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琪沒想到何牧會有這樣的反應,一時有點懵。好在向導和其他人陸續追上了他們,才不至于太尷尬。
“再往上自行車就很難騎了,我們最好步行。”向導提議。
品牌方派來的幾個男生隨拍經驗很豐富,二話不說便把電源箱這種稍大的器械從三輪上搬了下來。
“其實也只有10分鐘路程。”向導溫馨提示。
“今天日落是幾點?”鄒 問。
“大概6點10分,還有2個小時。”向導看了看手表。“你們運氣好。前幾天一直下雨,旱季可不多見。但今天天氣特別好,而且現在已經開始漲潮了,黃昏時會特別美。海邊氣候變化無償,明天說不定又是陰天。”
“你們讓我在這種小帳篷里換衣服、化妝?是開玩笑嗎?”美琪不滿地看著支在空地上的折疊帳篷。
“塞舌爾當地的法律規定所有島嶼都不準私自搭設臨時棚子,連那種寬大的遮陽傘都不能隨意插在海灘上。”向導解釋道。
“那我們為什麼非要來這個地方,還不如去泰國呢。”美琪抱怨。
“因為C家這季春夏的新品設計靈感就是來源于塞舌爾。整個拍攝地點也是主理設計師欽點的。”朱迭說︰“產品介紹里有提過。”
美琪轉身翻了個白眼,不情願地鑽進帳篷。
五點半,天空漸漸變暗,橙紅色的太陽露出雲層。鄒 即閃光燈依次固定在支架上,相機在6點鐘方向,模特的位置相當于表盤中央,負責輪廓光的閃光燈分別在2點和10點方向。無需柔光罩,鏡頭變焦到50mm左右。
做好造型的何牧和美琪依次從帳篷里走了出來,站在鄒 指定的地點,做她要求的親昵動作。試拍的效果還不錯,鏡頭稍稍有點眩光,但是無需處理。
“我們的主題是伊甸園。何牧,你親美琪的時候眼神要很誘惑,你現在的情緒太平了。”鄒 放大相機里的照片,覺得兩人的情緒都不太到位。
“哈哈,可能他天生就不善于這個。”美琪笑了起來。
“攝影師來示範一下吧。”何牧說。
鄒 看看時間和天空,索性真的推開了他。只是她還沒來得及把手放在美琪的腰上,自己就被別人一把抱進了懷里。
“你干嘛?”鄒 生氣地看著何牧。她一手還拿著相機,另只手用力撐在他的胸上。因為造型和天氣的原因,他下身穿著黑色的牛仔褲,上身裸著且全是汗水。
“你不是要示範嗎?”他緊緊地攢著她的腰。
“放開我。”對方的偷襲讓她的心跳陡然加速,呼吸頻率開始變亂。
何牧根本不去理會,不由分說地用寬大的手掌握住她的後腦勺。他們的嘴唇越來越靠近,快要挨上的時候,他中途停了下來,把臉側到耳邊小聲叮嚀︰“又不是沒親過。”
“你是不是瘋了?”因為對方松開了手,鄒 才得以逃脫。
她暴躁地踢開了放在地上的拍攝道具—海椰子。端起相機快十年了,這是她第一次在拍攝現場發火,氣氛一下子緊張起來。
“找到感覺了。”何牧若無其事地笑了笑,重新抱住美琪。
此時拉迪格島剛好迎來了如夢如幻的黃昏。漫天的雲彩把紫色的天空和粉色的大海緊密連接在一起,滿山遍野的海椰樹在海霧中扶疏搖曳,空氣中彌散著野花的芬芳。
美琪敷衍地把嘴巴貼在何牧臉上,情緒比試拍的時候還懈怠,眼神更是無精打采。
“配合點我們就收工了。不然明天還得再曬一天。”何牧知道她在犯脾氣。
“不好意思,這次是我不在狀態。”她故意吐出半截舌頭,既像調侃,又像示威。
時間一分一秒過得很快。眼看粉色的大海顏色越來越深,快要變成尋常的深藍色了。兩人僵持的狀態讓在場的人都很著急。一個是深受品牌青睞的人,一個是當紅大明星,哪個都說不得。
“好好拍啊。”鄒 心平氣和地走到他倆面前。
美琪不耐煩地瞟了她一眼,肩膀松弛,探著脖子。儀態全無,很是放松。
“不好好拍的話,原片我可是會放在網上的哦。”鄒 這句話說得異常溫柔,眼神卻果斷凌厲。
美琪訝異地轉過正臉看著她,並且下意識挺直了身子。
酒店的露天Bar正對著海岸,各種酒類、克里奧風味餐、海島燒烤一應俱全。非洲風格的爵士樂飄蕩在靛紫色的天空、小桌上的香氛燭光映著郁郁蔥蔥的山丘剪影。
兩杯本地黑啤酒下肚,鄒 在洗手間里听見有人議論她。
