升機用力飛舞著,“這邊有人!這邊有人!”
莊亦辰看到小婭的時候,心里一抖,那人是誰?
黑乎乎的連頭發都全是泥沾在一起。
她平時也不做那麼夸張的動作,可他還是從那些夸張的動作中捕捉到了熟悉的影子。
而江昭則是一眼就認出了葉兒。
晚上這麼冷,她穿得很少。
強烈的燈光照過去,她頭也沒有抬一下,只是緊緊的抱著枕在她腿上的人的腦袋,趴著腰,垂著頭……
恩佑被送進了手術室前,席振天趕到,恩佑已經打上了點滴,沒有繼續昏迷。
病房里,席振天伏在恩佑的身上,哭不出聲,喊出孫子的名字的時候,感覺自己被抽空了一般,瞬間蒼老,“……恩佑。”
恩佑拉了拉席振天,席振天便把耳朵靠進恩佑的嘴唇,“爺……爺,別再……動她,求您。”說話的聲音終于吃力起來。
席振天一驚,愕然的看著自己的孫子,“你知道了?”這已算是默認。
恩佑知道席振天對他的愛,回想起來也很後悔過去那些日子總在畫室里呆著,讓爺爺覺得是葉兒牽絆到了他,才會想干脆殺了她便得個清靜,兩家人也不傷和氣。
可是葉兒若真是死了,他還不如早點死了的好,又怎麼可能清靜得了,摸到席振天的手,輕聲的斷斷續續的說道,“嗯,我知道了,可……我不會告訴……任何人。爺爺,別再動她,從頭到尾都是我……一廂情願,她沒有……一點錯。”
“可……”席振天沒有想過會被恩佑這樣識破。
“她是我活下去的……念相。”
“爺爺答應你!”
恩佑似是還不放心,不肯松開席振天的手,“就算我不在了,也別動她。”
“恩佑,不準你胡說!”
恩佑眼楮一紅,急得又是一股作氣的說道,“爺爺,我連江昭都沒有殺,您怎麼能傷害她?您怎麼忍心這樣來傷害我?”恩佑眼楮一望到底的都是深深的痛,“您知道我有多少次想把江昭殺了嗎?我連槍的膛都上好了,您知道我的槍法有多準,我會組裝槍支,真找一個混亂的場合殺他,也查不到我的頭上來。但是爺爺,是您不準的,您說不能傷害江秦兩家的人,您說的都是大義,恩情。可是葉兒她是江昭的太太,她也是江秦兩家的人,您怎麼可以?”
“恩佑,紅顏禍水!”席振天想著往日里恩佑為了一個女人痴迷成那樣就一陣陣的感到心痛,他怎麼可以讓一個女人把恩佑一輩子給毀了?人一死,什麼都會慢慢忘記。
“爺爺,你說紅顏是禍水?我八歲那年的禍……又是因為什麼?”恩佑歇下氣來,淡淡的看著席振天。
“你!”席振天沒料到都這時候了,恩佑還要拿過去那樁血案來激他。
“爺爺,您應該感激她,感激她讓您的孫子體會到了這世間除了親情以外的感情,總算沒有白來這世上走一遭,不是嗎?”恩佑清澈的眼里,溢出了水漬,“爺爺,我愛您,我也愛……葉兒,別再傷害她,好不好?”
席振天無法去看恩佑的眼楮,偏過頭去,握著拳頭,重重的說道,“好!”
帶輪的病床推出病房,推向手術室,席振天追到手術室門外,目光鎖在那里一動不動。
醫院是江昭安排的,本地的軍區醫院……
窗外繁星滿天,卻無心觀賞。
小婭在沼澤里被割了些傷口,現在一身干干淨淨的躺在病床上,有傷口的地方都涂了藥,打了吊瓶,是消炎藥。
病房有些緊張,沒有單獨的,小婭和葉兒便住在一起。
因為葉兒一直有些恍惚,江昭擔心她是因為沼澤瘴氣所致,便耐心的陪著。
其實不過是為了安撫自己,看著恩佑那副模樣倒在她的懷里,他又怎麼可能不多想?更何況听過小婭的敘述,江昭心里難過的是為什麼當時不是自己跟在她身邊。
小婭靠在床頭。
莊亦辰坐在床前的圓凳上,分析道,“你的馬已經淹在沼澤地,但是葉兒保鏢的那匹馬有問題,馬鞍墊下有鋼針,可是並不長,只有一邊騎,一邊讓動作越來越重的時候,鋼針才會扎到馬的脊背上,一時間發現不了。”
“莊亦辰,我們分手吧。”
莊亦辰顯然不知道小婭會這樣突兀的說一句,他千里迢迢跑過來,她就跟他說這個?冷聲道,“看來你太累了,早點睡。”
小婭抬起眼簾,想著恩佑一邊救她,一邊喊著不準葉兒亂動的樣子,她的眼淚不爭氣的要往下掉。
人只有到了她那樣的時候才會感到深深的悲哀吧?
恩佑是有多愛葉兒,才會為了葉兒去救一個跟自己毫不相干的人?
那種感覺,讓她嫉妒得發狂!
眼淚掉落下來的時候,抬頭望著已經站了起來了男人,拔掉手上針頭,狠狠的扔掉,“要麼分手,要麼跟我結婚,你自己選。休想再威脅我,這次你就是要殺我全家,我也絕不讓步!”(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