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的話不要讓我說第二遍。”冰冷的聲音在落的啪啪的雨水里像冰石一樣。
南海轉身，退到三步遠的地方。
時間滴答，天黑盡，雨卻越來越大。
房子里燈光亮起，楊慧珍在里面不時走動。
等她收拾好一切，準備關門時，發現院子外的人還站著。
走進去，拿了一把傘出來，走到院子門口，“你回去吧，我不會答應你的。”
說完，轉身進去。
皇甫夙寒臉上被雨水浸透，睫毛也被雨水打濕，黏在一起，露出他漆黑的眼楮。
“您不想要重孫了嗎？”
朝前走的身影猛的停住。
皇甫夙寒說︰“她懷孕了。”
楊慧珍狠狠一晃，手上的雨傘跟著顫抖。
皇甫夙寒眼眸微眯，一字一頓，“已經一個多月。”
傘顫抖的越發厲害，身子也彎的更深。
好久，楊慧珍顫抖著雙腿，緩慢走進大門。
皇甫夙寒沒動，看著那道門關上，燈光也被隔絕。
南海站在後面，震驚不已。
懷孕？
甦羽兒懷孕？
這是真的嗎？
他突然有些不敢相信，可話從皇甫夙寒嘴里說出來……
楊慧珍在門關上的那一刻，身子一個踉蹌，摔倒在地。
懷孕，羽兒懷孕了……
渾濁的眼楮浮起淚光，腦海里卻浮起另一個畫面。
“您叫楊慧珍嗎？”那天，她正準備出去趕集市，一個女人抱著個孩子走過來。
她手上拿著一張紙，不停的往四周看。
忽的，看見她，立刻跑過去，問道，“阿姨，您是這附近有個叫楊慧珍的人嗎？”
女人看著年紀不大，二十幾歲的模樣，模樣清秀，很耐看。
楊慧珍看著這女人，疑惑，“我就是，你是？”
女人驚訝，“您就是啊！”
因為欣喜，她聲音變大，把懷里的孩子給嚇到。
孩子當即哭出聲來。
楊慧珍听見，趕緊看向孩子，那小嘴癟的讓人即心疼又憐愛。
女人顯然沒帶過孩子，听見哭聲就亂了，手腳笨拙的哄，“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你別哭，別哭啊！”
一雙手朝她伸過來，“我來吧。”
女人看向楊慧珍，眼里劃過驚訝。
而懷里的孩子手已經在亂抓，一下抓住楊慧珍，就不放手了。
楊慧珍呵呵的笑，“這孩子，和我投緣。”
女人趕緊松手，卻還是小心的把孩子放到楊慧珍懷里。
楊慧珍嫻熟的輕拍孩子，臉上是慈愛的笑，沒多久，孩子就不哭了。
女人看的驚奇，“你好厲害！”
楊慧珍笑著搖頭，“帶孩子要掌握方法的。”
忽的，她想到什麼，看向女人，“請問，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女人一拍腦袋，想起正事，趕忙說︰“我是受您女兒的囑托，把孩子帶回來給您，讓您好好把這個孩子養大。”
楊慧珍臉色當即變了，一把抓住她的手，“是言婉嗎？是她嗎？”
女人點頭，“是她，是她。”
“她現在在哪！”失蹤了五年的女兒突然間有了消息，她不得不激動。
女人眉頭一下皺起，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
楊慧珍見她這模樣，更緊的抓住她，“告訴我！她還在不在？是不是健康？告訴我！”
五年了，她找這個女兒找了五年了。
可沒有一點消息，她甚至以為她已經……
女人見楊慧珍這模樣，趕緊說︰“她還在，在！您放心！”
楊慧珍點頭，“好，還在就好，還在就好，那她現在……”
話沒說完，女人就掙脫她的手，好似有什麼急事般，“她就讓我把孩子交給你，讓你好好把她養大成人，別的我都不知道，我還有事，先走了！”
說完女人就跑了，在跑的時候忍不住看一眼楊慧珍懷里的孩子。
小小的手抓著楊慧珍的衣服拉扯，像找到什麼好玩的玩具，咿咿呀呀。
楊慧珍下意識朝前走，卻听見懷里的聲音。
她低頭，白白嫩嫩的小手扯著她的衣服，小臉白淨小巧，眉眼彎彎，眼珠黑亮。
見她看著她，她咧嘴一笑，咯咯的笑聲在她耳邊回蕩。
燈光下，楊慧珍低頭，看向自己的雙手。
快二十三年了。
那麼小的孩子已經長大，也可以生孩子了。
“外婆，爸爸媽媽是什麼意思？”
“……”
“外婆，舅媽說我是雜種，雜種是什麼意思？”
“……”
“外婆，我有爸爸媽媽嗎？我真的是石頭里面蹦出來的嗎？”
“……”
“外婆，羽兒好想像玲玲一樣有爸爸媽媽。”
“……”