“那個攝影師都30歲了還在男人面前賣弄風騷。拿著個粉嘟嘟的破保溫杯晃悠,大媽們出國游的神器。老女人裝純最惡心了。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竟然還敢威脅我。”
“美琪姐別生氣了。她一看就是走後門的,就是不是知道是關系戶,還是睡上來的。”
“嘩——”馬桶沖水的聲音。
鄒 平靜地從隔斷里走了出來。
紀美琪和助手正在洗手台前補妝,見到她臉色立刻就變了。
鄒 扭開水龍頭。“好奇別人的經歷應該當面去問,再不濟也該在網上搜索一下。私下臆斷,小孩子才這麼做。”
她們被這話噎得啞口無言。拍攝還沒結束,美琪再刁蠻也不敢和品牌指定的攝影師硬來。
鄒 背著相機包獨自穿過酒店前的小馬路,來到海邊。
拉迪格島的夜晚優美閑適。她找了塊平坦的岩石,安逸地坐了下來,相機架在旁邊作陪。
月色之下,銀泉灘泛著盈潤的光澤。遠處的馬埃島燈火闌珊,隔開它們的是幽暗雋永的深水。細浪爬過軟沙,撞上花崗岩石,摔成碎片重新融入大海,周而復始地在靜謐的小島留下清脆綿長的吟唱。
“對不起。”渾厚低緩的男聲蓋過了潮水的聲音。
她警惕地回過頭。原來是何牧。
“能坐下嗎?”他站在她身後的石頭上。
“不能。”鄒 沒好氣地說。
何牧嘴角噙著笑,安靜地坐了下來,看她時不時地擺弄著三腳架上的相機。“你在拍星軌和潮汐嗎?”
“嗯。”
“利用一份工作的間隙完成另一工作,真是勞模。”
鄒 專心地把眼楮瞄在取景器上,並不回應。
就這樣安靜了好一會兒,直到何牧再次開口。“下午的事,我得和你道歉。”
“從來沒見過你這樣的模特,竟然敢調戲攝影師。”
“是吧,一般都是反過來的。”
“在我這兒不存在那種事。”她頓了頓,介意地說︰“你要是再不老實,就等著收律師信吧。”
“我還以為那場婚禮之後,你會對我有點特別感覺呢。”
“我和你基本上就是陌生人。”
“你強迫一個陌生人冒充現男友,然後以此來刺激前男友。為了能讓那個家伙更痛苦一些,甚至不惜和這個陌生人熱吻。”何牧聳肩笑笑。“可真是狠心的女人。”
鄒 被他點到痛處,用力地咬緊牙關。“你這些心思用在紀美琪那樣的小姑娘身上可能還有點用,對我沒有任何意義。”
“她以為我和C家有什麼了不得的關系,所以才故意表現出那副樣子。”何牧倒是看得很明白,紀美琪才不會真的想和他發展什麼海邊羅曼史呢。
“你當真是拍紀錄片的嗎?什麼類型?”鄒 看他那副輕佻的樣子真的很難將其和紀錄片劃出等號。
“旅行、人文、自然那類的。你看探索頻道嗎?”
“看來人不可貌相。”她耐心地調整著鏡頭焦距。
“是啊,我第一次看你拍的照片也以為是個男人的手筆。鄒 ,這名字听起來就不怎麼女性化。”
“你見過我的照片?”
“我們團隊也和國家地理有過合作,他們的雜志每年都會白送一些。”
“哦,那你怎麼會出現在王淼的婚禮上?”
“我和他是發小。”
鄒 意外地回過頭。
“你們的事我差不多都知道。當初我沒少勸他放棄,人生有限,什麼樣的女人值得這麼去等啊。”何牧笑笑。等真的見到了本人,反而有點理解王淼了。
“那多謝你了。”辜負別人期待的感覺很難受,她慶幸王淼最終遇見了對的人。
“不客氣。”
鄒 心不在焉地關上相機,從剛才開始周圍就有些奇怪的聲響。
有點像海浪拍擊岩石,又有點像哭聲。
“你也听到了?”他注意到她在側耳傾听。
“這是什麼?”
“人類最原始、最美妙的聲音啊。”何牧笑了起來。“听不出來嗎?海灘上有人在做愛。”
鄒 不可思議地愣了一下。
“每年都有不計其數的情侶或者看對眼的陌生人來這個小島釋放激情。”
“為什麼?”
“因為島上這些象征著催情的臀型海椰子,而且這片沙灘曾經是《艾曼紐》的拍攝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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