一句句稚嫩話像刀子一樣刺進楊慧珍的心，眼里的淚還是落了下來。
雨夜里，風呼嘯，雨嘩啦啦，紅瓦小樓里的燈亮了半宿，終于在雨漸小時，門咯吱一聲打開。
院外的人閉著的眼楮睜開，眼底光芒劃過。
楊慧珍走過來，打開院門，“你跟我來。”
“好。”皇甫夙寒走進去，走了一步，腳步微頓，便繼續跟上。
楊慧珍走進大門，拿出毛巾，干淨的衣服，“浴室在那里，你去洗洗。”
她指著一個方向。
皇甫夙寒接過，朝浴室走。
楊慧珍坐在沙發上，看著窗外的雨。
這個雨怕是要下一晚上。
皇甫夙寒走出來的時候，桌上已經放了一碗面，上面冒著熱氣。
“今晚只有面，你將就著。”樓上傳來楊慧珍的聲音。
身形微頓，眼眸冰寒散了去，“麻煩您了。”
楊慧珍沒回答，回答他的是一腳一腳的爬樓聲。
皇甫夙寒坐到板凳上，拿過面吃起來。
幾乎他剛吃好，楊慧珍便走下來，“今晚你睡羽兒的房間。”
皇甫夙寒點頭，看向楊慧珍，眼里透著尊敬，“太晚了，您去睡。”
楊慧珍沒說話，領著他朝樓上走，停在一個木門前，“里面我收拾好了，早點睡。”
說完，轉身下樓。
皇甫夙寒看著楊慧珍，燈光下，她的身影越發佝僂。
“謝謝您。”
“……”
目送楊慧珍下樓，皇甫夙寒打開門走進去。
這是一個簡單的臥室。
一張單人床，一張老式的紅木書桌，旁邊是兩個小板凳，靠著牆的地方是個老式衣櫃，一面鏡子其中。
忽的，皇甫夙寒視線停留一個相框上。
相框就放在書桌上，里面是一張照片，眼楮很大，眉毛彎彎，小嘴裂開，漾著大大的笑。
甦羽兒穿著一件紅色的裙子，好像是參加了什麼活動，她頭發挽成一個丸子頭，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可愛的很。
皇甫夙寒坐到床上，手指落到照片里揚起的笑上，眼里暈出細碎的光。
那一年，他第一次見她，她也是這麼笑的，也是這麼小的。
醫院病房。
甦羽兒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不知道是下雨的緣故還是身旁沒有皇甫夙寒的緣故，總之，她睡不找。
煩躁的坐起來，抓抓頭發，眼楮忍不住看向手機。
她真的好想給皇甫夙寒打電話！
咬牙，想控制自己，但手還是忍不住伸過去，一把拿起手機。
我，我就看看時間，如果太晚，我就不給他打電話。
如果還早，我就……就給他發條短信，問候他一下。
這麼安慰自己，甦羽兒快速點開手機，可當看見時間的那一刻，她哀嚎一聲。
竟然十二點了……
怎麼這麼快！
甦羽兒卷過枕頭捂到臉上，欲哭無淚。
皇甫夙寒現在肯定睡了，她忙了一天了她不能去打擾他。
可她好想他！
甦羽兒在床上滾來滾去，從床頭滾到床尾，從床尾滾到床頭。
還是睡不著……
甦羽兒再次看時間，一下子竟然快兩點！
不要這樣……
腦子是越來越清醒，甦羽兒想了想，騰的坐起來。
皇甫夙寒這個時候應該睡了，她不給他打電話，可以給他發信息，他明天就能看見，而且不會吵到他！
對，就是這樣。
為自己找了一個完美的開脫理由，甦羽兒立刻拿過手機，手指在屏幕上快速點過。
皇甫夙寒，你睡了嗎？
點發送，甦羽兒樂呵呵，可听著叮咚一聲，她又立刻坐起來，眼楮瞪大，看著自己發送成功的那條短信。
三秒鐘後……
“啊！”
都兩點了，你以為人人都像你一樣，想男人想的失眠？
甦羽兒，你是不是傻！
猛捶腦袋，甦羽兒嚴重懷疑自己今天的智商。
可她發的不是微信，而是短信，撤回不了……
“oh my god！”
甦羽兒，你腦子今天是壞掉了嗎？
“遇見你是我一生中最好的事……”
這個手機鈴聲……
甦羽兒猛的瞪大眼，不可置信的看向手機。
屏幕上顯示的是‘大惡魔’三個字。
甦羽兒傻了。
真的是皇甫夙寒？他沒睡？
兩點也沒睡？
他也失眠了嗎？
也是因為想自己想的失眠了嗎？
一個個問題出現在腦海，甦羽兒的魔抓已經朝手機伸過去，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電話已經放到耳邊，嘴里清脆響亮，“你也睡不著嗎？”
驚訝又欣喜的聲音傳來，皇甫夙寒勾唇，抓住關鍵字，“我也？”
甦羽兒卡殼。
皇甫夙寒沒听見手機里的聲音，視線終于舍得從照片上轉過，看向窗外，薄唇張合，說。（m.101novel.com）